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和蚂蚱两个先出了正院门,往左右查看过,招手示意。
黑马和小陆子几个,牵着骡子,出了府学,转过巷子。
小陆子四个,一人牵着一头骡子,李桑柔已经重新裹好头脸,低眉顺眼的跟在黑马身后,黑马背着手,昂昂然一幅大掌柜气派,走在最前,直奔南门。
进城查得紧,出门就简单多了,黑马一行人,前天贩莲子进城,今天贩大桶劣酒出城,再规矩不过的生意人,半点让人疑心的地方也没有。
不紧不慢走出两里来路,离城远到看不见了,几个人加快脚程,赶着骡子一路小跑,飞奔而去。
未末前后,一行人越过来时落脚的小镇,急行往前,天黑透时,离开大路一里来路,进了一座荒废的不知道什么庙。
破庙大殿倒是好好儿的,李桑柔围着破庙四下查看,小陆子抱着几大抱木柴,在大殿中升起一堆火,黑马几个人,将四只酒桶抬进大殿。
李桑柔四下查看好回来,蹲在火堆边,架上大锅,黑马从第四只酒桶中,取出清水皮袋,往锅里倒了大半锅水,再舀了两碗米倒进去。
李桑柔将咸肉掰开,放进锅里,从酒桶里拿出馒头,咸鱼熏肉,放到火边烤上。
三只酒桶里都有了动静,李桑柔示意小陆子,“放他们出来。”
小陆子几个人掀开桶盖,拽着丝绵被芯,将三个人拽出来。
“都别动,你们可都没穿衣服。”李桑柔见小娘子要挣扎,赶紧提醒了句。
小娘子两眼圆瞪,呆了片刻,一动不敢再动。
她感觉到了,她确实一丝没挂!
“师兄。”小娘子扭头看到年青人,一声师兄声音没落,眼泪就像开了闸。
“你是谁!”年青人也光着,也不敢动,只用力瞪着李桑柔,气愤呵问。
“师叔!”小娘子接着看到了老者,这一声师叔,哭腔更浓了。
“那符号是你画的?”老者从李桑柔看向黑马等人。
黑马站在火堆旁,时不时搅一下锅里的咸肉粥,大头和蚂蚱一左一右蹲在三人旁边,半张着嘴,一脸傻相看着三人。窜条和小陆子正神情严肃的烤馒头。
李桑柔一块块翻着咸鱼熏肉,只嗯了一声。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师门的暗号?”老者接着问道。
“你姓什么叫什么,你,还有你,一个个说。”李桑柔没答老者的话,手里的长竹筷从老者点向小娘子。
“你是谁!”年青人再次厉呵。
“他是你徒弟?”李桑柔看着老者,带着笑,“你教过他人在屋檐下这句话没有?”
“我姓程,程善,他们是我师侄,罗启文,宋启明。”老者的声气听起来平和多了。
“程善,善良的善?罗启文,宋启明。”李桑柔依次点着三人。
罗启文紧紧抿着嘴,满眼愤怒的盯着李桑柔,宋启明一眼一脸的泪,寒缩缩一动不敢动,拧着头不看李桑柔。
“你是谁?”程善看着李桑柔问道。
“我跟你们师门有些善缘,请出你们三位,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你们的掌门,你们称巨子是吧。
我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虐待你们,咱们就,像朋友那样相处,行不行?等到了地方,你们巨子来了,你们就跟他走。
这一路上,咱们彼此客客气气,怎么样?”李桑柔从程善看到宋启明,和气无比。
“姑娘把我等剥成这样,这是待客之道么?”程善看着李桑柔道。
“当然不是。我是说,像朋友那样相处,就是像而已,你们是我的阶下囚。”李桑柔不客气道。
程善噎的好一会儿才说出话。“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等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三位多体谅,先委屈一二,等过了汉水,我找辆车给三位坐。吃不吃点儿?”李桑柔举着块烤好的熏肉问道。
“能不能先把衣服给我们。”程善忍着气问道。
“不能。”李桑柔拒绝的干脆极了,“从上面把胳膊拿出来就是了。吃不吃?”
