陆执寅伸手轻轻地拦住她的肩膀,见她低头不说话的样子,下意识地将她揽进怀里。
心里对自己又后悔又心疼。
她一个刚执业做案子的新律师,有些想法不成熟是很正常的,自己跟她较什么劲儿,有什么事情慢慢教,两人好不容易谈上恋爱,若惹得她对自己反感......
嘴上虽然不说,但陆执寅心里已经越想越后悔。
虽然还那副冰山样,但语气已经低了十度。
“刚才是我不好。”
苏曼下意识就说:“你没错,是我自己不专业。”
陆执寅以为她是在说气话,莫名升出一股淡淡的心慌,压了压嘴角,面上终于也冷不下去了,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道歉。”
苏曼眼神充满诧异地抬头,她没想到陆执寅居然会跟她道歉。
实在是陆执寅平日里给人的感觉过于强势高冷了,一开始谈恋爱时,她就深刻的考虑过以后万一吵架,以自己的口才,绝对是吵不过陆执寅的,所以为了避免伤害感情,一定要把矛盾扼杀在苗头里,大不了她主动道歉。
没想到两人真的有一点点不愉快,陆执寅却比她还要紧张
虽然,外表上苏曼丝毫看不出来他的慌张。
陆执寅一张冰山脸,能屈能伸,即使道歉,除了眼神温柔点,金属质感的眼镜之下,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抿着嘴角,眼神垂落在苏曼的脸上,又添了一句:“我脾气不好,但你不要跟我生气。”
苏曼一下被他逗笑了,这男人道个歉,怎么还能这么傲娇呢。
“我考虑考虑吧。”她勉为其难,“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我还以为自己是站在法庭上是你的对手呢。”
陆执寅垂眉认真道:“下次不会了。”
虽有些恼火,但心底里还是很愿意听陆执寅的话,“别呀,你不说我怎么进步。”
“你不用进步。”
“啊?”
“有我在。”
苏曼愣了两秒后,明白陆执寅的话,只要有他在,苏曼可以永远不需要进步,她只要一直呆在她的身边,呆在她的团队,那她就会有做不完的案子和超出一般人的丰厚律师费。
苏曼眨了眨眼,一时居然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觉得陆执寅太小看她了。
“虽然我现在和你一个团队,但作为一名律师总有一天我是要独立的,离开你的团队。更何况,我们俩也不一定一辈子都呆在一起。”
陆执寅盯着她,眼神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渐渐地,他换上非常严肃的口气:“我们已经谈恋爱了。”
不知道他语气为什么会变的这么正经:“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小的时候可以依赖父母,有他们为我遮风避雨,可长大了父母会变老,就要靠着自己,让自己长成一棵树,我知道当一名独立的执业律师是个很困难,但我不能因为有你就成天想着不劳而获,所以任何事情我还是需要靠着自己,慢慢地往前走。”
总之,不知道苏曼的这句话是哪一个字戳中了陆执寅的神经,他眼神,肉眼可见地渐渐变得晦暗起来,连带着脸颊的轮廓,都变得凌厉。
他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你那棵树。”
“如果你想不劳而获,我就把案子送到你手里。如果你想努力地变成更好的你,我会带着你慢慢地往前走。”
“现在,以后,未来,不论在任何事情,你记住都是我们,而不是你一个人。”
苏曼被这段话击中在原地,除了呼吸,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见她不说话,陆执寅不悦道:“记住了吗?”
苏曼点点头:“记住了。”
随后她又问:“陆执寅,刚才你算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吗?”
她用大学文化水平,没理解错的话,他是在说他们的以后。
陆执寅没说话,低头看着她。
苏曼的眼神清澈懵然,陆执寅深情复杂。
“不全是,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苏曼点点头,“为什么现在你不能解释给我听呢?”
陆执寅摇摇头。
她不知道他的摇头是什么意思,或许是陆执寅还没准备好,又或许是现在的她还没准备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6章 她真的喜欢他吗?
