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一切都是这么残酷。
艾威利艰涩的说道：“老师，你知道吗？你虽然不是像米莱尔大人那般耀眼存在，可是我却承认你是我真正的老师。所以，我这方面从来没有嫉妒过雅瑟格。”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其实父亲一直期许自己成为米莱尔的学生，波本鲁夫只是家族安排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然而在艾威利心里，他对波本鲁夫是有感情的。
可是现在，波本鲁夫已经死了。
在艾威利心里，波本鲁夫是因为那个平民女巫而死！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才伸手摸上了印有路易斯家族徽章的书信。
老路易斯信中内容，艾威利可以说早猜到几分。可当他当真读到时候，仍然不觉一阵子的失望。
得知艾威利与林茉发生冲突之事，父亲叮嘱艾威利，尽量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
神圣家族和米莱尔之间，本来就有着尴尬的过去。那个卑贱女巫是米莱尔的学生，如果艾威利和她一直不和，不免会招惹许多闲言碎语。
乃至于，会有人猜测神圣家族跟米莱尔之间关系是否破灭。
如此种种，老路易斯陈述厉害关系，直到信的末尾，他才落了几笔安抚艾威利的丧师之痛。
父亲心中，其实已然不再关心死去的波本鲁夫了。
老公爵是个实际人，而且一辈子生活在他那个光彩耀眼的兄长阴影之下。
艾威利念及米莱尔那近乎完美的俊美，很难将自己那已经步入中老年的父亲视为米莱尔的幼弟。
父亲对米莱尔的忍耐和退让，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全无丝毫锋锐之气。
也因为如此，艾威利对其父更加失望。
艾威利飞快将手中信撕成了两片，随手扔在了一边。
他拿起了酒瓶，灌了几口烈酒。
一股晕眩之意，就如此冲上了艾威利的头颅。一副不太美好的画面，便如此涌入了艾威利的脑海。
神院的图书馆是那么的安静，那时候他翻阅那些书籍，却莫名被人打搅。
一不小心，就看到一场闹剧。
女巫咄咄逼人，跟一个小贵族彼此撕咬，丑陋不堪。
他依稀记得那个小贵族叫斐恩，暗恋过嘉碧，倒也惹得艾威利几分不快。
那时候艾威利高高在上，觉得不过是底层人民的撕咬。
女巫恶劣之极，竟要斐恩沉溺于酒精之中沦为废人。
艾威利满口酒气，一股寒意蓦然攀附上他的背脊，使得他不觉打了个寒颤。
他猛然将手中酒瓶扔在地上，阻止自己再饮酒水。
一时之间，艾威利竟不免口干舌燥。那时候高高在上，宛如看猴戏一般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像斐恩一样被林茉逼迫。
自己就像那个无能的小贵族，在林茉逼迫下心态失衡，露出不堪丑态!
艾威利大口大口的喘气，那个女人，应该乐意看到自己的失态和陨落吧，可自己又怎么能如她说愿？
他慢慢的攥紧地面的一块玻璃渣，刺破手心传来一股锐痛。
似乎唯有这样子的疼痛，能压制住艾威利内心的不快。
恶魔虽已然陨落，处于谨慎，人族联军仍然驻守边境观察半月有余。
一切风平浪静，再无异样。
北方之地，这里的人类被绯红之月纠缠了两百多年，如今却也终于结束了那可怕的噩梦。
这半个月来，林茉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预料中的好消息，也一个接一个传来。
首先，作为神职人员，她王都地区的执事任命已经下达。埃里克处于谨慎，没有把话说死。不过这桩事情，也没发生什么变数。
林茉感觉自己运势到了，该有的职位顺利落在自己头上。
王都地区的主教是蓝音大神官，也是神前十分受器重之人。
如此要紧神职，自然会落到对神最忠诚的信徒身上。
埃里克由蓝音一手抚养长大，感情颇深。据埃里克所言，蓝音大神官对自己也是十分欣赏，称赞有加。
顶头上司对自己有个好印象，林茉心情还是不错的。
再来就是白翡皇族，封地什么的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恩赐林茉伯爵封号。毕竟虽然红钻巫师相当于伯爵等级，但神权和皇权是两个职业系统。相当于林茉如今，也是挂上了皇权体系的一个职称。
她是米莱尔的学生，这些似乎都是应该的。
因为米莱尔一直担任着平衡贵族、巫师、皇权三者间的责任，维持彼此间的稳定。故而这位帝国之狐掌控帝国之军权同时，又以灰袍法师的形象接受了神会的高阶神职，是永恒帝国苏瓦尔区名义上的大主教。
