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闲听落花
时间:2021-08-14 10:40:46

  窜条笑的喘不过气,一下下拍着他,“等会儿,我,单念,单念给你听!”
  站在帐蓬门口的李桑柔,一边笑一边往回走。
  ……………………
  帅帐里灯火通明到半夜,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忙到第四天。
  夜幕垂落,李桑柔和孟彦清等人算是一大伙,三四十人凑一起吃饭。
  刚刚吃了晚饭,孟彦清鬼鬼祟祟提了两坛子酒过来,刚刚倒了一圈,坐在李桑柔对面的大常喊了声老大,往李桑柔身后示意。
  李桑柔身后,顾晞刚刚转过弯,往这边过来。
  李桑柔忙站起来,顾晞已经过来了,看着她笑道:“走走?”
  “好。”李桑柔笑应了,和顾晞并肩往前。
  “我和守真都觉得沿着你走的那条线,从江南进入鄂州城,里应外合,是个好法子。”
  走出十几步,顾晞看着李桑柔,笑道。
  “忙了这几天,总算安排好了,刚刚已经让他们启程,从平靖关往安庆府,从安庆府过江。”
  “有多少成算?”李桑柔凝神听着,问了句。
  “一共二十支十人队,五十人一组,进到鄂州城前,互不联络。
  每组安排了二十个水性极好的,一起赶到安庆府,送他们过江之后,立刻赶回来。
  都是精锐,守真、致和和我亲自挑出来的,只要能有一组进到鄂州城,就能打开城门。”顾晞没说成算多少,只仔细说了这一趟的安排。
  “攻打平靖关的时候,损伤很大。”顾晞眺望着远处黑沉沉的群山。
  “合肥之战后,我一直驻军合肥,南梁大约以为大哥和我会和从前一样,从扬州、江都一线,渡江南下。
  武怀国应该是看出了咱们的意图,没到江都城,半路上,就改道赶往鄂州。
  必须赶在武怀国之前,拿下平靖关,否则,武怀国到了鄂州,调度指挥鄂州、随州,甚至襄阳军,那时候,再要拿下平靖关,就太难了。”
  顾晞笑起来,“天佑我大齐!”
  “文将军到随州了?”李桑柔笑问道。
  “嗯。”顾晞这一声嗯,轻松愉快。
  “大哥写信说你过来了,接到信,我就算着你的行程。”顾晞转了话题,“大常先到了,比我预计的慢了两三天,你却没来。
  我问大常,大常说你去安庆府了,问去安庆府干什么,他摇头不知。
  问孟彦清,孟彦清是真不知道。
  我让如意去问黑马,黑马只知道你赶去安庆府了,别的一问三不知,还拉着如意,猜你去安庆府做什么,如意说他猜到最后,说算了不猜了,肯定猜不着,他要是能猜着,他就能当老大了。
  黑马可真是!”顾晞忍不住笑出来。
  “等我过来~”李桑柔拖出缕长音,“想让我进城看看?”
  “不是!”顾晞皱眉看了眼李桑柔,“很久没见你了。
  大常到的时候,大军刚在这里驻扎好没几天,我带人往鄂州城北面查看时,遇到了一支梁军百人队,厮杀没多久,城头上大约有人认出我了,鄂州城门大开,骑兵步卒蜂涌而出。
  幸亏致和不放心,随后跟了出去,要不然,只怕就回不来了。”顾晞说着回不来了,语调中却没有什么惊惧后怕。
  “武怀国比你早到鄂州城?”李桑柔问道。
  “嗯,早了好些天,他要是比我晚到,这鄂州城,说不定已经拿下来了。”顾晞转头看了眼鄂州城头的灯火,指了指营地后面,“后面的那块山崖,站上去可以看得很远,上去看看?今天重阳,正好登高。”
  “好。”李桑柔看向顾晞手指的方向,那是块直如刀削的高耸山崖。
  两个人转个方向,往山崖过去。
  山崖上面设了岗,竖直难行的地方,都放了绳梯,顾晞在前,两个人很快就登上了那处山崖。
  山崖上面地方不大,李桑柔仰头往上看。
  “再上去二三十丈,有处暗哨。”顾晞跟着往上看了眼。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李桑柔往前站了站,环视四周。
  远处的大江,前方的鄂州城,脚下绵延的营地,拂面的凉风,空旷而清爽。
  “安营那天,我和致和查看安营之处,站到这个地方时,就想着,要是你来了,咱们就到这里来,喝酒说话,可惜没酒。”顾晞背着手,看着李桑柔。
  “刚刚,老孟搞了两坛子酒,还没来得及喝。”李桑柔笑道。
  “大约是百城给他的。酒有,驻营的时候,就下了军令,不许饮酒。”顾晞笑道:“不过孟彦清他们,还有你,不是军营中人,不受此军令。”
  “怪不得老孟偷偷摸摸,今天是头一回,我不知道有禁酒令,以后不喝了。虽然不是军营中人,可身在军营中,也该严守军令。”李桑柔笑道。
  “多谢你。听说你打了翰林院的脸?”顾晞笑谢了句,又问道。
  “不是我,我哪有那个学问,是建乐城各家女眷,托她们的福,我赚了不少银子。”李桑柔笑意融融。
  “在攻下平靖关之前,王章带着一群翰林和监生,就到了。
  王章带着他们过来见我,说是皇上说了,做学问不能只埋首书本,要多走多看,注重实务。
  一群翰林,跟在王章后面,个个看起来都是虚怀若谷的模样。
  我当时就挺纳闷的,怎么那群眼高于顶,谁都不放眼里的翰林,一个个这么谦虚了?
