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可想好了?早和你说过,宫里没有比咱家年轻好看的太监,跟咱家走,今夜咱们就把事情办妥了。你能等,王妃可等不得。”
陈发想这丫头想了一夜。廉王妃早和他通过气,随便找个太监把人糟蹋了,省的廉王惦记。霜落横竖要被糟蹋,不如叫他占个先机。若霜落伺候的好,他在廉王妃面前还能说说好话。
霜落恶心的不行,心说你还欠我一句姑奶奶呢。再说她今日和阿吉表明心迹,照样能保住脑袋。
望着小丫头盈盈一握的腰肢,陈发只觉得口干舌燥,但人没到手,他只能装君子:“你别怕,咱家也算人财两全。你们浣衣局没少受欺负吧,跟了咱家,以后在你面前没人横的起来。”
霜落慌的不行,只能搬出阿吉企图镇住他:“公公说笑了,奴婢可不敢肖想您。再说,昨日奴婢就挑好了人,不能言而无信。”
陈发一点儿也不信:“颐倦斋这帮歪瓜裂枣,你能挑中谁?”
“阿吉,就是昨日那个小太监。我们一见钟情,他心悦我,我也心悦他,恨不得缠缠绵绵到天涯。昨日已经私定终生,只等晚上搬了屋子睡一块。”
“陈公公仪表堂堂,乃是太监中的尖尖儿,搁这宫里晃悠一圈,到哪不是一堆俏姑娘捧您的场子。霜落没福气,就看上阿吉那个憨憨,还望公公成全。”
陈发越听越觉得这丫头不识好歹。也罢,一个贱婢而已,仗着有几分姿色还敢和他使性子。至于阿吉……
陈发眼神望向霜落身后的男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管他阿吉和这丫头是不是两情相悦,他就不信阿吉知道霜落惹怒廉王妃,还能不管不顾跳火坑。
陈发咳嗽两声,“既然如此,咱家也不勉强。不过霜落丫头,你说与你做对食的太监叫阿吉?”
霜落点头如捣蒜,“是,就是阿吉。”
“你身后那位?”
刹那间,霜落呼吸顿住。她傻乎乎的转过身去,只见魏倾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霜落十五载的人生,闹过很多丢面的笑话,后来她也想通了,活着就行面子值几个钱。所以很多时候,霜落自认是个厚脸皮的人。
但此时此刻,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磨。
她不知道阿吉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总之,看上去不像刚到的样子。
陈发算盘打的响亮,“王妃说了,两个月后自会派人查验。你们抓紧把事情定下,廉王妃肯定放过你的脑袋。”说罢拍拍魏倾肩膀,一副好自为之的样子。
三月万物生长,宫里的景儿也是一天一个样。杏花比昨日更为繁盛,粉的白的堆叠如云,风一吹哗啦啦落下,仿佛一场连绵的雨。
霜落深呼吸,鼻息里全是花香。摸爬滚打十几载,霜落深知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说,她本就打算今日与阿吉说清楚,有什么可慌的。
想清楚这点,霜落走近主动与魏倾说廉王夫妇的事。她惴惴不安,说完不忘强调:“事情就是这样,我确实需要一个对食,但是阿吉,如果你答应我,我保证以后好好待你。”
她眼巴巴的,像只可怜的小猫冲他摇尾巴:“我有个小金库,每天往里面放五十文铜钱,六年下来也攒了好多呢,以后给你花好不好?我力气还大,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还有还有,我二姨的表姐的叔叔他大爷是御马监掌事,我让他多多关照你好不好?”
霜落一口气讲完,嗓子都干了,末了可怜巴巴道:“阿吉,我会罩着你的。”
魏倾的心情竟然还不错。他欠身与霜落平视,霜落惊了,强装镇定与他对视。她看到小太监纤长的睫毛,微微上扬像蝴蝶扑闪的翅膀。
魏倾将小丫头的惊慌,羞怯通通纳入眼底。他向来观察入微,怎会看不出这丫头有多紧张。外强中干的蠢货,魏倾想逗逗她:“我们一见钟情?我心悦你,你心悦我,恨不得缠缠绵绵到天涯?”
他果然听到了!
呜呜呜……
霜落再怎么害羞也不会脸红,是耳朵红。她感受到耳朵的灼热,像快要烧起来了。
她伸手捂住耳朵,掩耳盗铃般:“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但保不准以后爱的死去活来。只要你与我做对食,一切皆有可能。”
魏倾继续逗她:“晚上要搬了屋子和我一块睡?”
