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进君衡,陆执寅便招了她,还让她进了自己团队。
她想做案子,陆执寅便给了她,甚至不需要她费心调查案情。
她原先拎不清,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以普通的学历,一般的能力进了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业界精英所。
进来的每一天都打着鸡血,跟着团队的节奏,什么事情都做,只想有一天能够跟上大家的步伐,缩小跟赵楠他们的差距,离陆执寅的距离也更近一点。
可现在回想,其实他们这些人并没有想过要让她追上,只是觉得她不添乱,不拖后腿就行了。
从陆执寅她招进君衡,让她做他的助理,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端,那么的不真实。
她这一路走的来太顺利,进来就加入了陆执寅的团队,高品质的案源,一个案子的律师费顶别的律师一年的收入,甚至不用她出去找案源,像活在一个什么都有的象牙塔傻白甜一样,完全不用经历一个独立的执业律师应该有的辛苦。
越想心情越低落,她想不明白陆执原因到底拿她当什么,什么都不会的傻子,还是说给个案子做,分一些律师费就心满意足,从此就离不开他的人。
她心底里越来越凉,像是从未认识过陆执寅一样,语气冷冷地问:“你是在拿我当傻子吗?如果你不信任我,为什么要把林月珑的案子交给我做,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好玩吗?”
陆执寅以为她跟自己计较钱的事情,“就算这个案子我帮你做了,但该给你律师费,一分不会少。”
苏曼哑然,他一声不响地把所有案件事实查的清清楚楚,最后带着她去法庭上溜一圈。
案子就能大获全胜,六位数的律师费到账,她躺赢地享受着别人羡慕的目光。
轻松吗?
轻松。
憋屈吗?
憋屈。
想到这里,苏曼心底涌动的情绪,反而渐渐平稳了。
她握着手机,一直没说话,眼底波澜不惊,看不出在想什么。
宽阔的露台上,陆执寅一个人迎风站着,他从会议室出来得的急只穿一件衬衣,在露台上站久了,身上侵染上夜间的露水和寒冷湿意。
“怎么不说话?”他语气也终于缓下来,也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
苏曼深吸一口气,她并不是一个喜欢作娇拿乔的性子,但此时此刻对上陆执寅,她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自己,到底喜欢陆执寅什么呢?
“没什么好说的,我挂了。”
听她没两句就说挂了,电话这头陆执寅的语气忍不住又急起来,“你住在哪个酒店?”
来之前她在携程上随便订了个酒店,不是什么连锁品牌,一时也记不起来名字。
“忘了。”她淡淡的声音,“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
说着,就将手机拿离开耳边。
“等等!”
手指停在半空,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
“到酒店就把地址发给我,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晚上不要随便出来。我明天一早的飞机赶过来,你有什么事情不要随意行动,等我解决。”
见她不吭声,他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听见了没有。”
那头说了那么多,苏曼冷冷地问了一句,“你说完了吗?”
陆执寅感觉心口堵着一口血,不上不下。
“听话。”
下一秒,苏曼挂了电话,陆执寅望着手机,眼神阴晦,表情不太好。
随后确定明早的航班,这次才从露台上下去,站的久了他连胸口的那点热气都被冻没了。
拿上大衣和公文包,打算今天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将就一晚,他定了明早最早一班飞机,大概上午九点不到就能到广州。
他心里盘算着,今晚放苏曼一个人在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将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好,又临时打电话跟明天约见的客户说声抱歉。
等到了机场附近的酒店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他感觉头稍有点昏沉,估计是晚上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受凉,想着早点休息。
上了床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回想今晚跟苏曼说的那几句话,现在想想却有点不对劲。
心里头越想越后悔,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飞到广州去。
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他心里太不踏实了。
**
拎着行李赶到预定的酒店,苏曼被告知她的房间已经被取消了。
一晚上的奔波疲惫,好不容易到酒店想休息,却没有房间。
“订单已经支付成功,我的房间为什么会被取消了。”
“小姐,按照规定我们只为您房间保留到晚上六点,由于您未能及时赶到,也没有电话联系我们留房,所以房间现在是被安排其他人住了。另外等过了今天24点,没有入住的话,费用会自动退还至您的账户。”
苏曼本来心情就不好,今晚陆执寅这没由来的一通责骂,让她情绪低落到了极致。
她抬起头,眼神锋利,嘴角抿的死紧,一开口就是没有什么商量的语气。
“规定?你们是按照什么规定将我预定的房子给了别人?”
