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陆执寅好像对这份证据,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出去找证据了。”
苏曼下意识地隐瞒了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陆执寅盯着她,目光虽然淡淡的,她却感觉有一千斤重。
司机在旁边看了有一会儿,咂摸着嘴,猜出来了这两人的关系。
隔着车窗,决定解救一下苏曼。
“嘿!兄弟,你就是小姑娘等的男朋友?”
“她车钱还没付,你要不要结一下?”
陆执寅的严重情绪很快就掩饰的很好,听到“男朋友”两个字后,他低头,多看了苏曼一眼。
他将手机递给苏曼,“结账去。”
苏曼在司机嘿嘿嘿的笑声中,接过手机,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走到货车旁边,正准备结账,想起自己不知道支付密码。
硬着头皮,“密码是多少呀?”
陆执寅看了她一眼,“你回江城的那天。”
“啊?”
苏曼一头雾水,什么回江城的那天?
陆执寅重复了一句,“今年,你回江城的那天。”
苏曼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陆执寅会设置这种数字做密码,随口问道:“那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陆执寅没说话,长腿迈开,两三步走到苏曼的身边。
知道她记不得那天,结果手机,正准备输入支付密码。
他却突然抬头,看着司机,“去的时候也是你送她的?”
司机老实点头,“是啊。”见陆执寅点着手机却没付款,司机以为他嫌路费贵,“兄弟,你女朋友要去的地方老远了,我给她拉了个来回,才挣这么点车费,真不贵。”
“什么地方呀?”
“啊?”
“你拉她去的什么地方?”
司机说了个地方。
“你在外面等了她多久?”
司机:“半个小时不到吧。”
说起回来的事儿,司机那捞着个蚂蚁都能唠两句的习惯又上来了,“你看好你女朋友,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刚才上我车的时候慌慌张张,让我赶紧开车,说后面有人在追她。”
“可把我给吓坏了,踩着油门就冲出去,老远了,我还看见后面有辆面包车在追呢,要不是我技术好,这会儿早就被追上了。”
苏曼在旁边面红耳赤,刚才那股后怕的劲儿过去,她现在知道什么叫丢脸了。
虽然证据找到了,但这个过程,一点都没有一个律师该有的雷厉风行。
不仅手机被摔坏了,还被人撵着追。
总结成俩字,就是狼狈。
三两句话,陆执寅大概猜到苏曼经历了什么。
表面上波平浪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付钱时还多转了三百块钱给司机。
颇为难得的加了句“谢谢”
**
陆执寅一直走在前面,苏曼跟在后面,两人不远不近地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进电梯后,苏曼摁了五楼。
陆执寅看着电梯前方,目不斜视。
狭小的空间里,苏曼觉得刚才被那个光头男追,都没现在这样害怕过。
明明遭遇危险的是她,怎么他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电梯——叮地一声开门,苏曼还想磨磨唧唧,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陆执寅不太好惹。
她想让他静一静。
“怎么?还要我给你带路?”
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曼脚没动,抬头看他,只能看到一抹坚毅的下颌线。
敢情说话都不愿意看着她的意思?
被陆执寅像劫持一样,揽着腰,苏曼拿出房卡站在门口。
“要不我下去重新给你开一间房吧?”
“我这里面只有一张床,你肯定睡不习惯。”
陆执寅低头看她,冷漠至极:“你觉得有必要?”
苏曼假笑:“我是为你着想嘛,怕你睡不好来着。”
陆执寅冷哼一声,“你要是真为我着想,就不该瞒着我,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苏曼还想说点什么,试图让陆执寅去重新开一间房。
谁想下一秒,她却被人握着手心,手把手地刷了卡。
门打开,陆执寅还不犹豫地松开她的手,将她撇下,旁若无人地进去。
苏曼:“......”
