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鲤鲤彻底悟了。
而且,一旦从这个角度看问题,突然觉得前程一片明媚坦荡。
不就是爹嘛。
还是世间最强最能打的四个爹,放游鲤鲤前世,这不就是妥妥的修仙团宠文配置?
于是,大彻大悟的游鲤鲤决定,她就当个孝顺女儿好了!
而且,她这个女儿早长大了,也不用跟“爹”黏黏糊糊地,更不用他们“宠”,只要她尽到“赡养”义务就好了!
嗯,这很合理。
于是,很快,上清宗、剑阁、新建立的供奉游鲤鲤的某门派掌门,以及解散了凌烟阁赖在游鲤鲤活动范围内不走的某四人,逢年过节,都会收到一份来自游鲤鲤的礼物。
礼物均经过游鲤鲤的精心挑选,绝对用心,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孝顺女儿!
此时的四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收到礼物后,温如寄第一个激动了——毕竟游鲤鲤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理过他了,现在居然送他礼物,送礼啊!哪怕是两人最亲密的时候,游鲤鲤也没有送过他礼物啊!
温如寄觉得,毫无疑问,这是游鲤鲤向他表明心意的——定!情!信!物!
虽然有心想找到游鲤鲤,当面表示下他激动的心情,但奈何游鲤鲤躲他躲出经验,温如寄轻易抓不住她,再加上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温如寄转念一想,便改变了策略,转而大张旗鼓昭告天下——
鲤鲤送我礼物了。
她在向我表明心意。
她心里有我。
当然,这个昭告“天下”的重点,是某三个人。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裴栩第一个出来打脸。
“鲤鲤送了你什么?”少年冷着脸,尽管心里已经把温如寄千刀万剐,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丝毫没有被温如寄的嘚瑟影响到。
温如寄只当他故作淡定,洒然一笑,满满是胜利者的嘲笑:
“送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裴栩呵呵一笑。
“既然如此,你肯定也不想知道,鲤鲤送了我什么吧?”
温如寄的笑僵在脸上。
“鲤鲤也送你东西了?!”
裴栩笑而不语。
温如寄顿觉呕得慌。
他心里很清楚,裴栩既然敢这么说,那么,至少八成可能,游鲤鲤的确也送了他东西,毕竟温如寄自己清楚,虽然游鲤鲤也躲着裴栩,但那似乎更像是不想面对过去,而不是对他那样,单纯的避之不及。
游鲤鲤既然送了他礼物,那么,给裴栩也送一份,也十分合情合理。
正想着合情合理,更合情合理的来了。
“原来你们也收到鲤鲤的礼物了。”
“好巧,我也收到了。”
应无咎和拂行衣,同样不请自来,拂行衣还把那包装精致的小小锦盒托在手心,叫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到。
大小包装,看上去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样。
温如寄滚烫的心,仿佛被扔到雪地里滚了一圈儿。
另外两人看到拂行衣手心的小小锦盒,也都猜到了什么。
看三人脸色,拂行衣歪歪头。
“你们收到的,也一样吗?”
说着,就将锦盒打开了。
里面露出一棵青翠碧绿灵草,用玉盒装着,还贴了锁灵符,确保灵气一点不外漏,可说十分体贴用心了。
温如寄裴栩没说话,应无咎默默点头,顺便也打开了自己收到的锦盒。
果然,是跟拂行衣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一棵灵草。
温如寄裴栩无可奈何,也打开了锦盒。
于是,四株灵草齐聚一堂。
拂行衣左看右看,片刻后点点头:“嗯,果然我的更好看些。”
“鲤鲤把最好看的给了我,鲤鲤心里有我。”
?
还能这么不要脸的?
其他三人怒目以对,然而瞪完了某不要脸的人,扭头再看看四人手中四株灵草,也不禁下意识比较起来——虽然礼物种类是一样的,但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四份礼物,想要分的话,总能分出个高低不同来。
然后,就在四人分辩谁收到的灵草更新鲜、灵气更足、长得更好看(?)时,被忽略已久的围观群众、温如寄最开始表演的对象、那个供奉游鲤鲤的门派的弟子中,其中有一个,比较胆大包天的。
突然开口。
“虽然但是,这不是……椿庭草吗?”
