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你家住两天吗?”
隔着电话,穆瑶那头在噼里啪啦的打字,敲文书:“怎么啦,你不是出差去了么,回来没呀?”
说起出差,苏曼就有点垂头丧气。
“回了,刚下飞机,出了点事,不太想回家。”
听她语气恹恹的,穆瑶拿起手旁的电话:“出什么事啦?怎么听起来,有点不高兴呀?”
苏曼心想,她何止是不高兴,简直难过死了!
“别问了,不想说,后面两天是星期天,我只想去你那儿安静两天。”
穆瑶没再问,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那你来吧,你知道我们家大门密码,直接进去吧,我晚点回去。”末了,又贴心地加了一句,“要不要给你带瓶酒?”
“嗯。”
穆瑶家,苏曼也算是熟门熟路。虽然家境不错,但穆瑶不是个肆意妄为,铺张浪费的性格,为了离工作单位更近,便在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90多平,装修风格偏轻奢。
苏曼摁着密码锁开门,,迎面传来一股长久没忍住的灰尘味儿。
这久未打扫的房间瞬间激起了苏曼内心的洁癖,她放下包,卷起袖子,也顾不得失恋了,干净利落地开始打扫起来。
等到傍晚穆瑶回到家时,家里已经是焕然一新了。
穆瑶一进门,连连惊呼:“你打扫的?也太干净了吧!”
苏曼正给她阳台上的盆栽浇水,“你这段时间去哪鬼混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灰。”
“还有你这花,就吊着一口气,等我来浇水了吧。”
穆瑶赶紧将苏曼手里的水洒接下来,恭恭敬敬地将她请回客厅的沙发上:“常来的钟点阿姨回老家了,我懒得再重新找人,再说这也不脏呀,谁家地板上没点灰尘。”
打扫都打扫完了,穆瑶赶紧把带回来的酒从玄关拿过来。
“我一朋友从长白山回来,带的冰莓酒。”
苏曼靠在沙发上,不声不响地坐着。
刚才攒着一股劲儿忙上忙下,这会儿松弛下来,那矫情的伤感又回来了。
她怕自己又没出息的哭出来,于是躺在沙发上,手背搭在眼睛上。
“怎么啦?”穆瑶坐过来,轻轻地拿开她的手。
苏曼哽咽着,却又不想哭出来:“我跟陆执寅分手了。”
“啊?”
苏曼坐起来,将在广州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告诉穆瑶。
“大概就是这样,我贸然去取证,可能打草惊蛇了。而且陆执寅和赵彦私下见过面,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俩是不是一伙的。”
穆瑶:“那你俩也不可能就因为一个案子就分手了吧,你之前不是暗恋了他很多年吗?”
苏曼:“之前我跟沈樱打赌,要是林月珑案子,我打不赢,就从君衡辞职。”
穆瑶一下就蹦起来:“别告诉我你答应了?”
苏曼点点头:“对,我答应了。”
穆瑶两手扶在她的脑门上,拼命地摇晃:“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能答应呢,脑子是不是进水啦?这是沈樱的激将法呀,目的就是为了把你赶出君衡,她知道只要陆执寅在,她就动不了你,你怎么还给敌人递刀呢?”
苏曼挥开穆瑶摁在她脑门上手,“不管是不是激将法,现在我输了。”
穆瑶恨铁不成钢:“你有陆执寅呀,大名鼎鼎的陆律师是你的男朋友呀,你怎么可能树呀!”
苏曼淡淡道:“这事,我没告诉陆执寅。”
穆瑶被她气的哑口无言,两根手指并拢,点在她的额头上:“我真是被你蠢哭了,你不找陆执寅帮忙,岂不是上了沈樱的当。”
“再说,你男朋友有能力,也是你的实力,你找陆执寅帮你解决这个案子怎么了?”
