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次却不太一样。
“附近有一个红树林海滨生态公园。”陆执寅说完,看向她,“我们去那里。”
“去那里干什么?”
她可想象不出来,陆执寅会是有空闲时间跟她去逛公园的人。
结果下一句,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陆执寅亲口承认,“我们去约会。”
苏曼脑子里消化了两秒,确定陆执寅说的是约会两个字,而不是别的。
“就我们俩?”
“不然呢?”似乎对苏曼的反应不太满意,出去约会并不是临时兴起。
“可你怎么知道附近有个海滨生态公园?你之前来过?”
陆执寅脸色微不可察地有些异样,他转头,避开苏曼的视线,跳过这个问题。
“走吧。”
苏曼就权当他以前来过,没再多想。
陆执寅估算的不错,距离确实很近,开车半个小时不到,便到了公园门。
司机拿钱办事话不多,一路上都没说话,只不过偶尔,对这位年轻的雇主投去几眼好奇的目光。
车里陆执寅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打电话,以至于苏曼对这场所谓的“约会”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司机将车停在不远的露天停车场:“到了。”
陆执寅的视线终于从电脑上移开,但很快,又转了回去,“等我二十分钟。”
苏曼不自觉地撇了下嘴角,她就知道。
跟工作狂出来约会,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工作罢了。
她没说话,在车外面转了转。
广州确实是个好地方,对她这种从小生活在长三角,四季分明,冬天冷到零下的人来说,十一月却有着温暖如春的天气,是很少有的体验。
“你男朋是个大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司机也下了车,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苏曼正准备点头,却见司机又添了一句,“这么忙还带你出来玩,你们感情真不错。”
苏曼笑笑,觉得这个司机挺有意思的。
“你从哪看出来我们感情不错?”
司机理所当然:“这位先生上午约了车 ,特地跟公司要求找一个本地人,可以带着你们到处转转,还特地指明要来这个这个海湾逛逛。”
“不瞒你说,这一片除了新能源汽车都限行,要是找了一般的车,真不一定能带你们来这儿......”
司机又说了很多,“不过这里还真好看,我来广州快十年了,都没有带我老婆来过这个地方。”
“像我们这种 ,开一天车挣一天钱的,舍不得花钱来这儿,还是你们年轻人浪漫呀。”
苏曼听完后,心里突然被覆了一层看不见的膜,闷得心里怪难受的。
不知道是因为司机的话,还是因为什么。
“不瞒您说,其实今天来这儿,他是想跟我说分手。”
司机表情一滞,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大概不方便多评论什么。
**
陆执寅说二十分钟,果然多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下车时,苏曼见他手上什么都没拿,就连平时从不离身的手机,都没带。
她以为陆执寅忘记了,好心提醒,“你手机是不是忘在车上了?”
陆执寅不在意地看了眼车上,“嗯。”
“我有话跟你你说。”
苏曼心一沉,心想,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0章 辞职
午后的海风轻拂, 柔软的草坪碧绿如茵,挺拔的普陀樟将海岸线点缀的如同画框,。
从后面望陆执寅的背影, 一身制作精良的西装,一尘不染的皮鞋,瞬间让苏曼打消了提议一起去沙滩边走走的念头。
两人无声无息地走着, 晴空之下是两条漫无目的的影子。
苏曼轻数着踩在脚下的石板路,她是个装不住事情的性子, 脑子里分手的念头冒出来后,便心事重重。
而陆执寅岂会看不出来, 不过他一向掌控着事情的节奏, 不论心底里多惊澜,面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
论城府, 还是苏曼先忍不住, 她一向猜不透陆执寅心里在想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么?”她站定,打破了陆执寅要继续往前的节奏。
这出闹剧后,她也不知道陆执寅的气有没有消, 不过她想通了, 就算气没消,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分手。
往好的地方想,分手或许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总比陆执寅继续把她摁在本就不适合的女朋友的位置上要好得多。
总比她永远都猜不透陆执寅心里在想什么要好得多。
总比要她心情永远被陆执寅这样吊着要轻松许多。
人总是这样, 一旦最坏的结果能够接受以后,心里的那根弦反而会放松,就好像原本支撑着的力,一下都被抽走了。
就会忍不住想着终于可以有一个痛快了。
陆执寅脚步稳稳地停住, 脸上永远是那副苏曼猜不透的表情。
视线从远处的海平面收回,轻轻地落在苏曼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苏曼写在脸上的端倪, 他语气没有起伏,“你觉得我要跟你说什么?”