“椿庭草?”拂行衣不懂就问,戳着锦盒里的灵草问,“它的名字吗?”
弟子闻言猛点头。
“做什么用的?”温如寄顺口就问了一句——事后他十分想时光倒流好捂住自己那张破嘴。
但此时的温如寄当然不会未卜先知,他就是单纯没听过这草名,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这也不怪他,毕竟吧,游鲤鲤送的这棵草,说是灵草,但其实,灵气含量着实稀薄,也没有什么奇异外观,在修仙界诸多鼎鼎有名的灵草中绝对排不上行,温如寄不认识也就不足为怪。
“没什么用处。”
“椿有长寿之意,椿庭即为父,虽然椿庭草并不能真使人长寿,但因为含义好,因此,椿庭草便成了逢年过节时,子女给父亲必送的节礼。几位……不知道吗?”
全员没爹的四位:……
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重要。
重要的是,鲤鲤送他们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79章 番外:蜉蝣一世2
当爹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当游鲤鲤的爹——不,尤其是当游鲤鲤的爹。
明白了游鲤鲤的算盘后,四位优质爹候选者一致打碎了游鲤鲤背靠四个爸爸好乘凉的美梦。
于是游鲤鲤表示她梦碎了,她伤心了,她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尤其不能看到四个让她伤心的罪魁祸首,不然会刺激她柔弱纤细的小心灵。
然后,游鲤鲤就理直气壮地、正大光明地,一躲十来年。
虽然他们能感觉到她的所在,但如今的她可不再是曾经的她了,虽然跟他们打架的话,大概率还是打不过,但打不过,她躲得过啊。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至理名言。
反正大家寿命都长,就躲着玩儿呗。
虽然这借口找地很烂,那四个人愿意给她面子没揭穿,很大程度上,是怕她真追着他们喊爹,但时间久了,这个借口迟早不好用。
但,这个借口不好用了,再找一个借口就好了嘛!
游鲤鲤完全不带怕的。
然后,然后蜉蝣就出现了。
游鲤鲤说不想再见到他们。
拂行衣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但却又分明出现在了她面前。
面对无所不能的仙尊,她可以只管逃就行,但对于凡人蜉蝣,对于他完全不顾自身的追逐,游鲤鲤却无法袖手旁观。
于是就有了那一百年。
蜉蝣去世的第二天,上清宗传来消息,外出修行百年的仙尊终于归位。
游鲤鲤还恍恍惚惚沉浸在蜉蝣离开的情绪中没有走出来,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却一点也不意外,不仅不意外,还立刻打起了精神,甚至对着上清宗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口水。
然后,口水还没落地,面前就站了一个人。
白衣银发,姿容绝世。
这张脸,游鲤鲤已有足有一百多年没见过了,而这张脸,跟那个长相平平无奇,扔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蜉蝣,更是怎么看,都看不出一丝相似。
可游鲤鲤一闭眼,再一睁眼,眼前却分明还是那个少年。
样貌、身形、声音、气味全都不同。
可最本质的内里,却从未变过。
还有那怎么斩也斩不断的孽缘,叫他哪怕一切都变了,游鲤鲤仍旧能一眼都看得出来,当然,相应的,无论游鲤鲤怎么变,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这也是为何当他是蜉蝣时,总能感知到她身在何处。
因为如今的游鲤鲤,有一部分,是他给的。
她就是他的骨,他的血,他的心,他的肉。
——这样说起来似乎很动人很暧昧,但同样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游鲤鲤和另外三个男人!
所以游鲤鲤什么都不想干,只想逃。
可他们偏偏不肯乖乖让她逃。
“你觉得有意思吗?”
