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栽在我手里——桐荣
时间:2021-08-12 09:36:42

  “在你看来,只有拿着高昂的律师费,打着几亿几十亿的官司,就是有前途。律师费越高,就越有前途?”
  陆执寅英俊的脸上,毫不意外地露出一个十分嘲讽的表情,他眼神轻垂,拇指交叉,轻抵住虎口。
  抬眼,仿佛是在笑苏曼天真。
  “苏律师,法律服务是商品,我卖给出得起钱的人,有什么问题?”
  律师的理性告诉苏曼,陆执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而对的事情,不代表是善良的,更不代表是她的选择。
  “陆律师——”这三个字,苏曼从未咬过如此之重。
  “律师全都愿意替有钱人争取利益,出谋划策。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弱势群体,那些需要被帮助的底层人,他们怎么办?所有的律师的服务资源,为他们闭上大门,那么法律赋予他们的权利,永远都只是法典上的白纸黑字。”
  陆执寅觉得苏曼天真透了。
  “律师本来就是一种稀缺资源,这种稀缺性随着律师的业务水平越高,变得越来越稀缺。”
  陆执寅瞥了一眼苏曼那副并不服气的样子,“苏曼,你见过穷人打官司吗?两千,五千,一万块钱的官司,他们能用一个月,一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去磨耗。对于他们来说,律师只不过是帮他们吵架的工具,法律在穷人之间是没有任何尊严和节操可言。”
  “我一个小时的专业和能力,如果能创造一万元的经济价值......”说到这里,陆执寅眼神又回归他先前高不可攀的蔑视。
  “当你坐到我的位置,你就会明白,你有限的价值,从来都不是为他们服务的。”
  苏曼张了张嘴,她想驳斥陆执寅说的每一个字,但平淡的履历,匮乏的经验,让她嘴边的话显得像棉花一样,轻的没有一点可信度。
  但苏曼还是肯定的说,“我的观点,法律服务的价值,是让每个人的权利得到充分的保护。”
  “每个人。”
  “是包括穷人、弱者、底层。”
  陆执寅嗤笑。
  苏曼被这声笑,弄得心里仿佛被蛰了一样,充满了异样感:“这个世界上除了陆律师你这类人,还有很多其他律师。”
  陆执寅知道苏曼在跟他唱反调,但相反,他并不生气。
  反而抿着嘴角笑吟吟,“是嘛,听这话,看来苏律师就是这些“其他律师”了?”
  苏曼想也不想,“没错,我是。”
  “我会证明给你看,不是所有律师都会像你一样,除了钱,什么都不看。”
  陆执寅顺水推舟:“正好,我们所有一个法律援助团队,长期缺人,苏律师你这么有抱负,这么有志气,要不要去试一试。”
  苏曼完全不知道君衡还有这个部门,陆执寅都没给她细想的余地,“丑话说在前头,这个部门可没有什么油水,不像在我团队一个月五位数的底薪和提成,那里的案子,每件案子的律师费不超过四位数,还有不少委托人穷的连律师费都交不起。”
  苏曼愣了一下。
  陆执寅见她怔住,笑了一下,仿佛是料到她的犹豫:“苏律师,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要也要为弱势群体维权,听到没有费用就打退堂鼓......”
  苏曼深吸一口气:“我去。”
  陆执寅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嘴里吞吐的半句话,不上不下。
  不过很快,他重新换上了一副冷持高深的模样,反手将刚才辞职报告抽出,然后当着苏曼的面,一撕两半。
  苏曼从陆执寅动作里感受到利落干净,他恐怕一开始就想这么做了。
  ***
  对于要被调去一个陌生的部门,苏曼心里是有点忐忑 。
  但既来之则安之,路是自己选的,她同样也想向陆执寅证明,不是所有律师都像他那样唯利是图。
  指针刚一过七点,苏曼就接到了家里电话,来自苏老头的连环夺命CALL。
  “下班没?”
  “爸,我今晚加班。”苏曼本想今天再去穆瑶那里住一晚,随便扯了个借口,“恐怕要很晚才能结束,到时候我就去穆瑶那住了,她家离我单位近。”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你加班,我们就在家等你,不管多晚我们都等。”
  “哼,你回来给我好好解释跟陆执寅的事情。”
  苏曼:“......”