程善气的脸都青了,强忍了半天,挣出一只胳膊。
李桑柔将烤好的馒头切开,夹上那块熏肉,递给程善。
罗启文看了看宋启明,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宋启明哪肯把胳膊伸出来,一边哭一边摇头。
第179章 合作愉快
黑马几个人轮流值守,寅正前后,将程善三人重新填回酒桶,启程赶路。
一路上,只挑着僻静地方歇了两三回,喝点水吃点儿东西,其余时候,都在急急赶路。
到后半夜,一行五人外加四头骡子,赶到了汉水边上。
借着新月昏暗的光辉,窜条沿着岸边,摸到芦苇丛中的那块大石头,弯腰拽出石头下压着的一根缆绳,和大头两人,飞快的拽起缆绳。
缆绳从水底一点点升起来,升出水面,没等缆绳绷直,河对岸的芦苇丛中,大常撑着船出来,往对岸过的飞快。
窜条和大头在岸这边,用力拽绳子,大常划浆,船过来的飞快,黑马等人,先将四只酒桶搬上船。
小船来回两趟,把人和骡子部运过了河。
黑马和小陆子几个牵骡子抬酒桶,上到岸上,重新捆扎。
李桑柔和大常一起,将船再次划过河。
孟彦清已经等在河边,挥着手,十来名老云梦卫依次上了船,李桑柔招手叫孟彦清。
大常和几个云梦卫用力划着船。
李桑柔和孟彦清坐在船尾,李桑柔低低交待道:“我们不进城了,直接往平靖关去,回去一趟鄂州城,找大帅,他要是问起,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跟大帅说,我要越过平靖关,往北走一趟,一路上都在北齐境内。
沿途也许有用得着官府的地方,找他要一份能调动沿途官府官兵的东西,一定要管用。
之后,把人都带上,带上家伙带上马,我在顺风递铺等们,或者们在递铺等我们,等到之后,还跟之前一样,散在四周警戒。”
顿了顿,李桑柔接着道:“对方是个很厉害的门派,能人很多。”
“嗯。大当家放心。”孟彦清凝神听了,点头答应。
船靠了岸,李桑柔和大常下了船,孟彦清将船划回去,接着接余下的老云梦卫。
河岸上,黑马等人已经收拾好等着了,见李桑柔和大常过来,牵着骡子,不紧不慢往东走。
天近明时,四周良田越来越多,前面不远,两三个村子几乎连成了片。
一行人在一片小树林里停下。
大常将桶提下来,黑马打开桶盖,李桑柔伸头过去,看着脸色苍白,嘴唇爆皮的宋启明。
宋启明瞪着李桑柔,抖着嘴唇,“我,我要……”
“渴坏了是吧?大常……”李桑柔看着宋启明嘴上爆起的皮。
“不是!”宋启明愤怒无比的打断了李桑柔的话。
“噢!小解?”李桑柔伸头过去,往桶里闻了闻,“不是已经……”
“我要大……大……”宋启明被李桑柔伸头这一闻,羞愤交加,放声哭起来。
“两天没吃没喝,还能大解?啧!行行行,给她找个东西。”李桑柔啧了一声。
小陆子扎进酒桶一通翻,拎出只小酒桶,“老大,就这个好像还行。”
李桑柔招手示意递过来,将酒桶递给宋启明,“把被子往旁边挪了挪,当恭桶用吧,大小差不多。”
“这怎么能……”宋启明一张脸涨得血红。
“要不就出来,可没有衣服,光着脚。
看看这四周,没躲没藏的,真要出来,让大家看着大解?
听姐姐的话,还是桶里好。”李桑柔在宋启明蓬乱无比的脑袋上拍了拍。
宋启明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接过小酒桶。
“大常,把他俩拎出去,大头看着他俩,让他们找个地方方便方便,还有,给他们喝点儿水,让他们四处走走,活泛活泛。”
刚生好火的大常过来,先把程善提出来,再一把揪出罗启文,放到地上。
程善明显知趣多了,光着脚,裹着丝绵被芯,往旁边靠到树上,慢慢动着四肢,等麻木的双腿好些了,往旁边挪过去。
罗启文紧跟在程善后面,生硬无比的拧着头,绝对不看在酒桶里放声大哭的宋启明。
师妹太可怜了!他替师妹尴尬的恨不能把头缩进脖子里。
“老大,像是逢集!”爬在一棵高树上,正四下张望的蚂蚱喊了句,“真是逢集,已经上人了。”
“嗯,先吃饭,吃好饭,黑马和小陆子去赶趟集,要是有,买三四床厚棉胎回来,再给小妮儿买个子孙桶,有草纸买几摞。”
李桑柔一边吩咐,一边从大常带来的竹筐里,摸出暖水瓶,倒了杯温热的水,端到宋启明那只酒桶前,递进去给宋启明,“喝点儿水,要不然,太干了,解不出来。”
