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也稚
时间:2021-08-14 10:37:31

  “来来来,向日葵妹妹,给你看个稀奇。”
  费清晖抬手要揽庄理肩膀,叶辞冷语道:“你当我这儿部队呢。”
  费清晖笑,收了手,“老叶这人一天天神经兮兮的,烦吧?”
  庄理半真半假地说:“烦。”
  叶辞哼笑。
  费清晖颇有意味地睇了叶辞一眼,领庄理往建筑东南向走去。夜的暗色下第一眼并不能看出什么,可走到整扇的窗玻璃前,接住室内的光便能看清。
  低缓的坡地上生长着一簇簇野向日葵。
  “我说格格不入吧,不如搞来梵高的《向日葵》挂墙上,他固执得很,把几个大设计师折腾来折腾去。”费清晖抬手挥开,“从开春到入伏,除了把小瑾瑜倒腾进老爷子家,就折腾这么个事儿了。”
  “你这话痨的毛病能不能治治?”叶辞站在不远处。
  “嗐,给你当免费解说员呢,还不乐意。”
  “所以你才一定要我来吗?”庄理转身,定定地望着叶辞。
  如果没有昨日的插曲,小理是否会粲然而笑,说好喜欢呢。
  叶辞不想做假设了,不知所以地牵了下唇角。
  你感到后悔吗?庄理想问。
  “我很喜欢。谢谢你。”
  “说了不爱听你客气。”
  费清晖饶有兴致地等他们掰扯,这时却听见前厅的动静。
  一众朋友来了。
  作者有话说:
  冲撞、较量,羁绊的诞生。
 
 
第四十九章 (二更)
  费清晖先走过去, 嘴皮子一搭全是插科打诨胡话。庄理来到叶辞身旁,一如既往地扮演一个好好女友。
  三对男女,拢共七人, 费清晖落了单。他们趁此反过来戏谑他。
  大概是担心庄理说错话,叶辞耳语说费清晖女友因故去世了,他还没缓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
  须臾,一行人移步两面环窗的开放式空间,好几位工作人员不知从哪儿钻出来, 在叶辞授意下开始从厨房传菜上桌。
  推杯换盏间, 人们话说开了,无论男女不时捎两句黄腔, 叶辞在其中如鱼得水。
  不知是由于叶辞的向日葵还是叶辞本身,比起其他女人庄理被稍显客气对待。不过这种客气也是很轻浮的, 其中一个从部队出来,现在和费清晖利益相关的男人醉心庄理的一颦一笑, 不顾忌演员女友在侧, 叼着烟就说这妹妹我总觉得见过。
  自然没见过, 这是一种信号,说给叶辞听。有时他们会笑着让女人叫对方哥哥, 类似于宝哥哥。
  当下叶辞斜睨庄理一眼,说:“我们小理有这么大众脸么。”
  男人顿了下, 说:“就是难得一见才奇怪,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怎么来的,难不成,妹妹你来我梦里了?”
  习惯了香港那些没日没夜但各个尚且人模狗样的局, 庄理不知如何应付这帮人的京片子。
  叶辞笑笑, 把庄理指缝间的烟抽走, 吸了一口说,“咒人呢。“
  费清晖察觉出叶辞情绪不对,嘻嘻哈哈说:“就是,好好说话啊孟童。”
  演员女友顺势向男人撒娇,要吃大圆桌另一端的点心,男人的注意力就挪开了。
  隐约知道有交换女友,甚至为了利益送上女人的事情,但他们朋友之间也能随便说这话,庄理不堪设想这个圈子到底有多混乱。
  女人们各个丰乳肥臀,细腰盈盈一握,晚上吃得不多。庄理因为在运动健身,更不愿意碰碳水。
  所谓的酒局规矩丢不掉,庄理敬来敬去,眼下微醺了,泛胃酸难受,笑时一口气提上来轻微干呕了一下。
  以为没人发现,却瞥见叶辞倾身过来,庄理转头,那烟酒气就落在了她唇上。
  “你练那么好给谁看?”
  庄理呼吸一滞,因近在咫尺的眉眼恍了神。
  “小理,”唇扫至她鬓角,下巴若有似无碰她脸颊,她觉得他也有些醉了,“你就一点喜欢也没有吗?”
  长睫毛仿若慌张躲雨的蝴蝶,她抬眸看他,拉开些许距离想看得更清楚些。
  “叶辞……”
  四下吵闹,叶辞发觉什么,微微蹙眉转头看去。一人将手机镜头对着他们,正在录视频。
  “拍你爹呢?”