  她就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结果分手了,都让她一个人来面对。
  算了算了,陆执寅那种人,找他去面对,真怕他给她爸气出个好歹来。
  加班就是一个借口,苏曼磨磨蹭蹭开始收拾。
  八点一进家门,首先迎上的是苏母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接过苏曼手里的包,还不死心地往门外看了看,“执寅没跟你一块回来?”
  苏曼:“别看了,就我一个人。”
  苏母脸上表情略带失望:“我做了一桌子的菜。”
  苏曼往里张望了一眼,果然看到桌上饭菜之丰盛,绝对不像是为迎接她的。
  “改天你再把执寅叫回家,他可喜欢我做的三杯鸡。”苏母觉得陆执寅没来,是因为苏曼没叫。
  苏曼也是纳闷,为什么老母亲就那么喜欢陆执寅,每次陆执寅来她们家,比自己这个亲闺女回来了还让她开心。
  苏曼随口答了一句,然后站在玄关,漫不经心的脱鞋。
  一进客厅,就见苏父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重重地扫了她一眼。
  随后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你跟我来书房。”
  苏曼撇撇嘴,她爸虽然不同意他俩在一起,但她现在跟陆执寅已经分手,有什么好怕的。
  跟在后面进了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正经事要谈的气氛。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苏曼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苏父虽然气氛,但好歹有了前几天的缓冲,严厉的口气已经比上次好了许多。
  “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陆执寅在一起,不要跟他谈恋爱,他对你没什么好心思,他是有预谋的接近你。”
  虽然跟陆执寅分手,但苏曼还是受不了苏父的诋毁。
  诋毁陆执寅不就是证明苏曼的眼光有问题,毕竟人是自己选的。
  “爸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有什么好让人有预谋的接近。”
  苏父见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急,差点脱口而出。
  “现在陆执寅接近你,全然为了当年他爸爸的事情来报复......”
  苏曼听着有点不对,“报复?”
  “陆执寅为什么要报复我?还有跟陆叔叔的有什么关系?”
  陆执寅父亲入狱那年,苏曼在读高三,每天心思都在学习上,苏父也不允许她分心。
  以至于对陆父入狱的整件事,一直到后来病死狱中,都不算太了解。
  今天骤然被提起,勾起了苏曼极大的好奇心。
  苏父脸色变了变,在苏曼的追问下始终矢口不言。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别问了。”
  于是话题继续转到刚才的事上:“爸要跟你说的是,如果陆执寅说喜欢你,哪怕他追求你,你始终都要多一个心眼。”
  苏曼:“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问你也不说,说了又都是听不懂的话。”
  两人话题还没聊完,书房的外面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你俩谈完没?吃饭了。”
  “妈来了。”苏曼一边应声,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
  快要走到门口时,她转身,“爸,我跟陆执寅已经分手了,就算你反对我们在一起,现在也没必要。”
  苏父本来准备了很长一段话来劝说苏曼,没想到两人已经分手。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讶。
  苏曼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放心,我跟陆执寅以后大概也不会接触了,我已经调到了别的部门,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是他的助理了。”
  苏曼轻轻地打开门,结果跟在门外听墙角的苏母撞了个正着。
  母女俩对视一眼。
  苏母佯装路过,扶墙讪笑:“你说你们父女俩,谈个事还关门,搞的神神秘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一边说,一边招呼着里头,“快出来吃饭,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苏曼因为刚失恋,愁眉苦脸还能理解。
  她回头看了眼老父亲,果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有点不明白了,怎么说分手她父亲反而更不开心了。
  饭桌上,苏母的心情格外的高涨,话题依旧围绕着陆执寅。
  自顾自地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哎呀呀,你说你说老苏家是烧什么高香了,能让执寅做咱们家女婿。”
  苏曼跟坐在对面的她爸对视一眼,两人都选择了沉默。
  苏母心情美丽,将桌上的菜夹到苏曼的碗里。
  “难怪你一回江城没多久工作就定了,人新闻报道上都说现在大学生工作多难找,你看看你找工作都快,还是君衡,这么大所。”
  苏母心里越想越美,又开始打算起来。
  “等找个好日子,咱们两家坐下好好吃顿饭,你今年也不小了,执寅还比你四岁,眼看过完年就三十了,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你俩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俩既然谈恋爱就好好谈。”
  说到这儿,苏母突然脸色一凛,耳提面命道:“特别是你,把脾气收一收,别成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犟起来的时候八头驴子都拉不回来。”
  一直闷头吃饭的苏曼终于忍不住,“我怎么了,什么时候发过脾气,跟你们犟过。”
  翻起旧账,苏母可一点都不含糊,“哟哟哟还不承认,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能一个人在外面受那么多苦吗?”
