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乖乖照做。
结果咳出来的不仅是酒水，还有鼻涕。
感受到鼻尖下的不明液体，苏念念怔了一秒，恨不得当场升天。
这就是大型社死吗？！！！为什么仙女要遭这种罪？
她飞快地就想要避开脸，至于裴言卿的手，刚刚抓得有多紧现在就甩得有多快，但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头顶上传来一声闷笑，裴言卿握着毛巾的手下移，隔着毛巾替她擦掉了鼻涕。
苏念念已经麻了，她睁着微红的眼，目光对上站在她侧右边的裴言卿，又看到他拿着毛巾的手，连忙错开视线。
啊啊啊，裴言卿，你手脏了！
偏偏这种动作他做得尤其熟稔，眼神自然得就像是在给恬恬擦鼻涕。
裴言卿又垂眼，看小姑娘脸红到耳朵根，唇角微扬，退回到座位上。
“好点了没？”苏焱问。
苏念念点头，又歉意地朝其余人笑笑，随即便撑着酡红的脸颊默默装死，可苏焱还没放过她，凑过来，嘲讽道：“这回是丢人丢到家了吧？”
她狠瞪苏焱一眼。
经过这么一打岔，那种灭顶的窒息感才褪去了大半，苏念念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却渐渐发现，思维不能跟上身旁人的交谈，时常盯着某一个点就是好半天。
或是她盯着裴言卿的目光太灼热，他回看过来，眸中带着疑问。
平常苏念念哪能被他逮到，这会子反应却迟钝了大半，偏偏还不舍得移开，从他英挺的眉骨再到笔直的鼻梁，再到鼻尖上那颗祸害般的痣。
直到裴言卿大概是被她看毛了，伸手在面前晃了晃，可苏念念依旧和中了邪般，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漂亮的眼睛似是蒙了一层水雾，又像是含着个小勾子，他下意识错开视线。
“苏焱。”裴言卿微微蹙眉，“看看苏念念是不是喝醉了。”
苏焱一愣，惊道：“不会吧？”
“她不就喝了一口吗？”说着他扭过头，看着安静地傻笑着的苏念念，张了张唇，难以置信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
陆玄慎重道：“所以焱哥，回去告诉念念，以后在外面一定不要喝酒。”
“不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裴言卿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了眼时间，又看到睁着大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他的苏念念，有些好笑。
一行人走出包厢，裴言卿刚动，后头传来苏焱的声音：“慢点，我的姑奶奶，你起这么急干什么？”他一只手护着苏念念，防止她磕着碰着，结果人三两步挣开他，直接冲到前头。
苏焱还没来得及拉住，就看他妹一把揪住裴言卿衣袖，歪着头笑，“美人，带我走。”
！？
苏焱瞳孔地震，差点没爆炸，他上前一把拉住苏念念，语气酸酸的：“小鬼，乱跑什么？”
喝了点酒，就随便跟人跑，这还得了？！
他看了眼裴言卿，原以为他一定是皱着眉头强行忍耐，谁料看起来表情还挺平静，也没有把人甩开的意思。
苏焱迷惑了，想把苏念念拉开，结果又被她一把甩开，又听到她软着声音冲裴言卿道：“快走呀。”
“我哥他好吵。”
苏焱：“你还知道我是你哥？”
苏念念看都不看他，仍然眼巴巴地盯着裴言卿。
直到裴言卿一脸平静地应声：“嗯，走。”
他又扫了眼仿佛在怀疑人生的苏焱：“跟上来，我送你们回去。”
苏念念笑眯眯地点头：“好。”
苏焱看着颠颠跟在人后头的苏念念，郁闷得差点没把牙咬碎。
这都什么事！简直是不可理喻！认…认贼做父！
苏念念乖乖地跟在人身后，指尖紧紧攥着他衣袖。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一阵一阵涌入鼻腔，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心。
暖橙的灯光拂过裴言卿的侧颜，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精致的下颌与高挺的鼻骨，勾勒流畅的线条。
心中满足，加上酒精的刺激，苏念念不住勾着唇傻笑，脑中想法越来越大胆。
要是能……
“苏念念。”一道带着些哑的男声打断她逐渐危险的思绪。
一时间所有臆想尽数消散，苏念念脸上笑容僵住，眸中恢复死水般的平静。
她手无意识握紧，直直贴着裴言卿的手腕，脚上动作加快，头也不回。