苏曼坐着,纹丝不动地任由穆瑶数落着。
等穆瑶骂累了,苏曼才幽幽地开口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案子,没有陆执寅我根本赢不了。”
穆瑶正喝水歇气儿,一边摇头,一边放下水杯。
“当然不是,我是相信你的。但这事儿跟别的不一样,沈樱肯定是料准你做不来林月珑的案子,才会用激将法,既激起了你的好胜心,又不想让你找陆执寅帮忙。”
“既然沈樱都这么小人了,你何必跟她谈磊落,这事儿你要是告诉陆执寅,你根本就不会有离开君衡的可能。”
苏曼抱着手臂,下巴搁在膝盖上,耳边听着穆瑶跟她分析,跟沈樱打赌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但从心底里想想,她后悔吗?
她一点都不后悔,当全世界甚至穆瑶都说,她一定会被陆执寅罩着时,她选择了另一种生存方式。
纵然陆执寅的庇护之下,她执业生涯都会和风细雨,但遇见陆执寅之前的一年实习经历告诉苏曼,苦尽甘来,厚积薄发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律师。
穆瑶说了这么多,最后发现,苏曼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苏曼,你太固执了。”
苏曼心想,她确实固执。
固执地选了律师这个行业,固执地放弃了一条捷径,而选择了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
“是呀,所以我要回到本来该走的路上了。”
“穆瑶,我打算辞职。”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1章 当我变得更好,我一定不会放弃。
听到苏曼的话, 穆瑶下意识地就停住要说话,随后观察苏曼的表情。
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
“你要辞职,开什么玩笑?”
“当初费多大劲儿才进的君衡, 你忘了吗?”
“你失恋就算了,难道连事业也不要了?”
穆瑶的三连问,直接表达了她不同意苏曼的辞职决定。
早就料到穆瑶会有反应, 一开始决定辞职,苏曼也犹豫了许久, 舍不得是真的,君衡的招牌在业内, 可能找不到第二个比它更响的了。
“我已经决定了, 周一上班,我就交辞职申请。”苏曼转身靠着, 对着沙发另一头。
她抱着手臂, 显然穆瑶的话,让她内心有了些许动摇,但很快却有了更强烈的念头, 让她坚定起来。
“穆瑶,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讲故事。”
穆瑶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前有个人, 参观朋友盖的新房。那房子一共有六层,下面一到五层盖得十分普通,第六层却十分的漂亮别致。这个人看了尤为喜欢,便找了工匠想要盖一个和第六层一模一样的房子。”
穆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但还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了,“然后呢?”
“然后, 他只给工匠买了盖第六层的房子的材料,工匠没有办法,给他盖了一个空中楼阁,勉强将第六层撑了起来。”
穆瑶嗤笑:“这个人是不是个傻子。”
“没有下面的一到五层,怎么会有上面的第六层。他只看到别人第六层盖得精致漂亮,却不知道人家下面地基打的更扎实......”
说到这里,穆瑶突然停住了笑声。
苏曼抬头,她认真地看着穆瑶:“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是那个傻子。”
穆瑶连忙摇头,“曼曼,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曼:“虽然有漂亮的第六层,但我没有下面的基础,。我不仅时时刻刻担心,这层楼会塌下来,还会想别人看到这漂亮的“空中楼阁”时,不知道会怎么嘲笑我。”
“这摇摇欲坠的感觉,让我不踏实,我的脚快踩不住地了。”
穆瑶沉默片刻,转而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我很抱歉,作为朋友,应该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她最终还是坚定地站在苏曼这一边。
苏曼低头,将湿润的眼睛埋在穆瑶的颈边,“我没有退缩,没有怯弱。”
穆瑶哄着她:“是,你没有。”
苏曼:“当我变得更好,变得配得上拥有这一切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放弃。”
穆瑶:“你已经很好了。”
她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安慰苏曼,“纵然白天里太阳的光芒万丈让人看不到星星的熠彩,但黑夜里星星也在很努力的从更远的宇宙之外,传递来光亮。”
“苏曼,你已经很好了。”
穆瑶的肯定让苏曼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一些。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跟陆执寅分手,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他了,还是因为想逃避他带给你的压力?”
苏曼沉默。
“你必须想清楚这一点,如果因为不喜欢了,分手就代表你们俩对过往划上句号。”
“如果是陆执寅让你感受到压力,那分手跟辞职,就是两件事,不妨先分开一段时间,产生一些距离再说。”
不可否认,穆瑶的问题,一针见血地将苏曼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揭露出来。
一方面,她对陆执寅女朋友身份带来的压力感到窒息。
另一方面,她又对现在的陆执寅,感到很陌生。
她认真地想了想,“都有。”
“两人相处之后,我慢慢发现,现在的陆执寅跟以前差别很大,或者说完全是两个人。”
穆瑶:“所以你喜欢的,只是以前的他?”