  前面夸陆执寅的那几句话,苏父是不同意的。
  但这句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你妈说得对,以后把你那犟脾气,一根筋收一收。”
  苏曼低着头数碗里的米粒不说话,像是赌气,又像是破罐子破摔。
  “我辞职了。”
  “什么!”
  老两口的声音一同震起。
  筷子吧嗒一声被摔在桌上,声音让人心头一跳。
  苏母的脸色瞬间转黑:“辞职?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辞职?”
  苏曼明明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委屈想说,但面对盛气凌人的苏母,最终选择咬着筷子,一言不发。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选择了冷漠回应。
  “苏曼,你现在翅膀硬了敢飞了是不是?辞职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跟我们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除了一开始惊讶外,苏父很快恢复理智。
  接着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以为苏曼跟陆执寅分手后,那小子自然容不下她呆在君衡。
  心头不禁升起一阵怒意,“我就说那小子不靠谱,曼曼,爸支持你,分得好。”
  “分得好?什么分得好?”
  苏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完全没跟在一个频道上。
  苏曼深吸一口气,“我跟陆执寅分手了,所以从他的团队辞职,现在我还是在君衡,只不过换到了其他的部门。”
  说完,她头也不回,上楼回了房间。
  **
  云善茶楼,二楼的包间里,朱砂色的实木将外面的喧闹声隔绝。
  赵彦这时候约陆执寅出来,一部分是因为得意。
  得意于林月珑现在对他言听计从,得意于后天只要他们一上飞机,国内的这些官司、麻烦、烂摊子,他就能甩得一干二净。
  娟细的水流从紫砂壶口缓缓流出,绵延细腻,从容不迫。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出来见我。”陆执寅放下紫砂壶,将一杯茶,放在赵彦的面前。
  相较于林月珑,赵彦跟陆执寅才是正儿八经的相熟。
  两人同毕业于江城大学,同校不同系,但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陆执寅是法学院的高材生,赵彦是新闻系的佼佼者。
  前者一毕业就在社会上打拼,历尽沉浮。后者一毕业就娶了当时校内有名的才女独立设计师林月珑。
  七年过去,两人的名下财富相当。
  甚至赵彦还要更多一些,毕竟林月珑这些呕心沥血的创作,几乎都被赵彦背着她卖光了。
  赵彦尽量压住眼下飞扬的神色:“我现在呀,就像是一个衣锦还乡的人,却只能黑夜遁走,锦衣夜行是真的不快活。”
  陆执寅没说话,他捏着杯子,视线落在别处,仿佛对赵彦的话并不太感兴趣。
  赵彦的兴致却没有被陆执寅冰冷的态度影响到一丝一毫。
  “这事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当初要不是你给我出这注意,林月珑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这么信任,出国的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
  提到这件事,陆执寅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明显并不想搭这茬话。
  对赵彦的感激,夸赞,都没有过多的表情。
  “我都要走了,你难道就没话想跟我说?”赵彦笑得志得意满,他翘着二郎腿,享受着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愉悦。
  “你好自为之。”陆执寅送给他这五个字。
  赵彦哈哈哈大笑。
  他突然站起来,然后走到陆执寅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瞧瞧你这脾气,这嘴说的话,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不介意,不然肯定翻脸。”
  翻不翻脸,对陆执寅来说都没什么影响,走到他这一步,早已经摆脱了看客户脸色的身份。
  赵彦心态倒是不错,在陆执寅这里贴了冷屁股,依旧兴致高昂。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臭脾气,不是有句话说的话,本事越大的脾气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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