  左右的女人略略敛了笑,举着手机的男人仍嬉皮笑脸,“浓情蜜意啊,够拍电影儿了。”
  费清晖笑骂:“冯颂,你不搞大片儿的吗?还文艺起来了。”
  “搞大片就不能搞别的片儿么,少男情怀总是湿啊。”
  “你爹一会儿掀桌子了。”
  “哎!那我得回去跟我爹报备一声,我今后就姓叶了啊。”冯总摸烟盒,第一支烟给叶辞,擦亮打火机点火。
  叶辞衔着烟靠回椅背,安抚似的摸了摸庄理脑袋,收手夹烟,往烟缸里掸了掸,“不是说你在做餐饮,这又做影视去了?”
  “餐饮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还在做,马马虎虎吧。”
  “长安街那饭店是你的吧?我前两天还去了。”
  “我舅子的。不是,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该让我舅子亲自接待呀!”
  “别。”叶辞呵出浅淡烟雾,又问,“你舅子,姓钟?”
  “对,那年我爸生日宴你们应该见过?反正中间有点事儿吧,就跟他一起做娱乐公司了。”
  费清晖插话:“嘉合娱乐。”
  当下谈话看似自然,但叶辞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立即会意对方话里有话。
  “都吃得差不多了吧?”叶辞起身,“玩两把?”
  人们便陆续起身,踅至棋牌室。说是棋牌室,实际上也有沙发软塌、几台液晶显示屏和唱K设备。
  这座园屋功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桑拿房,堪比会所中的爱马仕,自然不是谁都可以来。
  今次来的这几位,叶辞在席间已玩笑似的说了,他们有空可以带人过来玩儿。圈子与人脉为园屋营造出某种品牌性,想来不久就会成为生意人们挤破头想来的地方。
  叶辞建造这座园屋可不是为了做散财童子,一月开销多少不紧要,让人际流动,便滚滚来财。
  拉开麻将桌,男人们正好一桌。叶辞说他休息会儿,让庄理上桌,他挪了张椅子坐旁边。
  “双打可还行。”费清晖戏谑。
  “我们高材生不会打,我帮忙看一下儿,免得你们唬人。”
  庄理一眼睨过去,“谁是高材生。”
  叶辞只笑。要论学历,高材生非叶辞这位斯坦福本硕莫属,可学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其实不很重要了,说这话是奚落庄理,过去只晓得念书,作为四川人竟连麻将也不会打。
  叶辞一手虚拢着庄理一起看牌,亲昵甜蜜之景羡煞旁人。别的女人看了也想依偎在男人怀里,听一句“怕什么,放开了打,学费管够”。
  叶辞轻笑,下巴抵在搭庄理肩膀的手背上,“我总要讨回来的不是。”
  众人笑开了,庄理面颊发烫,小声说:“你胡说什么呀。”
  庄理却是没机会输,桌上有人让牌,身边不懂事的女伴惊呼,“你怎么打这张呀,明知他们要万字!”
  “下回你多带两个姐妹儿来,凑一桌自个儿打去。吵嚷什么。”
  女人们被支去前边沙发座上唱歌儿,牌桌上有一搭没一搭谈起生意经。
  嘉合娱乐的冯总有些忧愁,说这年头生意难做。叶辞问什么片子,看能不能跟广电打声招呼。
  结果事情无关乎片子,是公司一哥爆出了性丑闻,民众哗然,声势浩大要求官方封杀他。冯总几位股东家里有点势力,可也压不住了。
  像他们这种人开娱乐公司,只有两个目的——钱和性。嘉合娱乐的重心在艺人经纪约上,背后是怎样运作的,不难猜想。
  “你们公司公关的方向偏了,找别的公关团队吧。”叶辞说。
  冯总还想请叶辞指点一二,庄理没忍住,说:“这是公关的问题吗?以为自己真是神了,对世事毫无敬畏之心,四处掠夺,这种人当然该受到宇宙法则的惩戒。”
  牌桌寂静。叶辞忽然笑了,“挺好。”
  男人们看来看去,也跟着笑起来,“妹妹年纪轻轻,可以理解。”
  “保持纯真不错。”
  庄理自知没有立场指责他们把女人当做交易品。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在叶辞身边,正是自己将身体交易了出去。
  本来心绪缓和、放松了,这下又捏得紧涩了。
  庄理看向叶辞,弯了下唇角,“我想去吃点东西,换你打吧?”
