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87（二更）
而艾威利呢,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子的痛楚。在此之前，他受过一些伤，故而以为精神上的痛楚才是最难忍受的。
然而如今,艾威利感觉仿佛有太阳在自己身躯之中燃烧,烧得五脏六腑一阵子的痛楚！
剧痛顺着蔓延到艾威利的太阳穴,刺入了艾威利的脑仁儿。他的耳边听到了咯咯的声音,那种骨头断裂的声音似已经穿刺透入了艾威利的脑仁儿之中。他身躯就像是碎掉的皮囊，所受伤损已然是十分严重。
那种狂暴的力量,毫不留情摧毁艾威利的身躯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感觉血轻轻呛出来,但也分不清是口还是鼻，只觉得糊得艾威利呼吸困难。
林茉五指握紧，保持握拳的姿势,猛然抬头。
那一双眼却是极冷。
“红”和她处于短暂回血期。
与此同时，“灰”和“绝”呼啸飞出。
走一步算三步，林茉可以说是算得非常的好，和自己的死灵战略打配合。
艾威利已然感觉握剑的右臂传来阴冷彻骨的寒意,伴随而来是剧烈的疼痛,还有咔擦骨裂之声。
死灵十分凶残,竟欲图将艾威利握剑的右手啃断。
艾威利开启了五道神纹，身体可以说也是经过一定强化，所以死灵也啃咬得十分用力！
那种可怕的凉意涌上了艾威利的脑门,天啊，要是自己右臂当真被啃下来——
不会的,绝对不可以！
然而旋即,艾威利也是顾不得哀悼自己的右臂了。
欲图断其右臂的是“灰”,“绝”一脸冷漠,死灵丑陋的脸就要凑近艾威利英俊的面颊，靠近艾威利的眉心。
这个世界既有治愈巫师的存在，那么击杀一位高阶武者，便要损其要害，真正伤到灵魂！
眉心跟咽喉，就是可损及灵魂的要害。
艾威利眼睁睁看着死灵丑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他想要大声的尖叫，可鲜血糊住的嗓子，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就算是百铁森林，也没眼前这一刻这般危急。
诚如他认为的那样，林茉是个极残忍的女子。
林茉凉丝丝的瞧着，却已然知晓自己不能如愿。因为在艾威利身躯飞起那一刻，已然有五六道身影掠上去，其中不乏开启了五道神纹的圣骑士。
哈，对方毕竟是神圣家族的继承人。不得不说，这个身份多好啊，让艾威利性命金贵得不得了。
饶是如此，林茉仍然发狠似的放出两道死灵。
她总觉得艾威利苦头没有吃够，内心是不满意的。
然而一瞬间，艾威利残损的身躯已然被人接住，立刻就有红钻级别的巫师替艾威利稳固精神体，以免对艾威利造成神损。
护在艾威利跟前的圣骑士更催动玄力，驱散林茉两只死灵。
若不是林茉收得快，只怕这两只死灵说不定还会被直接打飞去异界。
是谁说的，决斗是神圣的，生死是帝国法律也不可干涉的？
林茉内心啧啧，竟出奇的冷静。
她跟“红”融合一次后，大约会需要半日时间进行身体缓和，那么方才可以进行下一次的攻击。
然而饶是如此，单靠三道神纹，林茉已然可以送如今的艾威利归西。
可是不成啊，现在艾威利被紧紧护住，甚至有人眼神冰冷凝视林茉。
只不过将艾威利打个半残，似乎已然大逆不道了，要是自己真将艾威利宰了还得了？
林茉冷冷想，真是可惜，至少也该让自己死灵将艾威利的一条手臂给啃下来。
林茉轻轻一侧头，她发带在战斗中被气劲儿割开，此刻一头乌黑的秀发缓缓垂落，轻轻的散在了她秀美苍白的面颊边。
林茉眼中似有幽火流转，唇瓣却冉冉透出了讥讽的笑容：“艾威利少爷，决斗结束了吗？怎么你受了点儿伤，便有那么多人来救你？”
艾威利身上的伤还是难以言喻的疼痛，精神经过巫师舒缓终究稍安然了些。
一旦恢复了神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铺天盖地的耻意就如此涌来！
他，他竟是输了？
前所未有的羞耻涌上了艾威利的身躯！
他不但输了，还输给一个女巫，而这个女巫只开了三道神纹，而且还是自己挑起这场不体面的决斗。
若他杀了林茉，固然会饱受非议，可若自己输了，那便彻底沦为跳梁小丑！
输了，他输了！
周围的人一道道目光，就像是利剑一样刺向了艾威利，将艾威利一生所有的骄傲击得粉碎！
百铁森林之中，他固然是出了丑，可那个尴尬的丑事终究没什么人知道，只是艾威利自己内心之中一个污秽的秘密。
甚至此刻赶上来救治自己的人族高层，是以什么样眼光看待自己呢？
艾威利颤抖着咳嗽，咳出了一口口的鲜血。
