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闲听落花
时间:2021-08-14 10:40:46

  “曼姐儿家搬了新宅子,就在那边,隔两条巷子!”翠儿一如既往的抢话最快。
  “她家今天安灶,放了学就赶紧回去了。”秀儿从李桑柔手里接过松子糖等大包小包。
  “搬新宅子啦,那你们谷婶子呢?也买新宅子了?”李桑柔牵着果姐儿,往屋里走。
  “都买了,谷婶子最早买的,原本韩婶子没急着买,韩婶子想看个跟咱们近一点儿的,可是宅子涨钱了,韩婶子就急了,就赶紧买了。”
  秀儿抱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在李桑柔前面,一路倒退着走。
  “就隔两条巷子,我觉得不远!”翠儿甩着李桑柔的胳膊。
  “要绕过去,挺远的。”果姐儿两只手拽着李桑柔一只手,从李桑柔身前,伸头和翠儿说话。
  “这家算最近了,没办法啦,再不买又要涨钱了,等不起啊。”秀儿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李桑柔失笑。
  厨房门口,老王嫂子探头出来,和李桑柔打招呼。
  “王婶,你把菜都洗好,等我娘回来,让我娘做饭。”秀儿扬声交待了句。
  “你娘一会儿就回来?”李桑柔被簇拥进屋。
  “说是今天回来吃晚上饭,快了。”秀儿将满怀的吃食放到桌子上,忙着拿茶叶茶碗,给李桑柔沏茶。
  一壶茶没沏好,院门口就传进来张猫的声音,“妮儿呢?大壮!王嫂子!”
  “娘回来了!”
  除了正在沏茶的秀儿,翠儿果姐儿以及大壮,一起挤出去。
  “娘!娘!姨姨来了!姨姨来了!”
  “哪个姨姨?”
  院子里喊成一片。李桑柔站起来,看着抱着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张猫。
  “瞧阿娘问的,还哪个姨姨,说的好像俺们有多少多少姨姨!”秀儿沏好茶,赶紧迎出去,和王嫂子一起,从张猫身上把大包小包拿下来。
  “你回来了!”张猫已经看到李桑柔了,一声惊喜,“你瞧我这话说的,快过年了,可不是该回来了!
  “秀儿,给你姨沏茶了没有?是红罐里的茶饼?
  “王嫂子你把这些收拾收拾,晚饭我做。
  “你从哪儿回来的?小两年了……”
  张猫的话儿一连串儿停不下来。
  李桑柔笑看着她,只听不说话。
  张猫把身上的大包小包卸干净,拍着衣襟,在厨房和堂屋之间来回踌躇。
  是先陪大当家说说话呢,还是现在就做饭?天儿可不早了。
  “秀儿,端着茶盘子,咱们到厨房,看着你娘做饭,你娘烙的饼好吃,烙饼的样子也好看。”李桑柔端起茶杯,示意秀儿。
  “拿上松子糖!”果姐儿跟着秀儿冲进屋,托起那包松子糖。
  “我给姨姨搬椅子,我力气最大!”大壮冲过去搬椅子。
  李桑柔在前呼后拥中进了厨房,张猫从门后摘下围裙,抖开围上,洗了手,一边说话,一边开始翻看厨房里准备好的肉菜。
  “烙油饼,咱这菜就不能太腻了。
  “泡的有红小豆,咱烧一锅红小豆稀饭。
  “这只公鸡小了点儿,正好,炒个干炒鸡,这半年,咱们这建乐城最时兴吃干炒鸡,确实好吃。
  “再炒个香油萝卜丝,炝个酸辣白菜丝。”
  “娘,也不能太素了,大壮没肉不行!”秀儿提醒道。
  “我也没肉不行!”翠儿立刻接话。
  “还有我!我也是!”果姐儿照样紧跟翠儿。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这有羊肉,葱爆,这条乌青切一段红烧,再蒸一笼腊肉腊肠。
  “你还有啥想吃的?”张猫数了一圈,看着李桑柔问道。
  “芥菜丝有吧?”李桑柔搂着歪在她怀里的果姐儿,笑问道。
  “那肯定有!那就这样。”张猫愉快的拍了拍围裙,拿过盆舀面和面。
  秀儿淘了米,和着红小豆放到沙锅里,放到炭炉上。
  “你一走一年多,半点音信都没有。
  “炒米巷那边,那锁就没动过,孟爷他们那边倒是有人,一问三不知,说什么你跟孟爷,那必定是啥军机,说这建乐城里,要是有人知道,大约也就皇上知道。
  “你瞧这话说的。
  “顺风铺子我常去,左掌柜还问我呢,有没有你的信儿,我就跟他说,你要是没信儿,那指定都是军机。
  “我瞧着,陆先生像是知道,不过也说不准,他这个人,就是那样子,神神道道,成天一幅待说不说的样子。曼姐儿她娘说,读书人都这样。”
  “是你说的!”正切腊肉的秀儿回头纠正了句,“我和曼姐儿都在边上呢,是你先说的,读书人都这样,韩婶子说:就是!”