想要把林月珑案子真正的幕后主使查出来, 并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没有陆执寅那么广的资源和人脉外,苏曼对金钱,对人性显然都缺乏透彻的认知。
眼看着她跟沈樱的约定的期限就快到了, 再过几天林月珑也要跟着赵彦去瑞士。
要是再查不出来,她不仅要从君衡和陆执寅的团队离开,更重要的是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林月珑跟赵彦出国,有可能真就回不来了。
想了一宿的案子没睡好, 第二天她又起了个大早。
顶着两只熊猫眼,拿上给陆执寅带的早饭, 一早就到了办公室。
接了杯高浓度的咖啡, 苦的直皱眉,灌了两口后打开电脑, 开始工作。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上午, 她在裁判文书网上找了一上午案例都没太大收获,从电脑桌前仰了仰疲惫的脖颈,伸了个懒腰。
望到手边早已经凉掉的早饭, 她才后知后觉。
咦——陆执寅上午好像没来?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 下一秒她就被闪跳的微信拉回了注意力。
陆执寅给她发来短信:商务谈判刚结束,有酒会中午不回。
苏曼回复:知道了。
那头输入框还在显示,很快又过来一条:自己去楼下吃饭, 不许点外卖。
他都不回来,却连自己点外卖都要管,有点不服:你都不回来吃饭,还管我点不点外卖, 我点了你又看不到。
后面又加了一张经典野鸡撒欢表情包:【谁能管得了我JPG】
陆执寅面不改色,坐在谈判桌上, 扫了一眼手机,轻点着屏幕,随后发出去三个字:
你试试。
虽然语气过于平静,但不掩这三个字下面浓浓的威胁。
虽然心里在叫嚣,极度想跟陆执寅唱反调。但点开外卖软件看了一圈,不知是不是陆执寅的话过于威慑,顿时觉得这个油腻,那个高热,很不健康。
算了,姑且听他一次。
下楼,点了一份低卡少油的轻食快餐。
一直到下午,陆执寅都没有回来,给他发了两条短信,也都没有回音。
她猜是会议谈判内容涉及保密,通讯工具被暂时移交了。
林月珑的案子情况那么紧急,联系不上陆执寅,她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
随后又在心里忍不住鄙视了自己一把,以前的自己独立执业的时候也没人指点,怎么现在跟陆执寅在一块后,反而变得矫情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
暗暗唾弃自己一把就把求助的事情抛开了,不信离开陆执寅,她就没法独立办案了。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苏曼关闭了对话框,重新打鸡血,投入到工作里。
***
下午三点多时,赵楠踩着高跟鞋进来,她脸色有点萎靡,眼下也挂着淡淡的鸦青,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穿着昨天衬衫裙。
苏曼见她回来,顺便给她端了一杯咖啡,她案子上有些难点要请教赵楠。
“你今天上午怎么没来?”
“有点事。”赵楠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热气蒸得她脸上有了点血色。
“昨晚你电话怎么一直没打通?”苏曼昨晚找过她,十点多那会儿她收到一个邮件法律咨询,原先是赵楠服务的顾问单位,现在转给了她。
“昨晚......昨晚我有点事,手机关机了。”赵楠支支吾吾,目光错开,虽然极力掩饰,但脸上还是出现一丝慌乱。
苏曼没说什么,只当是赵楠有什么私事不方便说。
“下午有空吗?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嗯,有空。”说完,赵楠端起咖啡,一口喝到底,像是彻底要把自己弄清醒。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晚跟孟长鹤的酒后误睡的事情,“现在就说吧。”
果然一说起工作,赵楠就像是变了个人,眼神专注,思维灵敏。
苏曼将林月珑的案子以时间为顺序做了一个记录表,随后又打开一份证据清单。
“这是案子的全部材料了。”
“赵彦以公司名义借了这么多钱,你查财务了吗?”
“查不到,林月珑虽然是公司法定代表人,但是有名无实,连对公章都没有支配权,更别提说财务账本了。”
赵楠很快注意到了那几分担保合同,“这是什么?”
“赵彦对外借款的担保。”
“这几家担保公司跟赵彦的公司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也是苏曼一直以来不懂的地方,她强调:“我查过,表面上跟赵彦的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赵楠又问:“难道是外面专门做担保的公司?”