她举起手机,翻出订单,推至前台:“请看好,我下午三点四十在你们店里预定了房间,三点四十三交易成功并且生成订单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也就是这间房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除了我,没有其他任何人有权利入住。”
前台见她脸色不善,刚想堆起笑容推卸责任:“小姐,这是我们店里的规定,你这样为难我也是没有用的。”
苏曼眼睛直视,语气平静:“我入住自己预定的酒店,怎么叫为难你?”
“难道所有人订酒店来入住,你们都觉得客人生意是被“为难”吗?如果觉得被为难,你们为什么还开门做生意呢?”
前台被她三言两语堵得没话说,面色青白,满眼尴尬,“你等着,我叫经理来处理。”
苏曼点头,疲惫地靠在前台的前桌上。
过了三五分钟,出来一个穿着西装,挂带胸牌的经理。
“客人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酒店系统出错,您的这个房间按道理我们应该预留的,但是系统没显示被预定,所以被别的客人定了。”
经理不愧是经理,脑子转得快,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全都是电脑系统的缘故了。
“要不,我们再给您安排其他的房间,价格上跟您原来的差不多。”
苏曼累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疲惫,垂着眼神,点了下头。
好不容易入住,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傻。
她这趟来是想着证明自己,没想到她根本不用去证明,因为在陆执寅的心里,她是什么样的人早已经定型了。
可她在陆执寅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侧了身,枕着手臂,陷入回想。
恐怕她对陆执寅了解,远不及他对自己来的多,早在当初进君衡,有关她这几年的经历的简历就摆在了他的面前,从高中毕业后她考上省外的大学开始,他们便断了联系。
大学四年,她一边读书一边享受离开父母的自由时光,除了一开始偶尔的思念外,她并没有对年少时曾经暗恋过的陆执寅怀有多少想念 。
大学实在太无忧无虑了,除了完成功课,追星吃喝玩乐旅游,无论哪一项拎出来都够苏曼回忆的。
唯独想到陆执寅,她却还停留在高中,偶尔遇见他时的那一两次光影记忆。
回到江城,遇到陆执寅那次也实属巧合。
江城那么大,律师圈子那么广,酒局那么多,她偏偏遇到了。
再后来,顺理成章的进了君衡。
仔细想想,回江城的这半年,她几乎每一天都跟陆执寅在一块,有时甚至是周末,他也会时不时地叫她回去加班。
有时候,就连苏曼自己也不确定,如果回到江城没有遇到陆执寅,没有进君衡,时隔六年那么久,她还喜欢他吗?
年少时的暗恋之所以甜蜜,无非是因为高三那段时间暗无天日的学习,蒙蔽了她能接触到的学习之外的美好东西。
而当时陆执寅又是近在咫尺美好,理所当然她喜欢上了他。
苏曼眨了眨眼,望向玻璃窗倒影下的自己。
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是25岁,不再是当初心里除了陆执寅什么都装不小——18的她,那时觉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周末去他家玩。她
可现在.......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太快了。
她答应陆执寅做他女朋友太快了。
**
晚安
第37章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宾馆隔音不好加上睡眠轻, 早上六点不到,苏曼就被隔壁洗浴间的水声给吵醒。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她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间断的噪音像是在她脑海里上了一条马力十足的发条, 吵了足足有四十多分钟。
最后终于认命,她闭着眼起床,慢腾腾地踢着拖鞋去洗漱。
哗哗的水流声里, 时不时地夹杂着几声震动。
她垂眼,望向了洗手台上嗡嗡作响的手机。
看了两秒, 移开眼神,并不打算理会。
语音的振动声消失, 紧接而来的是几条短信。
“十一点一刻到机场, 别乱跑,我去找你。”
隔了两秒, 又跳出来一条:“听话。”
苏曼扯动嘴角哼了一声。
听话?
