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后面,随着失聪姐姐的助听器发出噪音,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怪物,他们躲藏的小楼变得越来越不安全的时候——
苏曼的肩膀,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
陆执寅什么话都还没说,只听眼前的苏曼哇的一声,“你吓死我了。”
陆执寅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奈的弧度,“我从电脑反光的屏幕上,看你抖得像触电一样,怎么了。”
苏曼被吓得哼哼唧唧,把手机放在一边,“我在看电影。”
陆执寅扫了一眼,“鬼片?”
她摇头,“不是,惊悚片。”
陆执寅脸上挂着“没出息三个字。”
她诚恳地说,“真的很吓人,很吓人,不信你来看下。”
**
电影在陆执寅的电脑上公放,两人坐在电脑前面,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
苏曼手脚蜷缩在椅子上,远看像是不明生物,近看像是个球。
陆执寅坐在他旁边,长手长脚,摊开着,抱着的手臂和压低的眉眼,带着一丝丝的不屑。
苏曼见他岿然不动的样子,还挺有安全感的。
进度调到刚才她看的地方,也是全局的高潮,苏曼看一眼心脏就被揪了起来。
手攥着衣角,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怂。
电影的画面交叠的很快,导演很会运用镜头,更知道观众心理防线如何崩溃。
总之苏曼被吓得溃不成军,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陆执寅的心思却完全没在电影上,相比于高潮迭起的电影情节,苏曼的反应更有意思。
他用余光旁观审视着,见她时而蹙眉瑟瑟,仿佛下一秒要被怪物抓走的是她。
时而松口气的长吁,仿佛劫后余生。
苏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正如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陆执寅面前播放。
当她再一次被吓到的时候,陆执寅伸手,将她的椅子带到了边上,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突如其来的伸手,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苏曼想也没想的一把抓住。
她无知无觉,还觉得蛮有安全感。
陆执寅只愣了一下,没有抽开,眼神转向屏幕。
思绪却跟着手臂上苏曼手掌软乎乎的触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3章 秘密
淮城大学的法学院, 在全国政法高校的圈子里排名算不上靠前。
法学专业尤其讲出身,以前四校五系论资排辈,现在综合大学里也有将法学单独设院系, 资源倾斜投入比一般文科专业要多些。
同样,法学院时不时都会收到一些来自成功校友的资助,当年苏曼还在读书时, 曾就听说学院里最高大上的模拟法庭教室,就是某位往届学长捐赠修建的。
**
第二天, 雪停天晴。
苏曼心里想着陆执寅的公事,于是一早就便起来了, 她转头, 发现一旁的床位上已经空了,被褥整齐的被整理在一旁。
“这么早就出去了?”一边坐起来, 一边摸过一旁的手机。
果然, 陆执寅给她留了短信:【我出门买早餐,水倒在保温杯里,在房间等我, 别乱跑。】
苏曼轻慢地扫过字眼, 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循着短信,看到了放在她床头的保温杯。
陌生的黑色, 这不是她带过来的杯子。
温润的水划过喉咙,进入胃里,生出一股暖意。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盯着保温杯出神。
陆执寅......他可真够细心的。
**
陆执寅没出去太久, 苏曼洗漱完刚出来,便听到敲门声。
她穿着拖鞋, 快步走到门口,“来了。”
陆执寅穿着黑色的防风衣外套立在门外,拉链磕在下颌处,脖子被冷硬的衣领严丝合缝的包裹着。
没戴眼镜,脸颊和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
“早!”面前的苏曼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看起来毛茸柔软,长发没有打理,自然垂落在两肩。
她露出一个笑容,五官也跟着生动起来。
陆执寅试图牵动嘴角说话,但脸上的五官仿佛被冰冻住,最后露出一个没什么暖意的笑容,道:“早。”
苏曼接过他手里的早餐。
她回头,看到陆执寅脱了外套,黑色的防风衣下摆空荡,干净白皙的大手从衣服下伸出,捏着黑色拉链,抬高下颚,将拉链拉下。
苏曼很快注意到他手指的关节非常通红,“你没有开车吗?”