  “就你记性好!”张猫在秀姐儿额头点了一指头。“后头,今年三月里,瞎叔回来了,他说他跟你在信阳分手,你往鄂州去了。
  “这是这一年多头一回,也就这一回,听说你的信儿。
  “瞎叔带了俩师姐回来的,这事你知道不?你指定知道!”
  说到米瞎子俩师姐,张猫眉开眼笑,两只眼睛里闪烁八卦的光芒。
  “我都没敢认!”秀儿也是一脸的八卦。
  “我也没敢认!”“还有我!”翠儿和果姐儿赶紧跟上。
  “我我我!”咬着块松子糖的大壮正在玩九连环,其实他根本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不过这不耽误他高举着手,一步不落紧紧跟上。
  李桑柔看着四眼八卦的张猫和秀儿娘儿俩,搂着明显不知道所以然的果姐儿,笑出了声。
  “瞎叔带着她林姨跟她王姨,先到这儿来了。
  “别说秀儿没敢认,我都没敢认!
  “那天,瞎叔穿着件竹青夹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插了根青玉簪子。
  “他先到作坊那边找我的。
  “听说门口有位先生找,我出来一看,确实是位先生,穿长袍,背着手,干干净净,旁边还站着两个女的,一个还背着剑,我哪敢认!
  “瞎叔就瞪着我,他也不说话,你说我哪敢认!
  “后头他就恼了,说我:你个死妮子,你这么瞪着我干啥?
  “我一听,好了我认出来了!
  “瞎叔跟林姐、王姐,在咱们这儿,也就住了四五天,就找了个处宅子,挺偏,在南城根那边,后头有个大园子,就搬过去了。
  “隔一天,我去给她们送东西,一进二门,就看到瞎叔站在院子里晾衣裳!唉哟这把我吓的!
  “你说说,瞎叔那个人,他啥时候沾过水?他连脸都不洗!正经的油瓶倒了不扶。
  “这是实事儿,就在我家里,油瓶倒了,他不动,他叫秀儿,说秀儿,你家油瓶倒了。
  “你说说,这么个人,我竟然看到他在洗衣裳晾衣裳,你说把我吓成啥样儿!”
  张猫一张惊悸。
  “瞎叔不光洗衣裳,他还做饭呢,还扫地呢,可勤快了,我和曼姐儿去看过好几回。
  “瞎叔跟林姨、王姨一起吃饭,饭是他做,吃了饭,也是他收拾涮碗!”秀儿伸头接话,一脸八卦。
  李桑柔一边听一边笑问道:“他们现在在建乐城吗?”
  “没在,五六月里吧,先是去了趟无为府,上个月,去密州了,说是看什么棉。”张猫和好面醒着,开始斩鸡,切羊肉切鱼。
  “瞎叔跟他林师姐,你知道吧?”张猫拧身回头,看着李桑柔,压着声音。
  李桑柔一边笑一边点头。
  “我就知道你指定知道。”张猫嘿嘿的笑,“林姐好得很!是真好!
  “头一天到,第二天,就跑到咱们作坊,说要教大家伙儿学功夫,后头又说要教秀儿她们。
  “林姐性子是真好,有啥说啥,王姐也是,脾气好得很,就是瞧着,有点儿憨厚。”
  张猫回头看着李桑柔,一句憨厚,说的颇有意味。
  李桑柔一边笑一边点头,“有瞎子呢。”
  “我是真喜欢林姐!我问林姐,你跟瞎叔这么好,怎么不嫁给他?
  “林姐就这样看着我,说:这么好了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嫁给他?
  “你说说这话!瞧她那样子,我倒是怪物,她不是!这人可真好!