陆执寅拿她当什么?离开他就什么都不会的实习生吗?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由地想起刚做实习律师那会儿。
她一开始工作的律所,是个小所但案子多,执业律师忙不过来, 就时常让实习律师做一些出远途的苦差。
实习的一年里, 她走过十几个省,40多个城市。
甚至跨越过半个中国 ,只为了调取一个被告的居住信息, 或者查询一个银行账户。
没想到在吃过这么多苦后,她居然还会被陆执寅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什么都不懂。
苏曼垂落的眼神,不悦很快过去, 慢慢凝成一股倔强。
简单洗漱收拾后,心下便有了打算。
至于怎么调取证据,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虽然风险很大,但她也愿意试一试。
做律师这行,不乏小心谨慎的,但大多数都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
在进君衡之前苏曼在以前的小所里,倒是学了不少旁门左道,以前她将这些统称为“生存技能”
自从进君衡那天起,她这些风险很高看似又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就不敢再用了。
原因无他,这些小聪明只会让她在陆执寅面前自惭形秽罢了,那些手段在君衡面试的第一天,她就被陆执寅敲打过儿。
将手机调成静音,她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来广州之前,苏曼先从淘宝上的盗版卖家那里订了一大批货,足足有一百多件。
林月珑现在最火的那套设计款小夜灯正版价格是388元,淘宝盗版价格是138元。
有点可笑的是,明明是盗版的,但商家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产品首页上写了——
“正版,假一罚十”几个字。
将订单截图打印出来后,她联系了之前就预约好的货车。
11月份的广州天气还很不错,湿润温煦的海风,吹得人皮肤舒展。
住的宾馆门口,栽着两棵又高又粗壮的芭蕉树,苏曼站在树下,穿着白色的卫衣,背着双肩包,满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像足了一个创业失败的大学生。
面包车到了门口,苏曼大步走到车前,“师傅,师傅,我约的车。”
听她操着外地口音,司机扫了眼她身后的货物,“送去哪?”
“这个地址。”
司机眯着眼看了一眼,“这地方不近呐,那片都是工厂,小姑娘你一个人去那干嘛?”
苏曼实话实说:“买到了一批假货。”
说着从包里拿出事先买好的烟。
接着说道:“那商家卖假货还把我电话拉黑了,我要去维权。”
或许是看苏曼年纪不大的样子,司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咧出被烟熏黄的牙嗤声一笑。
“维权?小姑娘,你知道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专门是做什么的?”
苏曼装作不懂的样子,“做什么的?”
司机拉长语气:“那片儿啊,专门做打样的。”
打样就是盗版,一般做这行的都这么说。
见苏曼面露不解,司机继续道:“你一个小姑娘,跑那儿去维什么权。”
上下打量着一番,“是去羊入虎口。”
苏曼问:“那个地方专门做盗版,也没人管吗?”
司机呵呵一笑,像是笑她天真:“谁管,倒是有不少像你这样被骗的过来找说法,可人家都有专业的律师,要什么文件都能给你到找出来,就连报警,人家律师也能客客气气地陪你去一趟警局。”
“小地方的人谁懂什么叫盗版,有钱挣就行。”
还有律师?
巧了,自己也是。
没想到这些生产盗版的,还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苏曼在心里给自己打足了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调查出点真东西,这趟她是肯定要去的。
不管前面有什么。
**
生产盗版灯具的这个工厂规模不小,落款的地址是销售或者售后部门之类的,所以并不在厂区里面,相对靠近外面的马路。
苏曼走到门口后,心里没底,又折回来,叮嘱两个师傅:“师傅,过半个小时候我要是还没出来,你们就打我电话。”
“要是电话没人接.......”
“你们就帮我报警。”
两个师傅面面相觑,吸了一口烟,呛着老烟嗓子问:“小姑娘,你放心进去,我俩就在这儿等你。直到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