宋启明想伸手打翻那杯水,或者泼到李桑柔脸上,可抬起手,却接过杯子,一边哭,一边几口就喝光了水。
她实在是渴坏了。
李桑柔再倒一杯给她,再倒一杯,笑眯眯看着她一连喝了四五杯。
程善和罗启文方便好,在小树林里转了两三圈,裹着丝绵被芯,坐到火堆旁,一杯接一杯的喝水。
宋启明哭声低了些,手伸上来,拍了拍桶。
李桑柔过来,伸过头,“好了,递给我。”
“不是,草纸!”宋启明一眼都不想看到李桑柔。
“没有,拽块丝绵擦擦。”李桑柔指点道。
“!”宋启明再哭出来,也只好用力揪着丝绵。
李桑柔等了一会儿,接出桶,递给大头,看着宋启明问道:“要不要出来坐一会儿?师兄和师叔都在那边坐着呢。”
宋启明抹了几把眼泪,探出半个头,看着火堆,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大常过来,一把揪出宋启明,将她拎着放到程善旁边。
宋启明紧紧抓着丝绵被,垂头坐着,斜眼瞄见旁边师叔丝绵被芯上一大片黄渍,呆了呆,赶紧把头拧向另一边。
程善憔悴委顿,罗启文坐在程善另一边,一眼不敢往宋启明这边看。
大常煮了一大锅咸肉粥,拿出一罐子酸萝卜酸白菜,窜条几个将大肉包子烤的焦黄诱人。
大常盛了粥,挟上几块酸萝卜酸白菜,递给程善和罗启文。
李桑柔欠身过去,伸手摸到宋启明的胳膊,滑出狭剑,在宋启明手的位置割出两个口子,示意宋启明把手伸出来,递了碗咸粥给她。
三个人垂着头,闷声不响吃饭。
黑马和小陆子吃好饭,牵着头骡子,兴致勃勃的去赶集。
蚂蚱、窜条拿着皮袋,赶着头骡子去最近的村庄装干净井水,大常把余下的粥和包子一扫而空,洗了锅碗。
李桑柔将装满水的铜壶吊到火上,拿出只相当大的铜茶壶,放进她的独门茶包,沏了一大壶茶,倒了三杯,递给程善三人。
“这会儿已经在们大齐境内了,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能不能把衣服给我们。”程善吃饱了饭,恢复了精神,看着李桑柔问道。
“现在还不行。”李桑柔笑容可掬,“这儿是大齐境内,可这是边境,等过了平靖关再说吧。”
“要把我们弄到哪儿去?”罗启文压着怒气问道。
“南召。”李桑柔答的干脆爽快。
程善还好,罗启文眼睛瞪大了,宋启明干脆直接的啊了一声。
“前天就跟们说了,我跟们师门有份善缘,想见见们巨子,顺路送们回去。”李桑柔抿着茶,笑眯眯道。
“姑娘贵姓。”程善看着李桑柔问道。
“免贵姓李。”
“有位桑大将军?”程善瞄着大常,听说那位桑大将军身边,跟着个铁塔般的巨人。
“是我,我姓李,名桑柔。”李桑柔爽快笑应。
“那弩!”宋启明呀了一声,脱口喊了半句,反应过来,急忙闭上嘴。
“姑娘,不是,该称您大将军……”
“他们都称我大当家。”李桑柔打断了程善的话。
“大当家那把弩,是宜生替打制的吗?”程善看着李桑柔问道。
“宜生是谁?”李桑柔随口问道。
“米良,字宜生。”
“不认识。”李桑柔干脆摇头。
“那大当家那把弩,是谁替打制的?”程善拧紧了眉。
“一个朋友,怎么啦?那弩怎么啦?有什么不一般吗?”李桑柔一脸奇怪的问道。
“那是……”宋启明的话被程善一眼瞪了回去。
“大当家怎么知道我们在江陵城?”程善接着问道。
“不知道,所以才到处找,在江陵城找到了。”李桑柔笑眯眯。
认真说起来,她真不能算知道,她只是推测而已。
“我们门内的暗记,是怎么知道的?”宋启明这一句问话里,透着委屈。
“我不是说了么,我跟们师门有善缘,既然有缘,当然就知道了。”李桑柔一脸奇怪的答道。
“大当家要见我们先生,想说什么?有什么事儿?”程善沉默片刻,看着李桑柔问道。
“还没想好,等见了面,先看看们先生说什么吧。”李桑柔随口答道。
程善不说话了,罗启文时不时瞄一眼宋启明露在外面的脚趾尖,那几个脚趾尖冻的发紫。
“不是说,过了汉水,就让我们坐车。”罗启文看的实在心疼,忍不住斜横着李桑柔,问了句。
“噢,我是说过,不过这儿买不到车,再往前走走,前面有个镇子,应该能买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