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闲听落花
时间:2021-08-14 10:40:46

  “阿爹觉得,我嫁给二爷,才是对沈家最好。”沈明青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我不是他说的那样,心里只有自己,置父母兄弟,置沈家于不顾。
  眼下,朝中的情形,都是明摆着的,皇上身子越来越不好,可越来越吃重的,不是二爷,是大爷。
  有时候,皇上身子撑不住,廷议都是挪到明安宫的,听说,挪到明安宫的时候,二爷多半不跟过去。
  唉,二爷跟过去更不合宜。
  这样的情形,二爷毫不在意。
  明书挨打隔天,二爷到我们家来看明书,我刚好也在,就躲在隔壁茶水间。
  明书就说到如今大爷的手越伸越长,这样的话,说这样的话,是明书的不对。
  二爷听了这话,先是笑,接着就是极耐心的和明书说,他一向厌恶政事,要是没有大爷,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说要是没有大爷,顾家的江山基业交到他手里,肯定就毁在他手里了。
  说他承大位,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在有大爷。
  二爷这样的脾气,好是极好,可这样的好脾气,他又是个真没心眼的,我嫁给他,能怎么样?怂恿着他和大爷争抢吗?凭什么争抢?代他监国吗?我有那本事?”
  “唉。”符婉娘听的叹气。
  这样的二爷,她太婆和翁翁不知道忧虑过多少回,连他们都说不好,这样的二爷,是好事,还是坏事儿。
  “别说我,就连娘娘,也觉得二爷靠不住,要不然,娘娘也不会跟我想的一样,觉得我跟,”沈明青含糊了世子两个字,“更好,至少不让沈家和世子,和大爷越走越远。
  沈家和世子,和大爷闹到不可收拾,娘娘岂不是也要危机重重?就是二爷,也不好。
  可这样的话,我跟太婆说了,太婆骂我混账,阿爹更不用说了,明书一心一意要把二爷抓在手里,还有小姑母,一心一意要把睿亲王这个亲王爵位拿到自己手里。
  这都是作死!”沈明青紧握拳头抵着额头。
  “前儿,我在太婆身边侍候,翁翁和太婆说话。”符婉娘压着声音,“说到我们家庄子什么的,怎么安排,翁翁说,齐梁之间,只怕这一两年就要打起来了,说是这一仗要是打起来,那就是大打,不是齐亡,就是梁灭。
  一旦打起来,世子必定要统领诸军的,你小姑母……”
  后面的话,符婉娘没好说下去。
  这样生死存亡之战,朝中诸臣,必定都是站在大爷和世子爷身后,努力争一个灭掉南梁,一统天下。
  明青那位小姑母,那位睿亲王妃,要是再敢有什么动作,就像明青说的,就真是作死了。
  “不是只怕,是必定。”沈明青脸色更不好看了,“我跟阿爹说,跟太婆说,太婆骂我,阿爹也骂我,说我混帐。
  阿爹和明书那意思,齐梁相拒已近百年,哪还会再打起来。
  真要打起来,阿爹和明书就觉得,世子爷领兵在外,大爷就失了手脚,这建乐城,就全是他们的机会。”
  符婉娘唉了一声,干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有什么打算?你家里都逼成这样儿了,你这事,拖不得了。”符婉娘再次问道。
  “我嫁给二爷,沈氏一族也许能昌盛,可阿爹和明书,只怕就真是离死不远了,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我明天去跟娘娘说,我不想嫁给二爷。
  我不是为了自己,至少,不全是为了自己!”沈明青沉默良久,低低道。
  “也好,这些年,你日夜纠结悬心,不管怎么样,说明了,有个说法,有个了断,至少不用再悬心纠结了。”符婉娘连叹了几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这样的事情,能有什么办法呢?
  ……………………
  黑马举着只鞋底足有两三寸高的薄靴,举到李桑柔面前,“老大你瞧瞧,这鞋底,还真跟高跷差不多,我见他好多回,他走路可稳当的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些贵人真是,这得多难受?”
  “这算你输了?”李桑柔看了眼,随口问道。
  “拿来我瞧瞧!”见李桑柔不看了,金毛一把夺过去,翻过来翻过去的看过,脱了鞋子往脚上套,“瞧这大小,跟我脚差不多,我试试。”
  “这么高的鞋底,当然是我输了!”黑马浑不在意。
  不就是十个青蛙跳么,几下就跳完了,多简单,别说十个,就是一百个,那都是小意思。
  当初十一爷拿这个跟他打赌的时候,他就觉得十一爷有点儿傻。
  唉,这些贵人吧,都有点儿傻头憨脑。
  金毛蹬上高底靴,踩着站起来,哦哟了一声,“还真跟踩高跷一样!让让,都让让,让我走两步!”