这个问题把苏曼难住了,以前表白,强吻都要她主动就算了。
难道分手也要她主动。
他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爷嘛?
苏曼心底里默默嘀咕,她心里不痛快了,她原本虽然有分手的计划,但如果是陆执寅先提出来,她顺势答应,也能绝了心里对他那一点点的好感。
现在非要她先说出来,难道陆大律师连分手都懒得动嘴皮子。
“我不知道。”似有点赌气,苏曼将脸转过去,微微鼓着脸颊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喟叹,苏曼转头,撞上了陆执寅一双复杂的眼神。
他望向苏曼时,海水倒映在他的身侧,无边际的海平面将他整个人描上了一层淡淡而又沉郁的轮廓。
陆执寅冷硬的表情和语气,在海风的侵蚀下,一点点的变软。
“苏曼——”
她抬头,“嗯。”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在我心里,你是有多么重要。”
苏曼愣怔了片刻,她假想过陆执寅会如何开口提分手,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这好像不是分手词吧?
“你好像一直都不明白。”这一句,陆执寅近乎喃喃。
轻到苏曼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在耳边挥之不去。
“我不明白什么?”茫然而又哑涩地问这,突然,像不受控制般,眼睛开始泛红。
顷刻之间,便有泪珠滑落下来。
这一瞬间,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她甚至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的委屈。
她咽了咽喉咙中翻涌的情绪,断断续续地哽咽 :“陆执寅......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呢。”
“你从来没说过我有多重要,就因为某天晚上你喝多了,然后亲了我,醒来的第二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好像什么都理所当然一样,我就要变成了你的女朋友。”
陆执寅:“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她并没有因为陆执寅的话感受到任何真心:“我不知道,谈恋爱的这段时间,你把跟我的相处,当成工作一样去安排,因为我是你的助理,所以我必须24小时在你身边待命。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你的每一步都是计划之中。却频频因为我,面临的每一步意外,都是额外损失。”
“你越是纡尊降贵地帮助我,我就越羞愧,越觉得对不起你。在工作上,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你,我希望自己能够匹配你对我的信任,但实际上呢,我永远达不到你的要求。”
听完她的话,显然陆执寅并没有理解苏曼症结的地方,反而他用一种轻淡到施舍的语气说:“你不需要愧疚,更不需要对不起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能匹配上我对你的信任。”
苏曼摇摇头,喃喃道:“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显然陆执寅的耐心也在消耗,他低头看向腕表,虽语气平淡,但依然有种看着苏曼无理取闹的感觉。
苏曼对上他清冷冷的目光,反而冷静了下来,歇斯底里不好看。
她压着自己的情绪,将声音慢慢降下来。
“我知道你能力强,在你眼里,我不仅不是一个合格的律师,更不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女朋友,是不是?”
陆执寅喉咙动了动,吐出一句:“你做律师确实不怎么样,专业基础太差。”
苏曼被他一噎,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就算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收不回:“你觉得我需要钱,就给我案子做。你觉得我需要带你见父母,便自作主张让我爸爸知道咱们的关系。你觉得我不应该去冒险,就为此生气可以一整个中午不理我。”
陆执寅轻挑眉,不仅没有解释,反而问了她一句:“这些事,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苏曼:“就算没有问题,可你做这些,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同样是人,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陆执寅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苏曼,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晕红了的脸颊,脑子里却浮现她小时的样子,因为吃不到雪糕哭,因为苏母没有在她的书包绣上小花哭,因为自己去上夏令营,她找不到玩伴在电话里跟他诉苦。
这么多年过去,再见到苏曼时,他既害怕她长大,又害怕她没有。
长大了或许不再那么依赖他,没长大可能永远都不会懂得他的心意。
见陆执寅不说话,苏曼抹了一眼滑落在脸颊的泪水,咬着嘴唇,一鼓作气:“这段时间给陆律师您添麻烦了,既然你不想说,那好,我就替你说了。”
“陆执寅,咱们分手吧。”
听着苏曼的控诉,陆执眉头压得死死,见苏曼眼圈泛红,一颗心当即心就紧了起来,乱的七上八下。
但从苏曼口中听到“分手”两个字后,却习惯性地回归理智,满眼的不舍,转化成一个衡量精准的计算器。
“分手?”