  那群翰林中间,一多半是进士及第,还有两三个状元。从前在建乐城时,潘定江在他们前面说话,他们勉强能忍一忍,要是潘定山站到他们前面,那必定是一脸瞧不起,浑身不服。
  这一回,他们怎么容忍王章这个二甲倒数统领他们了?
  这肯定不是因为大哥一旨皇命。”
  “那时候,你不知道?”李桑柔眉梢微扬。
  “那时候顺风的递铺还没铺过来,往来传递的,都是密件军报。”顾晞往李桑柔欠身过来,声音落低,“我当时十分纳闷,可守真那样子,却是忍着笑。
  那帮翰林走后,我就问守真,怎么回事。”
  顾晞顿住话,片刻,看着李桑柔问道:“你知道守真怎么知道的吗?”
  “嗯!”李桑柔一边笑,一边极其肯定的点着头。
  “这厮!”顾晞啐了一口,“我问他,他糊弄我,说建乐城的友人写信告诉他的,我问他哪个友人,哪个友人敢在军报中夹带私信,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友人,难道是潘定邦?
  后来,到底让我问出来了,他居然跟我说,阿玥写信给他,是怕我太忙,顾不上看信,所以才写信给他,既然是阿玥写给我,托他代转的,阿玥给我写信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李桑柔笑出了声。
  “我当天就写信给大哥了,问他知不知道这事儿。
  写好信,正好致和进来,我问致和,致和居然问我:你竟然不知道?”顾晞郁闷的哼了一声,“说的好像我该知道一样,我怎么能知道?”
  “皇上肯定知道,宁和公主哪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皇上,再说,都夹杂在军报中间了。”李桑柔笑道。
  “嗯。”顾晞闷哼了一声。
  敢情这件事儿,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大哥说你把合肥城的军功给了阿玥,说他答应过了,阿玥嫁不嫁人,要嫁给谁,只随她自己。”顾晞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李桑柔纳闷道:“守真是什么时候生出这份龌龊心思的?我几乎天天跟他在一起,竟然丝毫没有觉察!
  我问致和,致和说他也是刚知道,说是有一回外头的信送过来,一摞信中间,最厚的那封,是给守真的,致和说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宁和的笔迹,追问之下,守真才告诉他的。
  你说,致和这话,是真是假?致和不像守真心思那么深,他要是知道,大约瞒不过我。”
  顾晞话音里,满满的都是抱怨。
  “文先生有这份情,可确实没那份心,他确实打定主意,要一辈子辅助你,为文家操劳。
  现在,只不过是事易时移。”李桑柔笑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阿玥告诉你的?”顾晞斜瞥着李桑柔。
  “就是,你头一回请我陪着宁和公主,她的生辰?”李桑柔想了想道。
  “黑马唱戏那回?”顾晞惊讶的高抬着眉毛。
  “嗯。”李桑柔肯定的嗯了一声。
  “唉。”好一会儿,顾晞长叹了口气,“尚公主不是什么好事儿。驸马都尉只宜荣养。
  守真心思缜密,极擅统筹,是良相之才,他自己也极愿意做些事,治国平天下。
  大哥这个人,从不苟且徇私,不会开驸马都尉执掌重权的先例。
  唉,你不该拿守真,来替阿玥求这一份随心。”
  “我只是不忍心看着宁和在不想嫁人的时候嫁人,或是嫁给不想嫁的人。她至少该有一份像文先生那样的随心,嫁不了自己想嫁的人,可以不嫁人。
  文先生和宁和公主,就这样你不娶我不嫁,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一个所娶非人,一个所嫁非人要好吧,至少不祸害别人。”李桑柔斜瞥了顾晞一眼。
  “她不是你。”顾晞失笑。
  “她是先章皇后的女儿,是皇上和你的妹妹,那样的母亲,这样的哥哥,她和世间女子都不一样,出格一些,不是正该如此吗?”李桑柔斜着顾晞笑道。
  顾晞笑起来,“这话也是。”顿了顿,顾晞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早些年,很早了,那时候我还小,大哥也还小。