“也对，总是会有人救你的。从雅瑟格到波本鲁夫，总是会有人救你的呀！为什么波本鲁夫大人作为六道神纹的高手会受神损之伤，而你艾威利却安然无恙呢？难道不是因为神圣家族的继承人总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在对战恶魔的战场上，你也是那么样安全。”
“而你独自对上我茉莉.卡莱恩，可是比在战场上危险多了，艾威利少爷，因为没人保护你金贵的身躯了啊。”
辛辣的讥讽话语就如此传入了艾威利的耳中，继续践踏艾威利那几乎破碎的可怜灵魂。
林茉眼底深处，更不觉浮起了一抹冷凛。
“这场决斗还没有结束，事到如今，艾威利.路易斯，你认为这场决斗结束了吗？”
如果艾威利摇摇头，那么这场决斗就没有结束，那么这些护着艾威利的人族高手就不应该在台上。
除非艾威利肯舍弃自己的尊严，承认自己输给了林茉，那可是何等耻辱！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艾威利的眼底，浮起了幽幽火焰。
此刻的他，不免让人瞧不起。然而他若肯抛却生命，不肯认输，至少也能挽回自己的逼格。
暗中有人皱眉，也窥见林茉狠辣之意。
这个女巫，难道还当真要杀了艾威利不成？
林茉想，那么我真的要杀了他吗？我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下杀了他吗？
神圣家族是多么庞大的势力，象征着整个帝国贵族之尊严。而林茉如果不管不顾斩杀了艾威利，又将遭至怎么样恶果？
冷风轻轻的吹过林茉的脸颊。
就算，就算我刚才真有机会，也未必敢当众下手吧。
林茉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掌，面颊却一派高傲不屑。
如果艾威利真敢不认输，那么自己又真能怎么样呢？
然而艾威利就这样怔怔的，极愤怒的看着她，唇瓣动动，却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
是，怕了我吗？
觉得自己已然敢当众击杀神圣家族继承人？
艾威利蓦然合上眼睛，头颅一歪，仿佛昏过去了。
林茉心里冷哼：废物！
看似昏迷的艾威利，尚算完整的左手却狠狠的捏着衣服角。
周围的欢呼声萦绕在林茉的耳边，使得她像是真正的英雄。
不错，米莱尔固然对她所作所为进行了称赞和褒奖，帝国之狐的言语也具有相当的权威。
可是听到的总是没有看到的实在。
任由米莱尔将林茉叙述得如何英勇，说她勇闯恶魔之眼，冒险与恶魔融合。可那些事情，不过是耳闻，终究是不踏实的。
然而现在，开启三道神纹的女巫击败了五道神纹的神圣家族继承人，这可是实打实的奇迹！
米莱尔远远的瞧着站在台上的林茉，少女乌发轻盈在风中摇曳，将落的太阳给林茉身上染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辉，映衬着林茉生机勃勃的自信容颜。
瞧着眼前这副画面，任谁都不会怀疑，她会开启属于茉莉.卡莱恩的传奇！
他身边的下属不免好奇米莱尔的心思，血缘关系对米莱尔当真已然不重要了吗？大人的心里，看到自己学生击败自己的侄儿，又是怎么想的呢？
米莱尔如果对艾威利毫无期待，也不会给予一滴魂血。这位路易斯家族优雅的继承人，本也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啊。
米莱尔没有阻止这场决斗，如果输的是那位女巫，米莱尔会上台阻止艾威利吗？
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恐怕也只有米莱尔有这个资格和地位前去阻止了。
当然这个答案，应该没谁知道了。
米莱尔自然不知道此刻自己下属的疑问，如果他知道，一定会这样回答。
如果茉莉.卡莱恩肯答应这场决斗，那么她一定会赢的！
到了明天，这里最后的驻军也会撤离北方大地。那么这场对恶魔的征战，终于也要划上一个尚算圆满的句号了吧。
历时大半年，人族联军以胜利的姿态撤离。
而永恒帝国之王都，民众也因这些战士的凯旋归来夹道欢迎。
到了英雄战士们归来那日，街道两侧挤满了民众。而稍有家资者则租用了沿街二楼的包厢，如此既不必与普通民众挤在一起，也能看得更清楚。
在这样子其中一个厢房中，嘉碧一双雪白柔软的双手紧紧捏着折扇，压抑着心中浓郁的思念和急切。
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艾威利了，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嘉碧每一天都备受煎熬。她向着神明虔诚祈祷，希望艾威利不要出现任何的意外。这一切折磨，让嘉碧的心都快要碎掉了。此刻她碧色的眼眸之中饱含了泪珠，像两颗绿宝石般晶莹透亮。