他抿着嘴唇,居高临下,“所以,你控诉了上面一大段,目的就要是要跟我分手。”
“是,就是想分手,我不想再喜欢你了,喜欢你真的好累好累。”说着,苏曼一屁股蹲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形象还是气质什么都不顾了。
她现在感觉累极了,负面情绪像是决堤的海水,争先恐后从眼睛里往外流,她不想让陆执寅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索性蹲下后便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相比苏曼此时哭的满脸都是委屈和泪痕,陆执寅的情绪却表现的十分“可控”,。
不过,颌下微微滚动的喉结,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重轻轻地抿了抿嘴角,试图说些什么。苏曼的嚎哭比庭上的法槌更让陆执寅心神不宁,他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可能,却始终找不出如何能让苏曼不哭的办法。
良久,他慢慢地蹲下,大手在苏曼的头顶上方停留了片刻。
苏曼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你以前多好呀,照顾我,对我笑,不管做什么事情从来会先问我的意见。哪里像现在,孤僻又毒舌,冷漠又刻薄,自以为是又不近人情。”
越说越心酸,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把以前的陆执寅弄哪里去了,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呢?能不能把以前的陆执寅还给我。”
听到这句,陆执寅的手骤然就停下了,他缓缓地站起来。
居高临下,他看着苏曼,眼神坚定得仿佛像磐石,“如果是以前的陆执寅,你觉得他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吗?”
苏曼抬头,她眼睛泛着红,水滴一般的泪珠挂在眼帘上,她直愣愣地问:“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以前的陆执寅,大概他也不屑你坐的这个位置吧。”
她永远都记得,年少的陆执寅曾经亲口对她说过,他想做一个检察官。
而不是律师。
法律在检察官的手里是正义之剑的话,那么在陆执寅这种律师手里,大概是他为他那些顾客脱罪的法宝。
苏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将她的眸光闪耀的格外逼人。
“上周,我去林月珑的公司看财务账本,在楼下看见你的车。”苏曼的眼神渐渐地变成了一道锐利的光,“你去林月珑的公司,找赵彦(林月珑老公)做什么?”
陆执寅怔了半秒,很快道:“你是我的助理,作为你的老板,我并不需要每一件案子都向你汇报。”
苏曼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就因为她从开始就没有怀疑过陆执寅跟赵彦认识,以至于看到两人见面都丝毫没有怀疑过什么。
苏曼抹掉眼上的最后一滴泪珠,还有最后一丝对年少陆执寅的留恋。
“你说的对,作为下属,你确实不用每一件事都向我汇报,因为我什么都要听你的。”
“但是,我把这句话还给你,现在——你也没有资格作为男朋友跟我说话了。”
说完,苏曼转身,走的太快,以至于陆执寅的手,只拢到了一阵海风。
欲言又止的唇线依旧没再开合。
他这个人,就像是海边最常见的那一类岩石,谁也不知道,在屹立于最高处,受人称赞之前,他迎接了四季的海风和时刻的潮浪,经历了多少锻造,才成为了最心肠坚硬,最深谙世故的那一块。
苏曼光着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跑,很快到了沙滩上。
脚下被一颗石子绊倒,差点摔一跤,她恨恨地将巴掌大的石头从沙地里扣出来。
“你怎么这么讨人厌,跟陆执寅一样。”
没忍住,她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
她的身后,人潮涌动,却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身影。
**
到江城,飞机一落地,苏曼就跟穆瑶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