  大哥说过一两回,说沈娘娘把阿玥教的过于循规蹈矩,过于卑弱守礼,后来,大哥觉得这样也好,习惯了女子卑弱,以后就不会觉得苦。”
  “苦还是苦的。”李桑柔慢吞吞道。
  “听说阿玥现在自在的很?”顾晞斜着李桑柔。
  “嗯,已经学会打架了,跟你那个妹妹一起。”李桑柔笑眯眯道。
  “姨母说她小时候也爱打架,我也喜欢动手,大哥不喜欢动手,大哥说,打死打伤了,动静太大,打不死打不伤,又没意思。老二。”
  顾晞的话顿住,看向李桑柔道:“大哥说老二正在习学医术,立志要一辈子治病救人,我觉得他就是行医,也很难做到极致,他心太软,他都不如阿玥,让他挖个脓疮,只怕他都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干嘛要做到极致,大差不差就行了。”李桑柔笑道。
  “也是,只要他能心安,就行了。”顾晞失笑出声。
 
 
第170章 破城
  歇了两天,李桑柔和大常等人一起,从大营出发,往平靖关,沿途细看了一遍,看了几处大常他们挑好的递铺位置,又挑了几处备用的暗铺。
  一切安排好,从平靖关再回到大营,离约定的攻城时候,已经没几天了。
  帅帐里,顾晞,文诚,文顺之,黄彦明,楚兴等人,围着沙盘,最后一次确认这一战的策略,各人的担当。
  李桑柔站在一团人后面,端着杯茶,有几分无聊的抿着。
  这一战,她的任务简单明了:先是跟着黄彦明,在北门放冷箭,接着到顾晞身边,听顾晞指挥,用弩杀人,他们商量的这个那个,她不用多听。
  攫欝攫。夕阳西下,最后一遍确认结束,明确了时辰号令,黄彦明、楚兴等人各自回去准备。
  今天夜里,子时前后,埋伏到鄂州城东门和北门外的伏兵,要悄悄离营,趁夜埋伏过去,一动不动的趴上一整个白天,到明天天黑之后,听着城门里的动静,等着和城里的内应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并且在大军冲上来之前,让城门一直开着。
  “一起吃饭吧。”顾晞看着李桑柔笑道。
  李桑柔点头。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饭后,如意带人收拾干净,送了茶上来。
  巘戅云轩阁戅。文诚端着茶,又站到了沙盘旁。
  “别看了,人事已尽,余事听天命。”顾晞坐在椅子上,看着文诚道。
  “江南江北太平了二十来年,江南对江北,江北对江南,都没什么戒心。
  营地外那个小菜场,多热闹。”李桑柔声调闲闲。
  北齐大营驻扎在这里,已经两个月左右,就最初安营的时候,试探着攻过两三回城,也是一攻即止。
  鄂州城不大,太平无事的这二十年间,从南面的码头和西面汉水码头往两边,房屋和集市一起往外漫延,在战起之前,城外甚至比城内更加热闹。
  战起之后,鄂州城和其它面对北齐的城池一样,坚壁清野,城外的人,有钱的搬进了城,没钱的,投亲靠友,多半投进了附近的村庄。
  这些人,多半是靠做些小买卖为生的,北齐大营驻扎过来没几天,就有胆子大的,拎着鸡蛋青菜什么的,过来找生意。
  拎着东西过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文诚干脆在离大营两里来路的一大片空旷之地中间,圈出地方,四下派人看守着,弄了个集市出来,竟然一天比一天热闹,兴旺发达起来。
  这集市按点儿开市,下午申正一到,梆子声响,看守集市的兵卒立时收队,驱着来做买卖的诸人立刻离开。
  要不是这规矩定的死,执行的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只怕夜市都要开出来了。
  “确实热闹。”顾晞露出笑容,“没有戒心好,钟良他们大约能顺顺当当进到鄂州城。”
  “但愿一切都顺顺当当。”文诚坐回椅子上。
  “要是这一回不成,还有别的办法吗?春夏秋冬,什么时候攻城最佳?”李桑柔看着顾晞问道。
  “这里冬天虽然结冰,可冰极薄,冬天不是好时候,春夏秋,没什么最佳。
  这一趟要是不成,暂时还想不出什么办法,也许,截断汉水,放水淹城?”顾晞闲话道。
  “武怀国哪能任咱们截河淹城,鄂州不是孤城,往南往西都在南梁治下。”文诚缓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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