寻常女子听到这话只怕早就捂脸跑了,但是霜落不一样。她捂着耳朵,身体摇摇晃晃只觉得开心到快要飞起来:“可……可以吗?”
这回轮到魏倾震惊!
霜落:“你要是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去内保监登记名册,晚上我就从浣衣局搬出来。我东西不多,搬起来很快的……”
小丫头越说越离谱,魏倾觉得都快贴上来抱住自己了。
“不可以!”魏倾拉开距离,冷冷回答。
霜落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还是不死心:“你真不答应做我的对食吗?发发善心,可怜我一下也不行吗?”
魏倾拒绝的很干脆:“不行!”
霜落: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霜落很快调整好心态,她今日抱着必定拿下小太监的决心。因此当魏倾目光再次回到霜落身上时,只见对方一改颓态,信心十足望着他。
魏倾自认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怀有什么样的目的他看的一清二楚,他原本担心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才会缠着自己不放。
现在看来,不像!
许是小丫头心态转变的太快,倒让魏倾有些拿不准了,他要看看对方还想做什么?
“小太监,你长得真好看。”
这点魏倾还是赞同的。他嗯一声,却听霜落道:“可惜不是个带把的。”
魏倾:……
他答:“确实有点可惜。”
“男人不带把不好找媳妇,但是我不嫌弃你。”霜落说着,渐渐逼近。
魏倾一动不动,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掌。魏倾比她高出许多,下巴刚好触及她的头顶。
霜落抬头,眼睛仿佛盛进一汪清水。距离太近了,魏倾看到小丫头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后退,或许不后退是帝王的本能。
“我能抱抱你吗?”霜落问。
魏倾忽然想起上一个抱自己的女子。大约是他刚登基的时候,太后为他选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进宫。魏倾不喜欢太后,自然也不喜欢太后选的女人。
那些女子天天往福宁殿扑,吵的魏倾头疼。其中有个胆大的妃嫔,趁魏倾不注意从身后扑上来抱住他,盈盈娇语。
魏倾至今还记得那个女人身上刺鼻的脂粉味道,比冷宫发霉的食物还难闻。他忍不了,也不会忍。
魏倾当即拔剑,手起刀落,他砍掉了那个女人的双臂。
从此以后,福宁殿清净了。
魏倾从漫长的回忆里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小丫头的手臂上,他说:“敢?胳膊给你砍下来?”这话他是带着威胁的。魏倾说到做到,如果小丫头真敢抱他,那么魏倾要的不仅是她的脑袋,还有她的双臂。
霜落浑然感受不到魏倾的威胁。她只知道,自己又被拒绝了。实际情况和设想的不一样,霜落哭唧唧,小太监好难搞定。
小太监负手而立,手是摸不到了,抱也不让抱。那她能做的,不就只有亲上去吗?
霜落的唇形很漂亮,唇珠色泽粉嫩,将整张脸愈发显的幼态。她不涂口脂不施粉黛,整个人犹如春日刚刚绽放的花朵,露水洗过一轮,清凌凌的,干净又漂亮。
霜落抿了抿唇,耳边好似响起云芝的摇旗呐喊:上啊霜落,今天就把他给糟蹋了!
她深呼吸闭上眼睛,等做足了准备再睁开眼时,纷纷扬扬的杏花雨漫天落下,其中一朵粉白的小花恰好滑过魏倾鼻尖,往他的唇边坠落。
今儿就要做那采花的大盗,我要衔住它,霜落想。
下一秒,霜落踮起脚尖,倾身向前。
亲到了!
她吻住三月的杏花,也吻住了他。
第五章 她要去说亲了
魏倾还未反应过来,率先感受到唇上的软。他闻到杏花的香气,夹带着点雨水的清新,是春天的味道。
这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吻,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四片唇瓣一触即分,魏倾盯着她许久许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堂堂帝王竟被稀里糊涂占了便宜。他极其恼火,想说大胆奴才还不跪下认罪,想掐着小丫头脖子质问:蠢货,你知不知道朕是谁?
可是该死的,他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反而像个委屈小媳妇似的,声音沉沉地问:“为什么亲我?”