当初艾威利被征兵不久，嘉碧就被接出了神院。
在艾威利权力的魔法之下，她顺利在王都谋得一份清闲公职。
一处精致小巧的宅院，就成为嘉碧的安身之所，两个女仆跟她住在一起，彼此作伴。
温斯莱家族肯定不会管这个假女儿，然而只要有艾威利在，一切花销都绝不是问题。
不过嘉碧心系爱郎，又哪有心思去参加宴会社交？
她纯洁的，一心一意等待着自己爱郎，亲吻着每一封艾威利寄回来的书信，将之珍藏在梳妆台上的宝石匣中。
她目光在人群之中贪婪搜索，焦急的等待着。
终于，嘉碧目光捕捉到了自己心上人！
一瞬间，嘉碧面颊变得潮红，眼中蓄满的泪水不觉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顾不得仪态，大声叫道：“艾威利！艾威利！”
嘉碧挥舞手臂，竭力引起艾威利的注意。
而马上的青年也顺势抬头，对上了嘉碧的面孔。
嘉碧却忽而微微一怔。
大半年不见，艾威利气质也是变了许多，没了从前瀚海般的高贵优雅。反而，反而有几分——
有几分说不出的阴冷狠戾。
这种气质，不该在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身上看到的。
看到嘉碧瞬间，艾威利眼底也是透出了几分喜悦，只是不好停留下来。
他低低呼唤：“嘉碧，我的小玫瑰花。”
嗓音却是出奇的沙哑难听，再没有从前优雅迷人的贵族腔了。
听到自己声音一瞬间，艾威利也生出了几分的嫌恶厌憎，脸上肌肉也轻轻一抖。
他其他的伤也还在慢慢养，骑在马上也是浑身都疼。最令艾威利不适的，是自己喉骨传来的痛楚。
这些，都是那个女人带给自己的！
艾威利走远了，嘉碧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一瞬间嘉碧内心也是生出了几分不安，却轻轻的拍拍自己的额头。
艾威利只不过是在战场上呆久了而已，不会有事的。日子一久，那就好了。
这场战役之中，艾威利似乎没有实现他的期望。人族虽然胜利了，然而荣耀却似乎落在别人身上。
这个世界八卦实在不是很发达，许多消息从北方传来，传入王都时候已然严重滞后。
饶是如此，嘉碧也依稀听闻，这场战争之中出现一位传奇的女巫。
据说是跟随米莱尔大人一起完成任务，应该也是某位贵族家极受宠的千金吧。论出身，自己当然比不上货真价实的贵族小姐的，自然不可能取得和她们一样成就。
嘉碧对艾威利死心塌地，可有时候，她也对那些真正出身高贵的贵族小姐生出几分羡慕。
有家底的话，活的真是肆意啊。
然而此刻队伍之中，一道熟悉的婀娜身影，却也映入了嘉碧的眼帘。
第88章 088
林茉一身灰色的军装,勾勒出女性优美的曲线，背脊却是挺直。她英姿飒爽间不失婀娜多姿，目光灼灼,充满了诱人的深邃。经历了许多事情,林茉已然添了几分沉淀之意。
人在神院时候沾染的几分幽莲般的阴润已然被洗去,少了几分愤世嫉俗,她眼神里也添了几分自信与深邃。
而此刻的林茉，眼间神色也是多变的。若她愿意,她黑沉沉的眼眸也会染上一抹阳光，生出几分真诚含情。然而这双眸子眼神微沉时,也透出猛禽般的锋锐冷狠。
经过战争的洗礼，林茉宛如被打磨后的原石，多面折射闪闪发光。
寂寞、痛苦、嫉妒、不甘、愤怒,种种情绪，似乎只是人生之中必须要面对的挤压磨砺。
有人因此被折断，有人却因此而蜕变。
一时之间，许多目光都不自禁凝聚在林茉身上,因为她是那样子的耀眼。。
嘉碧微微恍惚,她都有些认不出林茉了。
这还是那个神院毫不起眼的小女巫？那个面容凶狠,极不甘恼恨看着自己的曾经好友？
是，自己得到了艾威利的爱，总是会惹人嫉妒的,还会有人拿起道德大棒来诋毁自己的幸福。
可是，可是——
那个走廊上浑身脏兮兮,鞋子都破破烂烂的小茉莉,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那个神院的冬天,自己披着暖烘烘的皮草披肩,和那个脏兮兮从流月河边跑步回来的女孩儿擦肩而过。
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谁都没搭理谁。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从前认识的人嫉妒目光之中踏入优雅的贵族世界，而过往种种，只不过是记忆力的尘埃，连交集都不会有了。
嘉碧慢慢的捏紧了手中的折扇，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艾威利在她身上花的功夫是有效果的，嘉碧虽并没有什么做巫师的天分，却也是熟悉各种贵族之间的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