**
一进来,陆执寅去外面的露台上打电话。
想来也是,昨天晚上还在江城,今天就到了广州,完全不是他的行程。
赵楠一早打他电话,打不通,苏曼电话,打不通。
吓得差点要报警,好在十一点多的时候,陆执寅的电话通了,知道苏曼没事,她也放心了,毕竟苏曼去广州,有一半原因是她。
回了几个客户电话,又把明天所里的例会取消,将下面原本参加董事会的行程取消,还有还几个不大不小的视频会议,也都调整了一下。
光是安排工作,改行程,陆执寅就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
他也没怎么避着她,隔着轻曼的窗帘,他的声音一丝不差地全都落进了苏曼的耳朵里。
虽然不是自己叫他来的,但不得不说,今天看见陆执寅时,她心里并没有太意外,就好像心底里知道,他一定会出现一样。
正因为如此,苏曼心里才更不好受。
有时候她总是像极力地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离开陆执寅,她依旧能在律师这一行混下去,证明她把陆执寅的喜欢和工作分得很清。
但实际上,就像沈樱说的一样。
她一直都没能分开。
因为没有哪个下属,会一个电话就能让自己的老板,上司,撇下那么多的客户和工作,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如果说是因为爱情,那么这种自私是可以包容的。
但如果非要说以爱之名去证明,她不靠陆执寅自己在这行也能行。
恐怕说出来没几个人会相信。
陆执寅去洗澡前,将手机递给苏曼。
她握着手机,不解地抬头。
陆执寅一边解开衬衫,一边往浴室走,“待会儿有个重要的电话,你帮我接一下。”
重要的电话?
苏曼下意识就以为是案子上的事情,“我不行的,你自己来。”
回答他的是陆执寅光裸宽厚走向浴室的背影,苏曼眼神移开,还没再开口,就听见浴室的门被关上了。
留着苏曼,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在外面守着手机。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那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陆执寅:我的重生日!
第38章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谓的“重要电话”来的并不算快。
一直等到陆执寅洗完澡出来, 依旧没有动静。
浴室的门打开,苏曼不禁松了口气,立刻从床头的沙发上坐起来, 两只手拿着手机,朝着他战战兢兢捧过来。
“没有电话过来,应该没有耽误你工作。”
从浴室出来的路上, 陆执寅掠过苏曼时,眼神轻抬, 淡淡扫过她。
有水珠顺着额前的发梢垂落,砸在利落的眉峰, 隐入浓黑的眉宇里, 最后变成一团漆黑的浓雾,在他的眼底汇聚。
苏曼愣怔住, 当脱下笔挺的西装, 放下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摘下冷的让人忍不住望而生退的眼镜。
突然的,眼前的陆执寅让她有种错觉, 回到当年两人“两小无猜”的时候。
大约是在苏曼上初中, 她刚从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开始往亭亭玉立的少女方向转变。
那时的她,跟陆执寅关系还很亲密, 做完作业时常溜去他家里玩。
盛夏的傍晚,陆执寅经常会拿出一个勺子和碗,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敲得当当响,苏曼听到声音就像听到暗号。
陆执寅那里, 永远都有她吃不完的好吃的。
那个生活条件不富裕的年代,夏天苏家经常买的只有西瓜, 而陆执寅家里,却有成箱的从新疆运过来的哈密瓜,马奶葡萄,还有好多她叫不出名字的零食。
苏曼从自家的阳台跳到陆执寅家的阳台上,轻车熟路。
两人坐在阳台上,就着漫天云霞,吃着齁甜的哈密瓜。
而那时坐在苏曼对面的陆执寅,也像像现在这样,穿着一件颜色极白的T恤,头顶着乌黑浓密的发,一双干净得让人忍不住近亲的双眼。
唯独少了眼前这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空气像是被凝结成一层膜,看不见似的割在两人中间。
苏曼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将眼前的陆执寅和年少时的陆执寅重合时,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震动声划破平静,也将陆执寅眼底的那一团墨色击散。
“电话来了——”
苏曼手里抓着振动的电话,像是抓着一个炸弹,像扔,但是不敢。
“你接。”男人没废话。
“可你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让我接?”