  “那个王姐也是,怪得很,头一趟,在咱们作坊门口,就围着咱们门口那棵石榴树转圈儿,非要搭梯子剪一剪,还真是,今年结了满树的大石榴。”
  李桑柔搂着果姐儿,看着张猫忙着剁鸡切肉,炒菜烙饼,听她连说带笑的从米瞎子说到林飒,再从林飒说到今年建乐城的宅子涨得厉害,再扯到杨嫂子大儿子赵锐说亲的事儿……
  吃了饭,从张猫家出来,外面已经夜深人静。
  李桑柔带着满身的暖意,拖着懒散的脚步,穿过热闹的东城瓦子,回到炒米巷。
 
 
第204章 铺子后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桑柔就被院子里人喊猪叫的闹腾声吵醒了。
  穿了衣服出来,厨房门口,两只落地灯架上插着火把,厨房门口的大灶火光雄雄。
  大常袖子高挽,正一只脚踩在案子上磨刀,黑马和大头,一个牵一个赶,吆喝着一头足有二三百斤重的大黑猪,往厨房门口赶。
  小陆子拎着只大铁盆,准备盛猪血。
  厨房一角,拴着只羊,还有两大笼子鸡鸭鹅,扑扑腾腾的尖叫。
  李桑柔看着眼前杀猪宰羊的盛况,深吸了口气,从廊下炭炉上拎水刷牙洗了脸,拎着件羊皮袄,喊一声交待了,往顺风铺子过去。
  唉,看大常这架势,年前不说了,年后,恐怕得吃上两个月的年货了,唉,可怕!
  李桑柔先到递铺对面的小分茶铺子吃了早饭,慢慢悠悠喝着碗茶汤,看着当值的小管事洒扫干净了,站起来,往铺子过去。
  “大当家回来了!”
  “大当家回来了!”
  刚刚在门口打扫的小管事喜笑颜开的迎出来,后面,已经开始忙碌的伙计和马夫们紧跟出来,和李桑柔欠身打招呼。
  李桑柔笑着打着招呼,穿过院子,到了院后。
  院子后面,菜地整齐,小帐房里干干净净。
  李桑柔刚刚点着了小帐房里的暖炉,左掌柜就到了,从院子里伸头出来,看到李桑柔,一声惊喜的唉哟。
  “真是大当家回来了!常爷他们呢?还有孟爷?都回来了?那可真好!
  “大当家这一趟,可有小两年了!
  “王先生守襄阳去了,大当家知道吧?王先生走前,说大当家忙得很,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
  “前儿我还想,这又过年了,大当家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去年就没回来过年,唉,您说说,过年都没回来……”
  李桑柔扬着眉毛,看着絮叨的连个话缝儿都没有的左掌柜,有些个纳闷,他以前,话也这么多?
  “掌柜的,宫里送水来了!”一个小伙计冲进来喊了声。
  “唉哟这水又送来了!”左掌柜急忙往旁边让,“可不是,大当家回来了!
  “可有好一阵儿没见您了,放这边放这边。”
  左掌柜一边和送水的中年内侍打着招呼,一边顺着李桑柔的手指,指挥着内侍将装满山泉水的大桶放到小帐房门口。
  李桑柔站起来,谢了几个内侍,慢慢洗着茶壶茶杯,烧水沏茶,听左掌柜从远到近,一件件说着这一年多的大事儿。
  “你还真回来了!”潘定邦的声音从左掌柜身后扑面而来,“早上进东华门的时候,我瞧见宫里的水车往你这边儿来,我就想着,是不是你回来了,听喜还说不可能,说昨儿他来过,问过老左。
  “我就说,老左肯定不知道,他就是知道,肯定也就比我早那么一刻半刻钟!
  “你还真回来了!你这一趟,可真够长的,足足两年!”
  潘定邦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掌柜扒拉出去,硬挤进来,拎过椅子,坐到桌子边,拿杯子倒茶。
  “你去忙吧,我这趟回来,要住一阵子,有什么事儿慢慢说。”李桑柔示意被硬生生挤出去的左掌柜。
  左掌柜笑着,冲潘定邦拱了拱手,回去前面铺子。
  “哎!我二哥二嫂怎么样了?好不好?你是从鄂州回来的吧?”潘定邦眼角斜瞄着老左,见他进了院子,迫不及待的伸头问道。
  “我三月份从鄂州去襄阳,五月从襄阳去淮扬,沿运河南下,从扬州回来的。
  “我在扬州呆了两三个月,你不知道?”李桑柔扬眉问道。
  “我哪能知道!”潘定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二哥二嫂去鄂州的时候,我知道你在鄂州,是我二嫂说的,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阿爹知道,清楚得很!我问过,我阿爹说你的行踪是军机,不许我打听,我也就能问问他,除了他,我也没地方打听啊!
  “你说你,成天到处乱跑,你怎么还跑出个军机来了?”潘定邦伸头看着李桑柔,他是真纳闷。
  她怎么就成了军机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知道我是军机,刚刚,你说了,我才知道!”李桑柔摊着手。
  “不是你是军机,是你的行踪是军机!
  “你这个人!”
  没学问这句,潘定邦咽下了,他们都是没学问的,他不好说别人。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
  “那我二哥二嫂,九死一生的时候,你没在鄂州城?”
  “你二哥二嫂怎么九死一生了?”李桑柔惊讶道。
  她真不知道,离开襄阳之后,她就没看到过军报,她知道的,就是大张旗鼓的淮阳捷报,楚州大捷,扬州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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