“不是专门的担保公司,工商信息网上显示,这几家都是以制造业为主的加工企业,经营范围里也没有融资担保业务。”
说到这里,赵楠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很不对劲,要是没关系,这几家公司怎么会愿意给赵彦提供担保,恐怕担保数额还不低。”
苏曼吸了一口气:“对,一共担保了八千万。”
这种案子赵楠之前也没碰到过,所以一时半会也给不出什么具体的建议。
“要不,你去这几家公司看看?”她指着合同上面的公司名称 ,“都是在广州,说不定会有收获。”
事到如今都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苏曼知道自己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当下就做决定,将所里的手续全部办好后,开始看机票。
下午的机票是来不及了,江城到广州最近的一班可售的飞机票是晚上,到广州几乎要凌晨一点。
出发前又回一趟家,将生活用品拿上。
虽然以前也经常遇到突然出差的情况,但进君衡后,这是她第一次出远差。
简单的将行李打包,便往机场赶。
临上飞机之前,她又跟陆执寅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于是匆匆挂掉电话,上飞机后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飞机准点起飞,白色的机翼向上倾斜,发动机巨大的声响冲着脑波,逐渐产生耳鸣。
适应一开始的不适后,她慢慢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手机壳,脑海里的思绪在轰鸣声里逐渐变得清晰。
直至踏上去广州的路程,苏曼才明白自己这一腔的勇气,来的有多孤掷。
这个案子查到如今,混杂除了案件本身之外越来越多的感情,已经让她对这个案子埋下了深深的执念。
她是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做好的,不管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落地前的空姐甜美的广播提示声让她渐渐苏醒。
从飞机窗向外看,漆黑一片,零星的牵引车驶过,掠过一闪而灭的灯光。
下飞机没两分钟,放在口袋里手机嗡嗡振动。
她提着装满文件的黑色公文包,一手提着行李箱,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
果不其然是陆执寅,苏曼接起电话正准备还告诉他自己来广州的事情。
“喂,我现在......”
话没说完,只听电话那头,陆执寅的声音又沉又急——
“你去广州了?”
“是啊,那个案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亲自调查一下......”
“谁让你半夜一个人跑去广州?”黑夜沉寂,电话那头,陆执寅的声音提高几度,一改往日的沉着冷静。
“我......临时决定的,这不是为了查案子嘛,才连夜过来。”苏曼还在认真的给他解释,恐怕是因为上飞机前没跟他留短信,让他担心了,于是语气也软下来,“我下午给你打电话,你那会儿手机关机。”
“那你就能一个人招呼都不打跑去广州?还搭夜里飞机,到广州得几点了,案子迟一天证据能飞了?”
“可我没那么多时间了.......”苏曼还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轻轻地缓了口气,抿住嘴唇,刚才差点就把跟沈樱打赌说了出来。
陆执寅手指紧握着电话,从会议场里一出来他便开始打苏曼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打回所里赵楠才告诉他,苏曼一个人去了广州。
观景台上,他心里不可抑制地想:不知道她是几点出发的,到广州是不是夜里,食宿怎么安排的,一个人在外会不会有什么为危险。
耳边的冷风呼呼而过,即使手脚冰凉,却丝毫带不走他心里的急躁和焦热。
直到苏曼的电话接通,他心里那股无名状的担心和怒火,才微微有了消散的痕迹。
“你知道赵彦是什么人?就冒冒失失敢一个人跑去广州?他敢做这些就想不到会有人去查他,会蠢到屁股不擦干净就等着你去查?”
“你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查到什么?有什么事情提前跟我说,我都会帮你解决,你这么冲动过去就算有证据怕也打草惊蛇了。”
“而且实话跟你说,这个案子我早已经查完,只等待开庭。”
苏曼从来没有听过陆执寅一次性说过那么多话。
而且还有一半的话,是在否定她能力。
陆执寅说的很对 ,赵彦那个人聪明狡猾,不会留着证据来等她查。
可苏曼也知道自己没去努力过的事情,她没法说自己尽力了。
“所以,陆律师......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会办好这个案子是吗?”苏曼恍然明白过来,一直以来陆执寅从心底里并没有真正相信过她的能力。
说难听点,这个案子不过是陆执寅给她的一个应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