没给她解释原因,陆执寅随手拿起搭在沙发边的毛巾,边往外面的阳台上走,显然没给苏曼别的选择。
不知道来电是谁,陆执寅只给简单标注了“S”
苏曼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但很快她也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很快带入了平时工作风格,“您好,这里是陆律师的电话,他暂时不方便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完美的普通话,机械感十足的停顿感,苏曼颇有点沾沾自喜。
陆执寅再强势又能怎么样,论脑子,能聪明得过她?
哼!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苏曼正准备挂电话。
猝不及防地,传来声音,“苏曼!”
苏曼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你怎么跟陆执寅在一块?”
苏曼心头一颤:“爸——”
“你听我解释!”
“你别给我解释,先告诉我,你一上午手机打不通,居然接了陆执寅的电话,你告诉我,你俩现在在哪?”
“我们现在在宾馆。”
“在宾馆?”那头苏父的声音像一头咆哮的狮子,震得苏曼耳朵嗡嗡响。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外地出差。所以住在宾馆。”
“难道宾馆就只有一间房,你俩要住在一起!!!”
苏曼梗住,苏父这一问,直击灵魂,令她无法反驳。
回过头想,她跟陆执寅在一起的事情,还没跟她爸讲,就是怕他犟脾气不同意,闹得不开心。
虽然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但苏曼还是选了瞒着。
面对电话里苏父的怒火,苏曼想了好几个借口,但一回头,看到陆执寅站在阳台上的背影,那些搪塞的理由,瞬间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遂点点头,小声嗫嚅道:“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但这次真的是因为工作才一起出来的。”
“爸,我先挂了,我手机被摔坏了,等买新手机了,我再跟你打电话。”
“你先消消气,消消气,等我回去跟你解释这件事,。”
**
挂完电话的那一瞬间,苏曼终于知道所谓“重要的电话”是什么意思了。
陆执寅在逼着她,向家里摊牌。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发呆。
直到陆执寅走进来,走到她的跟前,将她的面前的光,遮去了一大半。
或许陆执寅的不满,很早就开始了。
从她第一次回江城,他们在法院门口相遇开始,他那时对她冷淡,看她的眼神像一个陌生人。
再到进入君衡面试,他对她专业能力的否认,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后来,即使他们在一起了,陆执寅所表现出来的“喜欢”,也让她时常感受到迷茫。
虽然她每次落魄,狼狈,无计可施的时候,都有他。
但同样的,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她的不专业,能力差,莽撞冲动,逃避。
她轻轻地抬起头,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可张开嘴,却觉得像极了那个午后。
高三毕业考后,苏曼跟着一群同学出去聚餐,喝了一些红酒,被同桌怂恿着去跟陆执寅告白。
盛夏的午后,蝉噪声鼓动着人心,好像有一团火想要喷发出来。
苏曼中午去陆执寅的家里,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开口,想要把情书送出去。
结果,陆执寅站在门口,“家里有客人,你今天别过来玩了。”
苏曼的情书,被手心里的汗液浸湿,她脸颊通红,紧紧地攥着,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生怕被看出什么来。
那天不久,她从楼上看到陆家出来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挽着陆执寅的手臂,笑吟吟地对里面的人说,“谢谢阿姨款待。”
她的怯弱,像一只蜗牛一样,将情书夹在书架的最里面,然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了一个下午。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怯弱。
怯弱到连去相信陆执寅喜欢她这件事,都让她充满怀疑。
可是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姑娘了,当年的她,会在看到陆执寅被别的女孩挽手时,伤心到哭。
现在,她只会将那些难以言喻的感情,隐藏的干干净净,然后再用最洒脱的语气和表情,跟陆执寅讨论工作。
“你看见我给你发的图片了吗?”
“看见了。”
苏曼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希望听到一些肯定的话。
然而,陆执寅却没有放过多的注意在图片上,而是问了一句,“你手机呢?”
“啊?”话题跳转的有些快,苏曼一时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