那么林茉兼任不同体系的头衔，不过是追随米莱尔的脚步。
至于这个伯爵头衔实惠之处，在于皇室会发钱。
林茉虽然没有封地，每年却可以有十万金币收入，这是相当大一笔财富了。
同时，皇室还将王都一处豪宅赐给林茉居住。
王都土地寸土寸金，林茉也算是有房一族了。加之林茉拿到手的一份好工作，总之前途大好。
至于封地的事情，林茉也反省自己，她想得太过于急切了。
说到底，她立场还是更偏向神会一些。白翡皇族示好是一回事，如果当真送上封地，这份投资所求回报可是会不少！
最初的飘然过去之后，伴随林茉伤势痊愈，林茉也沉淀了不少。
这几日人族队伍陆续撤回，而林茉明日也会起身回王都。
北方的大地是苍凉而壮美的，全无王都繁华热闹。
春日已经将翠绿的暖意送上这片大地，远处的山峰仍然霜雪带帽。
林茉和阿曼达在军营中行走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却也映入了林茉的眼帘。
是艾威利，艾威利面颊似染上的一层霜雪，让他那份贵族高傲之中添了一抹阴郁的冷意。
当然他的眼中，也不觉透出了几分憎恨。
一如远处山峰顶上的积雪，不会随着季节变化而消失。
然则林茉却也不以为意，甚至有几分意料之中。
人生在世，只要你有追求，想上进，是无可避免会得罪人，与人结怨的。因为一旦涉及利益被动，怎能不恨？
就好像婚姻是这个世界女子的进身之阶，故而难怪原书中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恶毒女配，无非是嘉碧这个女主动了她们盯上的利益罢了。
恶毒女配在小言里完全是符合逻辑的存在。
而林茉既然想要的是权势，越往上走，便无可避免与这个世界贵族的象征原男主对上。
雅瑟格或者波本鲁夫，这些都是仇恨附加的筹码。
其本质，是自己与艾威利不可兼容。
而林茉，可不会因为惧怕得罪艾威利而畏首畏尾。对上原男主就是这样，不是被他轻蔑无视，就是被他仇恨憎恶。
然后林茉便看到艾威利扯下了他的手套，向着自己扔来。
林茉明明可以躲过的，然而她没有，她任由艾威利的手套砸在自己身上。
骑士之间有一种习俗，扔手套是挑战的意思，若不肯接受则被视为怯弱。
而林茉，显然已经准备接受了。
是该正式跟艾威利战一场。
第85章 085（二更）
那手套砸在了林茉肩头,然后这样子滚落在地面之上。
阿曼达眼睛里透出了一股子的怒火：“艾威利.路易斯，你竟向一个巫师提出挑战？”
那样子的挑战，向来是骑士之间，甚至几乎在差不多的神纹之间。
而巫师,一向是身躯孱弱的象征。
林茉已然是巫师之中的异数,兼具高阶武者的实力。然而和开了五道神纹的艾威利一比,却也仍然显得过于脆弱。
林茉开启两道神纹之际,甚至只能算计跟艾威利对上一招，光速逃走。
那么事到如今,艾威利竟向林茉挑战？
这样子的质疑,艾威利早便想到。他恍若未闻，仿佛没听到阿曼达说什么似的,只直勾勾的看着林茉。
“你可以不与我近战,就算是在森林之中搏杀,也无所谓。还是,你作为人族之光已经心生怯弱？”
这么说着时候,艾威利嗓音多了几分讥讽：“看来有人作为米莱尔的学生,终究是夸大其词了。茉莉.卡莱恩，你究竟是具有真正实力，还是米莱尔大人对你刻意提拔呢？如此，也不免让人怀疑。”
艾威利一向对米莱尔十分尊敬,可是如今言语间甚至涉及诋毁米莱尔。
阿曼达嗓音已经变得十分和缓、平静，以一种我早便看透的口吻说道：“茉莉,不必理会艾威利的小小计策。此等挑战,折损的是神圣家族的荣光而已。”
然而林茉却伸手,轻轻拂去了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
刚才艾威利的手套,就是砸在了林茉这个地方。
“如果,比试的地方由我挑选，那我是可以接受的。”
众所周知，巫师善于远战，艾威利大约也猜到了林茉的用意，也点点头。
林茉以右手比到左肩：“那么，茉莉.卡莱恩正式接受艾威利.路易斯的挑战，以神之名，遵循所有挑战礼仪，保持比武的正当性、神圣性。”
林茉心里面，自然也有了一些盘算。
然而忽而间，她微微有些恍惚。只恐怕嘉碧也没想到，从前在神院时候，云雀心里高不可攀的贵族少爷会寻自己决斗吧。
自己能成为神圣家族继承人不舒服的存在了。
林茉忽而微微一笑，以后还会成为让他仰望的存在。
阿曼达略含嗔怪的眼神落在了林茉身上，却终究没有阻止。
因为林茉是她的朋友，而不是她的学生，更不是她的孩子。
那么作为朋友，自然要保持对对方自主性的尊重。
艾威利点点头，蓦然转身便走，似不愿意多在林茉跟前停留。