像是感知到什么，裴言卿倏地扭过头，按住苏念念的手，“慢点。”
与此同时，他朝后看去。
从包厢出来后，这是一处长廊，周侧是镂空的架柜。
裴言卿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一位年轻男生大步迈过来，显然就是刚刚出声喊人的那位。
来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揪着他衣袖的苏念念。
裴言卿又垂首看低着头，紧紧抿着唇的苏念念，眸色沉了沉。
“我们走快点。”苏念念面如冰霜。
苏焱眯了眯眼：“喊你那小子是谁？”
“不认识。”苏念念语气平淡无波。
走过来的林书成刚好听到这句话，眸光闪过一丝沉郁，他扫过苏念念低垂着的眉眼，少女不施粉黛，肤白如玉，带来直击人心的惊艳。
从未想过，当年那个丢在人群都找不到的女孩，能出落成这般模样。
林书成看得失神。
苏焱嫌弃地扫了林书成一眼，突然嗤笑一声：“我妹不认识你，听到没？”
“念念。”林书成脸色白了白，不敢置信般笑了一声：“你开玩笑吧？”
他又上前两步，被裴言卿一把拉住，“想说什么，就在这说。”
林书成一愣，上下打量了眼裴言卿，脸色微变。苏焱是念念的亲哥，那他是谁？！
“你是谁？”
裴言卿：“你管太多了。”
男人比他还高，淡淡俯视过来时，清傲矜贵，全身上下似带有与身俱来的压迫感。
林书成从小优秀到大，还从未在一人身上感受到如此遥远的距离。
他拳头握了又松，深深吐出一口气，避开裴言卿，冲苏念念道：“念念，我们能谈谈吗？”
“当年你一声不吭，突然就走了，我……”
“不好意思。”裴言卿抬手看了眼表：“我们赶时间。”
大晚上的，从饭店慢悠悠晃出来，能赶什么时间！偏偏这个男人说得极其顺口，就好像连个稍微认真点的借口也懒得找。
林书成面色僵了僵，看到苏念念极其依赖地攥着他衣袖的手，眸色变暗,依旧不死心地喊了一句：“念念。”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看着少女清冷的眸子，他有些语无伦次，“我是真的想和你谈谈。”
苏念念冷淡地移开目光，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裴言卿：“我头疼。”
“带我走。”
裴言卿垂眸，看着苏念念又慢慢从手腕退回衣袖的葱白手指，“牵紧。”
“别再摔着了。”
这话一出，苏焱错愕地抬起头。
裴言卿怎么知道苏念念是摔着了？
但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林书成显然并未善罢甘休，还想跟过去。苏焱伸手拦住，懒懒道:\"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
“我妹。”他默了会，一字一顿道:\"不、认、识、你。\"
林书成表情难看，但依旧耐着性子，“哥，我和念念之间有些误会……”
“谁是你哥？”苏焱眸色泛冷，“别乱喊。”
说完，他插兜直直越过林书成。
林书成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手掌紧握成拳，眼眸黑沉。
直到走到车旁，苏念念老老实实钻进后座。
苏焱跟在后头，看着她尤其熟稔的动作，挑了下眉。
“苏丫丫，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哈。”苏焱也上了车，关上车门。
车上还未充斥冷气，苏念念被闷得胃中一阵难受，蹙着眉头不说话。
“刚刚那男的，是谁啊？”苏焱不经意朝前排看了一眼，裴言卿正在挂挡倒车，无端显得沉默。
虽然他平时也如此，但不知为什么，此时尤甚。
苏念念微微睁开眼，目光有些失神，“是个讨厌的人。”
“讨厌？”苏焱若有所思地摩挲一下虎口，“人家怎么惹你了？”
苏念念阖着双眸，突然睁开双眼，极其压抑地吸了下鼻子。
正在等红绿灯，裴言卿停车，右手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方向盘，心里无来由地涌上些烦闷。
直到后排小姑娘轻声开口，带着一种深深隐藏着的自卑：“他在很多人面前，说我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蹭玄学，所以选择在零点发，各位小天使久等了。
第20章 念卿
“林书成以为他自己有多了不起？”苏念念抹了把眼睛，声音里含着再也抑制不住委屈，“他凭什么嘲笑我？”
苏焱眼神一凛，嘴角的笑意消散：“你什么时候碰到的这号垃圾？怎么不和我说？”