  金毛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走了两步,用踩着高底鞋的单脚站住,低头看看仰头看着他的窜条,再转头看了一圈儿,叉着腰哈哈笑起来,“唉哟喂,怪不得要穿这么高的底儿,这可真是高瞻远瞩!站高望远!怪不得……唉哟!”
  金毛还没感慨完,脚下一晃,往前扑进了菜地里。
  黑马拍着腿,哈哈大笑,窜条扑上去拽起金毛,把金毛上身拽起来,就按着他脱靴子,“让我也试试!我也要高瞻远瞩!”
  “你跳的时候,得让十一,还有七公子在旁边看着,免得你说你跳过了,他们不承认。”李桑柔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交待了句。
  刚走了没几步,潘定邦的小厮听喜后面跟着个小厮,穿过院子过来。
  “大当家的,马爷,这是在我们舅爷身边侍候的小厮莲果。
  我们舅爷差他过来,要跟马爷说几句话。
  我们七爷说了,这话最好当着大当家的面说,说大当家的是实诚人,说一句算一句,马爷可不一定。”听喜一连串的话儿说的清脆无比。
  黑马听的瞪起了眼,这什么话?他堂堂马爷,那也是说一句算一句!吐个唾沫砸个坑的!
  “什么事儿?”李桑柔忍着笑,看着莲果问道。
  “我们十一爷说,打赌那会儿,他想少了。”
  莲果忙上前回话,“我们十一爷说,他在东华门口趴地上跳,那是丢脸的事儿。
  可要是马爷在东华门外跳上几跳,东华门里进进出出的人,又不认识马爷是谁,要是马爷再穿件破烂衣服,就是跳上三十跳二十跳,只怕也没人看一眼。
  我们十一爷说,这就不公道了。”
  莲果一番话说的黑马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叫东华门进进出出的人不认识他?如意认识他!听喜认识他!工部的门房认识他!好多人都认识他黑马!
  “那你们十一爷是什么意思?”李桑柔笑问道。
  “我们十一爷的意思……”
  “是我们七爷出的主意!”听喜凑上来插了句。
  “是我们十一爷和我们姑爷的意思,我们十一爷说,马爷得在两天后状元楼的文会上跳,那才能算数。”莲果接话笑道。
  李桑柔看向黑马。
  “状元楼那文会,我听人说过,那是什么太学什么的文会,人多得很,说是至少是个举人,才能进得了门呢,咱也去?”黑马看着李桑柔,一脸惊喜。
  “本来没打算去,不过,你既然要还赌债,只能去一趟了。”李桑柔笑道。
  “那跟你们十一爷说,成!”黑马立刻爽快答应。
  在哪儿跳他都无所谓,青蛙跳他跳得又快又好,十个八个青蛙跳,那可难不住他!
  李桑柔看着黑马送走听喜和莲果,想了想,吩咐金毛去找一趟如意,问一问宁和公主,要不要去两天后的状元楼文会看看热闹。
  ……………………
  沈明青在周家和符婉娘说着话儿,吃了午饭才回到永平侯府。
  隔天午后,沈明青坐车出来,往宫中请见沈贤妃。
  沈贤妃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娘娘看起来不怎么好。”沈明青仔细打量着沈贤妃,关切道。
  “夜里多起了两回,有点儿乏,你坐过来,咱们在这儿说话。”沈贤妃微笑着示意沈明青。
  沈明青坐到沈贤妃旁边,从榻几上拿起美人捶,笑道:“我给娘娘捶捶腿吧,活络活络,能舒服不少。”
  “好。”沈贤妃挪了挪,将腿伸平,“我瞧你气色也不怎么好,你家里还好吧?”
  “嗯。”沈明青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沈贤妃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阿爹撤了差使,明书又挨了板子,你阿爹那个人,最是耐不住。
  前儿你太婆过来,我瞧她气色也不怎么好。”
  “阿爹还好,早就说要好好读几本书,如今总算得空儿了。”沈明青苦笑道。
  “他要是真能读得进去,那就好了。”沈贤妃烦恼的叹了口气,“他这撤差,为什么撤差,你太婆跟你说过没有?”