阿曼达沉声：“这个世界，所谓的贵族礼仪风度也不过是道具罢了。可是，可是就算如此，艾威利还是令人十分不齿。”
林茉十指交织，枕在脑后微笑：“别人会觉得，他是经历了丧师之痛，故而一时气愤，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情。唉，可怜的艾威利少爷，大约是气糊涂了吧。”
阿曼达想，是吗，真的是为了波本鲁夫吗？
女伯爵并不想对别人妄加猜测，可心里却禁不住生出一些想法。
也许因为林茉生长速度太快了。
四年前的林茉，还是神院一粒灰尘，连让艾威利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一年前，作为二道神纹的林茉，只敢与艾威利一击而退。
自从林茉成为米莱尔的学生之后，就想得到了充足的养分，更以不可思议的程度成长。
这样子的速度，应该会让人产生某种可怕的恐惧吧。
林茉想法可不会像阿曼达那么含蓄，她思维直接得不可思议，觉得艾威利就是想要搞死自己而已。就想林茉想要搞死他一样，艾威利也容不下自己。只不过这个贵族子弟十分会为自己找借口，什么为了雅瑟格啊，波本鲁夫之类。
而且艾威利显然没有林茉那么能忍，在林茉思考死去梅伦做法，想要装个几年时候。而艾威利，可没有这份自制力了。
可能艾威利比较好命，情绪都可以很直接的表达出来。
这场决斗之事，很快传遍了军营。
女巫和骑士的决斗，是帝国历史上十分罕见的。
通常而言，巫师和骑士是彼此配合的存在，加之巫师不善近战，哪有能耐跟骑士打？
艾威利的举动，违逆了老路易斯公爵的意思，显然带着几分个人情绪在。
他何止没有跟林茉和好，还跟林茉闹了个大的。
只不过这件事情，也使得艾威利风评变得有些微妙。
许多人都不免暗暗议论，艾威利这位公爵之子做法有失体面了。他与米莱尔的女徒不合已经早有迹象。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聪明人，眼尖儿的人也绝不会少。私底下，也早有人议论这些。
这对于人族上层社会的和谐，本来就是不利的。
暗潮汹涌下，流言蜚语已经蠢蠢欲动，没想到艾威利竟将冲突摆在明面上。
可能失去了长辈的约束，使得艾威利不那么冷静。
这件事情传到了米莱尔耳中，也不过使米莱尔不动声色，轻轻一挑眉头。
林茉并不是是个幼稚的人，这个学生年纪轻轻，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冷静。就算近日里的荣耀，想来也不会冲毁这位女巫的头脑。
至于艾威利，作为一个成年的贵族，也应该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了。
几上一杯茶水微温，透出几分微热水汽。
艾威利则轻轻擦拭自己的剑，他已然想象得到别人的议论，这使得艾威利眼中冷锐之色更浓。就算如此，艾威利也决意如此。
那个女巫，靠着聪慧的天资和美丽脸蛋往上爬，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好像什么可怕的妖物。而她的野心，就是女巫最大的弱点。
事已至此，想来林茉会竭力证明自己，保持头顶的荣光。呵，以为自己当真是人族救星？
宁可名誉受损，艾威利也想要划破这张画皮，要将林茉耀眼光环打破。
他并不觉得林茉在这次战争中真有什么优秀表现，不过是沾染了米莱尔的光辉罢了。
想到了波本鲁夫，艾威利血液里更蠢蠢欲动一股可怕的热意。
骑士战斗中，就算杀了对方，帝国法律也是不会加以保护的。
这是一场血腥、野蛮的传统，却包裹上正义、荣耀的外衣。
事实上，权力斗争之中，残酷的宫廷斗争间，这样子决斗方式曾无数次被用于阴谋，以此以剪除异己。而贵族法则之中，荣耀又是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面对同等神纹贵族的挑战，是很难拒绝的。
所以阿曼达明白这一举动的阴暗之处，要替林茉拒绝。
毕竟林茉身为巫师，拒绝也是可以被规则接受的。
可惜那个女巫终究出身寒微，最近又格外膨胀，并不明白其中凶险。
大约是为了营造极具勇气的个人形象吧，想进一步巩固她得到荣耀。那么就算不敌，也是虽败犹荣？也不至于因为婉拒自己，留下过分谨慎怯弱的印象。
女巫身为女性，本来就容易沾染所谓的阴柔之感。这个女人抓紧机会，营销自己的个人形象。
可是，艾威利心思却很深沉。
自己此举已然是得罪了米莱尔，那么这场比试，林茉就要为她的疏忽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