酒精的催发下，苏念念口不择言，根本没有断断续续地念叨：“从小你就聪明，我到初中连十以上的加减法都不会。\"
\"所有人都说，家里的灵气都遗传给你了。\"
她眸中含着泪，看得苏焱一阵慌乱。
“我以为，以为他没有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苏念念捂着眼睛，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他把我当朋友。”
苏焱张了张唇，看着哭得崩溃的苏念念，哑口无言。
他握紧了拳头，飞快斟酌着说辞，一向骄傲的少年，在目前的情况的束手无策，恨不得回去把林书成吊起来打。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苏焱看着缩在角落里坐着，捂着脸看不清表情的苏念念，轻声喊了一句：“念念。”
\"你看看哥，脑子也就是一般般的水平。\"他突然求救般指了指裴言卿：“我们裴老板，天天骂我，哥都被骂麻了。”
“哥就啥也不是。”苏焱有些语无伦次，“所以，那谁，林什么东西的，更是连我一根脚指头都不如。”
最后，他总结：“你就把他的话当放屁。”
裴言卿没有说话，前排明明灭灭的车灯一下下投在他眉骨上，无端显得冷肃。
苏焱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也没见苏念念有任何回应，心脏都悬了起来，他俯下身子，试探着想去观察苏念念的表情。
然后看着刚刚还哭得委屈的人此刻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圈阴影。
“我靠。”苏焱骂了一声。
自己这一番真情实感终究是错付了！
苏丫丫，你好样的。
前排的裴言卿透过后视镜，稍稍往后看了一眼。
“这丫头。”苏焱气呼呼地吐槽：“我和她谈心，这都能睡着？”
话毕，裴言卿稍稍放慢了些速度。
车窗外的街景匆匆拂过，苏焱一下一下摩挲着虎口，定定盯着某一点，眸色若有所思。
直到他听到裴言卿轻声问：“念念这种情况，是因为学习障碍吗 ？”
苏焱双手握紧，默了好一会，低低应了声。
他从未想过裴言卿会出口问。
他这人淡漠得可怕，任何本职之外的事情，从不过多询问，就好像游离于人群之外，毫无一丝烟火气。
他经常听见科室的护士，悄悄喊他“裴神仙。”
神仙神仙，医死人药白骨，却高高在上，不能共情世人八苦。
苏念念的事情，苏焱从来是三缄其口，怕周身人给她带来一点伤害。
但裴言卿不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直觉，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大概因为他是“神仙”吧。
苏焱低垂着眼，再一遍强调：“裴老板，我妹很聪明，她智商没有问题。”
“我知道。”裴言卿不假思索道。
这样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怎么会有问题。
苏焱眉目间涌上些阴霾，“可是肤浅的人不知道。”
他比苏念念大三岁，父母工作忙，几乎是一生下来，他们就放在老宅养着。从小，他陪着苏念念长大。
苏焱自小学东西快，身边的赞誉多如牛毛，但有一个干什么都慢吞吞的妹妹。
苏念念三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但逢人就笑，开心了只会“呀呀呀”地喊，至此有了小名，苏丫丫。
苏焱一开始不喜欢这个包袱一般的奶团子，觉得她蠢得要死。
但这丫头就和感受不到他人的喜恶般，哪怕他再不耐烦，依旧“呀呀呀”地把她最喜欢的糖塞给他。
他以为自己很烦这个妹妹，结果在听到佣人聚在一起，语气轻蔑地说苏家生了个傻子后，一瞬间气得红了眼眶。
当天便上报爷爷，将几个佣人辞退。
之后苏丫丫依旧没心没肺地，什么也不懂般，黏糊糊地往他身边凑。
苏焱不放心新来的佣人，于是经常绷着脸将人看在身边。
直到苏念念上了小学，她对数字极为不敏感的问题才逐渐体现。
十以内的加减法，苏焱三岁就能弄明白的问题，苏念念直到小学毕业，才堪堪弄懂。
苏焱去网上查了资料，发现这是一种学习障碍，并不是常人口中的“智商有问题。”
但对于苏家来说，这显然是不能于外人道的“家丑”，就算知道，也没有带苏念念去医院积极治疗。
苏焱试着带苏念念去了医院，但那时年纪尚小的她眸中满是惊恐，求着他别带她去医院，她没有病，并哭着保证以后更加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