“淮大后面美食街,不好停车。”
苏曼眼底露出一点意外,没想到陆执意一早居然会去那里买早餐。
淮大的美食街,在淮城算是小有名气的一条街。
因为淮大吃货太多,硬生生把这原本只有二三十米的小吃街,吃成了两三百米。又因为被学生拍多了抖音和视频,这里慢慢成了来淮城必打卡的一条网红街。没想到陆执意居然也会去凑这个热闹。
不太像是他的风格。
苏曼打开袋子,里面居然还是热乎的。
看到袋子里那些熟悉,但又很久没吃过的早餐小吃。
瞬间惊喜出声。
她反省自己,以后再也不叫他陆扒皮了,也不会再骂他丧心病狂了。
这就是她......肚里蛔虫呀!
她爸都没这么疼她。
把她喜欢吃的全都买了!
一样都不差。
陆执寅浸了热毛巾擦脸,先前耳朵和脸颊被冻僵,这会儿慢慢恢复了知觉,便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低头擦拭,再抬头时,便看到镜子里的苏曼,依靠在门口,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
“要我帮忙吗?”
她觉得陆执寅特意去买早餐回来,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难得她主动,陆执寅没有拒绝,顺手拿了一旁的干毛巾,“过来帮我擦擦汗。”
苏曼:“啊?”
擦汗?望着手上的毛巾,她不明所以。
陆执寅的防风衣外套已经脱了,里面是一件深色的衬衫,他一边脱着衬衫,一边背对着她。
“过来。”
衬衫很快就脱完了,露出精装的后背,苏曼这才察觉到,原来他后背已经湿了。
“你怎么......”
她没空想别的,拿起毛巾,兢兢业业地擦起汗来。
陆执寅没回答她,只背对着她,肩膀宽厚,肌肉紧实 。
她还是想不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他怎么会一身的汗呢?
“你怎么一身的汗呀?”
陆执寅似乎不太愿意说,所以语气就有那么一些紧巴巴:“天冷,早饭冷的快,我跑回来的。”
“你跑.....跑回来?”
陆执寅好像有点后悔刚才说那么多,于是从嗓子了,不轻不重的“嗯”了一下。
苏曼心里,像是涌入进千万种情绪,可却都堵在了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
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如鲠在喉”。
“我......”
她说,“我不知道你一早去,不然我不会......”
“没事。”似乎是感受到苏曼的情绪,陆执寅转过身,果然看到她有些自责的低着头。
陆执寅摸了摸她的头顶,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很少会想要去通过言语表达什么,对苏曼也是,他很少去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只不过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这个想法,这个目的。
那些事,有的能被苏曼理解,那么他收获了感动。
有的不能被理解,他就得到了误解和刻意的回避。
但陆执寅从未想过去解释什么,他做的已然是他想的了,即使去解释,也不会比做出来的事情更深刻。
苏曼摇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正的陆执寅。
不是冷冰冰的外表,不是刻薄的话语,不是一言不合便替她作出决定外表“强势”的陆执寅。
陆执寅轻轻地抱住她,苏曼在他怀里小声地说,“我觉得,我好像一点都不了你。”
他顺着她柔软的头发 ,轻轻地拍了拍:“如果你想的话。”
“你可以试着去了解我。”
苏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随后很快推开他,有点心疼的样子,“刚才衣服脏了,我再去给你拿一件吧。”
她推门出去,心跳莫名。跳的好快。
陆执寅的行李箱不大,但是非常整齐,所以苏曼给他找衣服,不用翻找便拿到了。
换完衣服,两人坐在餐桌前,苏曼认认真真的吃饭。
“咱们吃完饭,去哪里呀?”
“你学校。”
“嗯?”她歪头,“去我学校干什么?你来淮城不是有正事儿的吗?”