苏曼迟疑片刻,将现在和以前,两者做了比较后,点点头。
穆瑶仰头,一个白眼差点落天花板上。
在江城政法律师界,提到陆执寅,身价不菲的钻石王老五,绝对的行业精英,年纪轻轻成就不凡。
谁不夸上几句。
也就只有到苏曼这儿,哦,居然还比不上以前一穷二白愣头青。
不过穆瑶却有点好奇,“那以前的陆执寅,是什么样?”
苏曼眼神慢慢下去,想了片刻,再抬起来时,盈盈地,充满笑意:“很温柔,性格很好,从来不会发脾气。他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聪明又刻苦,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很和善,对每一个人都很有耐心,有正义感,为人很仗义。”
穆瑶怎么听着听着,觉得苏曼讲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光说温柔,性格好这几个字吧,陆执寅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专业强,但人难搞。”
这种难搞,让同行律师跟他对手,都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也是因为他的难搞,所以在案子上,客户都格外信任他。毕竟,客户维权,都是一些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自己的律师难搞,在很多客户心里,这反而是一种优点。”
“要说聪明刻苦,全江城律师里确实找不出比他更聪明勤奋的。江城律师工作记录平台,陆执寅已将连续三年,都是年累计工作时长最长的律师。”
所以说丧心病狂,说的就是这种人。
最后一点,穆瑶一边评价一边觉得不可能。
“有正义感,来形容陆执寅,怎么说呢,有点奇怪。”
“如果谁给的律师费高就给谁维持正义的话,那陆执寅姑且算有点良心吧。”
分析到这儿,穆瑶算是明白了。
敢情以前的陆执寅,就是现在的全面反人格。
“曼曼,按刚才的分析,你们重逢之后,你应该不喜欢他了,为什么又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苏曼想到陆执寅的那张无敌英俊的脸蛋,“也就那张脸,还能勉勉强强吧。”
穆瑶明白了,果然美色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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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瑶家里呆了两天,苏曼还是逃不过回家的宿命。
这两天她谎称自己在广州出差,老苏头虽然在气头上,但也没办法一下让她回来,只在电话里留了一句,回来跟你算账,便整整两天没再理她。
倒是苏母给她打了两通电话,跟苏老头勃然大怒的态度相反。
在电话里,苏母喜上眉梢,“你跟执寅真的在一起了?”
苏曼没应,而是说:“等我回去后,慢慢跟你解释这个事......”
她话还没说完,苏母在那头就开心的“哎呦”起来,“你放心,妈可不是你爸那种老古董。”
“妈巴不得看到,你跟执寅能在一起。”
“哎呦,这老苏家也得亏有我,生了个你,你说以后你俩要是结婚了,我这算不算彻底帮你们老苏家,摆脱小老百姓的阶级属性了。”
“□□有句话说得好,革命需要同志们努力才能成功,我这也算是给你们老苏家有个交代了,想当年我嫁给你爸,都流行什么三转一响,可你爸爸那时候穷呀,三转一响只买了一转,一辆自行车就把我娶进门了......也不知道你跟执寅结婚,他会派什么车来接你呢,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肯定比我们那会儿要好......”
听着苏母越扯越远,苏曼连忙止住了她:“妈,妈,不说了,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还要我跟陆执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结婚更是不可能的,你别瞎想了。”
苏母听这话急了,“怎么不可能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苏曼知道这误会是越解释越深,尤其是在电话里,一口气:“这事我回去跟你说,现在有事先挂了。”
挂断跟苏母的电话,苏曼坐在车里,心里乱糟糟,一时半会儿也静不下来。
这两天,陆执寅都没有联系过苏曼,这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她还以为陆执寅起码会质问她为什么会分手,没想到,完全是她自己想多了。
对待这件事,陆执寅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甚至都不能在他的行程表里占据不出一丁点的时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