  “嗯。”沈明青垂眼点头。
  “多大的事儿呢。明书挨板子那天,二哥儿去看他,回来跟我说闲话,我听二哥儿那意思,明书委屈的很呢。
  你阿爹怎么说?也觉得委屈?”沈贤妃皱眉问道。
  “我没敢问过阿爹这事儿。太婆也不是专门说给我听的,是阿爹跟太婆说时,我在后头听到的。”沈明青回避了这个问题。
  “你阿爹撤差,这才几天?你阿娘来过两趟,你太婆来过一趟,你小姑母也来过两趟了。唉。”沈贤妃抬手按在太阳穴上,烦恼的叹着气。
  沈明青垂着眼,没说话。
  这话她没法接。
  “前儿你太婆来,再前一天,你小姑母过来,说了半天,都是一件事儿,就是二哥儿的亲事。
  你太婆后头都明说了,说你跟二哥儿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自小儿的情义,说我姓沈,再怎么,也得替沈家着想着想。”沈贤妃说到最后,烦恼中带着几分厌烦。
  “娘娘的意思呢?这事儿,我只听娘娘安排。”沈明青抬头看向沈贤妃。
  “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女儿看,这是咱们娘儿俩的缘分。
  你也是个明白人,咱们娘儿俩,也能说说话儿。
  二哥儿那样的禀性,必定是要大爷监国的,二哥儿真要亲自统理政务,那是灭顶之灾,这一条,二哥儿自己也明白得很。
  唉,这孩子,好在自知。
  当初,还没有北洞县刺杀劫杀那事儿时,那时候,你二叔还活着,我和你二叔说过这事儿。
  你二叔的意思,跟我一样,大爷和世子,只能交好,你二叔的意思,也是想让你嫁进睿亲王府,那时候,你二叔很着急,怕你小姑母再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可文家那功法……
  唉!”沈贤妃一声长叹,“后头就真出事儿了,平白搭上了你二叔一条命。
  现在,咱们只能试试了。
  我跟皇上说说,让皇上跟大爷商量商量,看看世子的意思,要是大爷和世子能点这个头,那是最好不过,要是不能,”
  沈贤妃的话顿住,片刻,才接着道:“就只能委屈你,你这亲事,就全听大爷安排,他说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你看行不行?”
  “好。”沈明青连连点头。
  能有这一回尝试,她已经极其感激已及满足了,至于成与不成,她不敢多想。
 
 
第100章 真黑马
  宁和公主自然是一请就去的。
  状元楼的文会是两天后,顾晞隔天见到顾瑾时,提了一句。
  状元楼这文会是惯例,银子由礼部支出,出面的是国子监,主事儿的国子祭酒和诸博士,都是老成持重之人。
  顾瑾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状元楼这场文会,能生出什么事儿,就点了头,“要是有空,你也去看看热闹。
  不是为了阿玥,那天到的,都是未来的栋梁,你去看看他们。”
  “好。”顾晞爽快答应。
  ……………………
  文会那天,黑马一件葱绿半长衫,戴了顶鹅黄幞头,拿着他那把二十个大钱的名家折扇,昂胸挺胸出来,站在院门口,扶了扶幞头,颇有几分遗憾。
  他最近才知道,士子们戴的,用簪子扣在头顶上的,那才叫冠,他这幞头,是帽子,不叫冠!
  他很想买顶银冠……银冠太贵,铜的也行啊,听说还有木头的,那也行啊,他马云灿作为大家出身的读书人,是该戴冠的。
  不过,这冠的事儿,他提都没敢跟老大提。
  金毛和窜条都是平时打扮,只不过,一身靛蓝夏布衣裳是新的。
  金毛做过两身绸子衣裳,可那绸子衣裳太滑,又不耐脏又不耐磨,两身绸衣裳,都是上身一天,就磨破了,心疼的他两夜没睡好,他再也不穿绸衣裳了。
  窜条跟着金毛,也做了一身绸衣裳,一直没舍得上身,今天要去状元楼文会,一大早起来穿上,在院子里转了三四圈,又进屋换下来了。
  那绸裤子滑溜溜凉飕飕,他总觉得没穿裤子,总想夹着腿,两只手往下捂。
  唉,还是算了,这绸裤子穿着跟没穿一样,万一掉下来,真成了没穿裤子,他也不知道,还是别穿了。
  一行四人,在状元楼侧门外,等到了宁和公主,一起往侧门进去。
  这一趟,是确确实实特意走的侧门。
  这场文会,礼部出钱国子监出面,算是官方文会。
  宁和公主要是从正门大张旗鼓的进门,从主事儿的国子祭酒,到一身便服的礼部以及其它各部诸人,都得对着公主行大礼,再把她请到上座,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照礼仪来。
  从侧门进来,只要宁和公主不主动站到中间,再宣布一下自己的身份,大家就能装着不认识她,演一场心知肚明的微服潜行。
  宁和公主还是男装打扮,一件鹅黄长衫,和黑马的幞头一个颜色。
  宁和公主看到黑马就笑起来,指指自己的衣服,再指指黑马的幞头,再看看黑马那一身葱绿,笑的把想说的话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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