陆执寅慢条斯理的吃饭,比起苏曼的晃头摆尾,他坐的要端正许多。
“去你学校就是正事。”
苏曼并不知道他具体要去干什么,于是便没再多问,只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
**
上午九点,他们正式出发,开车去学校。
苏曼对一路上的风景都熟悉无比,虽然是冬天,天空和建筑看着有些灰白,但能回到自己上大学的地方,她还是很开心。
路上陆执寅问了一些他们学校老师的事情,还有她读书时的事情。
这次出来后,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都往前迈了一步,有意无意,亲近了许多。
苏曼想了想:“我们学校没你们江大法院学那么有名气,但不过校老师教学都很负责人,学生也比较勤奋。”说到这儿,苏曼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们那届入学之前,法学院自习教室的门是玻璃的,后来被换成了铁的,你猜为什么?”
陆执寅微微偏头,应声问:“为什么?”
苏曼顿了句,委婉地问:“你那时候期末考试会不会去自习教室,抢占位置呀?”
陆执寅摇摇头,“不会,从大二开始,我一直在外面的律所实习,期末复习也是在律所里抽空看看书,后来通过司法考试,大四一年几乎没去学校。”
苏曼“哦”了一声,她怎么能问陆执寅这种大神,期末考试会不会“临时抱佛脚”这种问题呢。
“怎么?”他尾刚才的话音。
苏曼正色:“没事。”
“所以门是怎么坏的?”听他还记得这茬,苏曼只好继续说,“你也知道法学院的期末考试,号称是魔鬼周,我们去自习教室占座位,挤坏的。”
说完,她很快向陆执寅抛去一个眼神,观察。
果然,见他抿了抿嘴角,压着笑意。
任何人听她说起这件事都会笑。
当初,她在电话里把这事讲给苏母听时,她妈在电话里笑了半个多月,现在有时得趣儿了还都会。
不过陆执寅比苏母含蓄多了,笑得很不明显,“你挤坏的?”
“怎么可能!”她像是被踩到尾巴,“不,这就跟我没关系。”
然后,苏曼就跟他说了那天的详细情况。
“大家都往前挤,我站在后面突然就听到有人喊,门碎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大家都有份,不全赖我。”
“那后来这事怎么处理了?”
苏曼说:“因祸得福,学校不仅没处罚我们,还又多改造一间教室做自习室,不过这件事慢慢传出去,大家看我们法学院人的眼神,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怎么不正常了?”
苏曼压低声音,“他们都说,法学院期末周太恐怖,有个学生学疯了,拿头撞门,结果撞了个稀碎。”
“哦,不对,是门稀碎。”
陆执寅听完,简直哭笑不得,“这谣言,听起来还挺英勇的。”
苏曼点头,“可见,学法律,对人多残酷。”
学法律对人残酷,这话是不假。
学到老,法律更新到老。
两人聊着,车很快就到了淮城大学。
两年多不曾回来,重新走到校园门口,苏曼仿佛一下子涌上诸多感情。
六年前,她把去外地上大学当成救出她深陷陆执寅这片沼泽的唯一途径。
六年后,她再次回来,而当初想要一辈子忘记的人,此时就站在她的身边。
她轻轻转头,看向他的侧脸。
不得不说,陆执寅跟她一起来淮城,无疑是撬开了苏曼藏着隐秘暗恋的箱子。
这个箱子里,装了许多她刻意遗忘和想要隔断的感情。
陆执寅就是其中一个暗格。
现在,他带她来,是想亲手打开这个箱子吗?
苏曼并不知道,她没有问出口,隐秘在开口之前,就永远是隐秘。
陆执寅对淮城大学十分熟悉,进了校门后,驾轻就熟地将车停在法学院的行政办公大楼前面的空地。
两人下车,在走到办公大楼的行政大厅前,远远的,苏曼看到门前三四级台阶上,站着几个人。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法学院的几位领导,包括她并不怎么熟悉只在开学典礼见过一两次面的院长和副院长。
她侧脸,更加猜不出陆执寅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脚步未停,跟在他后面。
院长看见人,先下台阶,快走几步,到了陆执寅面前后,伸出手,堆笑:“陆主任 ,欢迎欢迎。”
陆执寅颔首,眉目舒朗,礼仪周到地同院长握着手,“沈院长。”
苏曼跟在陆执寅的后面,不远不近,她抬眼一看,居然看到了一位熟人。
“陆老师——”苏曼惊喜地叫她。
陆敏婕也看到她,笑笑,“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