游鲤鲤翻着白眼,恨不得朝拂行衣再吐口口水。
变成凡人,看准了她不会对变成凡人的他不管不问,追着缠着她一辈子,演绎一段感天动地的“仙凡之恋”,转身再脱掉马甲变回真身跑到她跟前,是想看她因为他的凡人马甲死掉而失魂落魄的模样吗?
他对她无情无绪无牵无挂,却想看她对他动情动绪神魂颠倒?
她曾经傻过一次,可不会再傻第二次了。
所以总之,门儿都没有!她才不会让他如愿!
游鲤鲤恶狠狠地想着,完全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
拂行衣没有说话,安静站着。
直到她发泄完了,扭头又想跑,才抓住她的衣袖。
“鲤鲤,不是你想的那样。”
游鲤鲤就等这句话呢。
扭头就怼:“那是哪样?”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鲤鲤,”他叫着她的名字,表情仍是不变的仙气飘飘,无情无绪,但眼睛里却分明多了些什么,喜悦?温柔?游鲤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
游鲤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指她在幻境里时。
“我看着你一次又一次在幻境里轮回,我不明白,明明是那么短暂的一生,你为什么要不断地重复、轮回,甚至试图纠正,试图找到改变那短暂一生命运的方法。”
“天道讲究的是顺势而为,不可强求,就像花开花败,日升日落,我曾以为,生命也是这样的东西,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所以不可干涉,不可违抗。”
“所以——我对你面临的困境和磨难视而不见。”
“我认为那就是你应该经历的修行。”
“但是,尽管这样告诉自己,在发现你做出那样的选择——”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而后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讲下去。
“在发现你做出那样的选择后,我却很奇怪地,有种很奇怪的冲动,想要立刻到你身边,想要你不要那样做。”
“但是想当然的,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赶到时,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已经不在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痕迹。”
“那时候,我忽然很慌,很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还好,我很快发现,你没有彻底消失,你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世界存在着。”
“于是,我就依旧在一旁旁观——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幻境里轮回了那么多世,其他几个人,都将自己的神识放入幻境,陪着你一起经历那些轮回,而那些轮回里,他们也曾为了改变你的命运而努力。”
“只有我,什么也不曾做。”
“除了最后那次,其他的那么多那么多次,我一直都……循规蹈矩,按着既定的命运,做着自认为应该做的事。”
“然后还觉得,你和其他人的折腾、反抗,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毕竟,那是幻境,就算幻境里的你的命运改变了,可那终究是幻境。”
“所以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那样做,不明白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明白,神情也是很迷茫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
“我又一次看着你对我说,‘请收我为徒吧!’——那已经是我不知道多少次经历那个场景了,按照常理来说,早该对此麻木了。”
“可是那时,看着你闪着光的眼睛。”
“我却仍旧感觉到了喜悦。”
“虽然……是很微小,很微小的喜悦,可那仍旧是真实存在的。”
“哪怕经历了那么多次,哪怕早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却还是会因为你的选择而感觉到喜悦。”
“于是,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
他看着游鲤鲤,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头,游鲤鲤下意识地躲过去。
于是他又缓缓地,将手收了回去。
然后,他露出了游鲤鲤从未见过的,笑容。
“对不起,鲤鲤。”他笑着,却说着抱歉的话。
“我总是想让你专心修行,让你体会万物,可是却忘了,眼前的你,不是万物,而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名为游鲤鲤的,会哭,会笑,会伤心,会痛苦的,人。”
“就像我那时,不管经历了多少次,不管是否早就知道了结果,却还是会感觉到喜悦。”
“因为,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啊。”
“我总是尝试变化万物,体会万物的一生,却忘了,我最该好好做的,是一个人。”
“不是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而是跟你一样的,会哭,会笑,会伤心,会痛苦的,凡人。”
“那样,我们才算好好在一起。”
“那样,我才不会事不关己般,对你的一切,袖手旁观。”
他又抬了抬手,似乎又想触碰她,但终究没有抬起来。
“所以,我想,至少试一次。”
“好好地,作为凡人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