  叶辞拍了拍庄理的背脊,“让厨房送点糕饼、糖水过来,你想吃什么跟他们说。”
  “好。”
  庄理离开后,冯总恭维说老叶这小女友乖巧。叶辞微哂,“乖得很。”
  庄理去了厨房后就在园屋四处转悠,好一会儿才回到棋牌室。
  流行金曲仍在流淌,牌桌却已散了。叶辞和冯总坐在角落谈事,部队出身的孟总不见踪影,费清晖独自留在原位看手机,也不去沙发那边和女孩们唱歌。
  庄理走过去,问怎么不打了。费清晖说孟童喝了口粤式糖水,甜齁了,吐去了。
  “喝多了吧?”庄理惊讶。
  “我喝得也有点儿多,你看着还好?”
  “打了麻将就精神了。”
  费清晖让庄理坐,把手推餐车转到中间来,“不过挺好吃的,尝尝吧。”
  庄理尝了块曲奇,费清晖蹙眉笑,“你太秀气了。”
  庄理也笑,“难道要吃相很难看才不叫秀气?”
  “其实刚才我以为他要发火了。”
  庄理一愣,“什么?”
  “就你乱接腔的时候。”费清晖朝沙发那边望了一眼,“老叶很烦女人乱说话的,有他的局呵我们带人都得精挑细选。”
  “……”
  庄理咽下最后一口曲奇,端起一盅莲子糖水喝了一勺,而后说:“所以男人就可以乱开腔?”
  费清晖微怔,咧嘴笑道:“你这人挺好玩。”
  “恐怕是你们所处的世界太狭窄。”庄理说着耸了耸肩。
  费清晖不再对庄理这些惊人之语感到诧异,说:“所以你和南晴怎么会一起?”
  “高中同学。”
  费清晖点头,“明早我们要去骑马,你和老叶一起来啊。”
  庄理垂眸,“看他啰。”片刻后,想起似的问,“你在帮那位高总吗?”
  费清晖轻松道:“他是我女朋友的表哥,找到我这儿来了嘛,多少照顾一下。”
  “很多人找你们帮忙吗?”
  费清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谙世事般的可爱,“还行,找老叶的比较多,什么政府工程招标啊这样那样的,他回京这阵子没歇息过。”
  “哦……他是蛮多事情的。”
  “你在他那儿还行吧?”费清晖玩笑说,“待不下去上我这儿来也行。”
  “诶?”
  “我女朋友以前就这样,同事之间事儿多。”
  “我觉得还好。”
  “你性格蛮好的,开朗。我女朋友比较内向,”费清晖皱了下鼻梁,“有点笨。”
  庄理浅笑,“怎么这么说。”
  “嗯。”费清晖问庄理要了支薄荷烟,说,“过马路不小心,小货车一撞,人没了。”
  庄理抿唇,谨慎措辞,最后只挤出“抱歉”二字。
  “没什么,两年了吧。两年了。”费清晖手肘撑牌桌,食指揉了揉眉尾,叹息道,“人怎么这么脆弱。”
  沉默片刻,费清晖起身去跟叶辞打招呼,说先回去了。
  叶辞抬腕看时间,也说今天差不多了。
  园屋的客房还没收整妥当,一行人没法留宿,各自离去。
  路上庄理连打几个哈欠,困意挡都挡不住。叶辞让人枕在自己腿上,先休息一会儿。
  庄理真是累了,对之后的事毫无知觉。早上在身体触碰的感觉中醒来,迷蒙中先看见墙上挂画,而后视线落回,才看见身前的男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话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男人从雪乳间抬头,眸色中晦暗蕴藏情欲,他哑声说:“什么?”
  “叶辞,昨晚我是不是输好惨?”
  “记不得了。”
  熹微阳光透过窗帘之间一道缝隙照进来,落在他们逐渐融合在一起的侧脸上。
 
 
第五十章 
  昨晚叶辞让司机在环道上兜圈, 生怕这一点安稳在庄理醒来后就不见了。司机在第三次经过同一路口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叶总,您看是去哪儿?”
  叶辞把庄理送回了住宅,本来就想走的, 可不忍心叫醒她,于是给她脱衣服,用热毛巾擦脸。回过神来,叶辞笑骂自己出钱出力给人当爹。
  真是魔怔了,不觉得他该有这么喜欢她, 可是每一次犯浑了他都感到后悔, 近乎本能地想对庄理好一些。他试图把这种症状解释为亏欠,可愈这样去想愈发躁动, 有两种力量在身体里相抗。
  他没有吃药,抱着庄理躺下。熟睡的她令人安心, 没有恼人的言语、试图洞悉他想法的眼神和冷淡的反应,他可以完全地拥有她。
  这世上有一个人完全能掌控的事情吗?无非是一些代价换取来的。
  五岁, 他被母亲丢在了广府的围棋社;八岁, 被母亲送到北京的书法家家中摹帖, 没多久就被一辆京AG6牌照的红旗车接进了位于二环的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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