霜落还沉浸在美妙的触感中。她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多亲几下。怪不得话本里的人总喜欢动不动就亲亲,原来亲亲这么舒服。
“我想和你做对食,就亲了呀。”
听听这无法无天的语气,魏倾不恼火都难。今天想和自己做对食,就亲他,难不成明天想和哪个秃头太监做食,也对着人家嘴巴子一顿猛嘬吗?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次见这么没脸没皮的人,还是个小丫头。
魏倾黑脸,试图讲讲道理:“亲之前应该先问问对方同不同意!”
霜落见他生气了,委屈巴巴的:“我问了你会给我亲吗?”
“当然不会!”魏倾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的语气好凶,霜落老实巴交道:“所以我没问呀。”
魏倾:……
“大不了你亲回来好了。”
魏倾闭眼,忍了又忍:“没必要。”
色胆包天的小东西,既然做了不要命的事,那就要付出代价,他要拧断她的脖子。
“你是第一个敢亲我的人。”魏倾冷笑着逼近,手指抚上霜落白皙的脖颈。真是纤细,他轻而易举就能折断。“你也是真不挑,太监都下得去嘴。”
霜落知道,太监因为自小遭受非人的痛楚,脾气大多有点古怪。姑姑曾告诉她,古怪的性子下,藏的是一颗自卑敏感的心。想想也是,好好的人被折磨的不男不女,心里没点病怎么可能。
霜落十分同情,她安慰道:“没事啦,你不要自卑我不嫌弃的。太监在宫里不好找对食,以后出宫了也难找媳妇,你就跟着我好不好?我洗的衣服特别干净,一口气能洗十来件,以后我帮你洗衣服,我要让整个浣衣局知道,你的衣服被我承包了。”
霜落拍拍魏倾的脑袋:“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我定不负你。阿吉,做我的对食吧!”
魏倾差点被这通花言巧语哄的神志不清。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他的手流连在小丫头脖颈上方,微微用力霜落便涨红了脸。
“咳——阿吉,你要干什么?”霜落一双眼睛犹如山泉里浸泡过的果实,傻乎乎望着魏倾。
魏倾又想起了黑贵妃。黑贵妃也总这样,每回犯错魏倾要罚它,黑贵妃就趴到怀里蹭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撒娇。每每这个时候,魏倾有再大的火气也偃旗息鼓,只能妥协般揉揉它的脖颈。
“你是不是想亲我?”霜落问,“云芝说话本里都这样写的,男人要是摸女人的下巴,就是想要亲她。”
魏倾:……
“那你亲吧。”霜落仰面贴近。
魏倾无奈放弃了亲自动手的想法。没办法,这蠢货赖皮的很,让他总想起黑贵妃。
他将掐脖颈的动作改为衔住小丫头下巴,两人距离极近,魏倾嗅到甜甜的清香,像是某种食物的味道。
“有没有人告诉你,男人摸女人的下巴不一定是想亲她,也有可能是想……”
弄死她!
霜落的惊叫打断了他:“啊——你别靠近了。”霜落想到什么,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制止道:“你这样会压坏我的白糖糕。”
“什么白糖糕?”
闻言霜落眼睛都笑弯了,她将魏倾推远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从怀里掏出一纸包的东西。
“就是它,白糖糕。”霜落拆开双手捧到魏倾面前,狡黠地笑了笑:“白糖糕,我早上吃一半偷偷藏了一半。你要吃吗?白糖糕可好吃了,糖水做的,浣衣局七天才做一次。”
魏倾什么精致的糕点没见过,才看不上这白乎乎的玩意,“不吃。”
“很好吃的。”霜落极力推荐。
“要吃你自己吃。”
霜落有点失落:“你不吃我就收起来好了,我现在不饿。这么好的东西,我要一天吃一点,不能浪费。”
“阿吉,你是不是答应做我的对食啦?”
魏倾说话的语气又冷又硬:“没有。”
霜落好无奈,哄也哄了,亲也亲了,这人怎么还是不同意,难道是嫌弃她的头不够圆吗?“那你要怎样才肯做我的对食嘛?”
“你不如做梦!”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粗实的嗓门乍起:“白无常,黑无常,家中有个怪婆娘——砰——”
是个从屋里出来的酒鬼,看模样也是个老太监。他一身破烂怀抱两只酒壶,砸碎一只,拎着另外一只醉醺醺冲他们走过来。
“怪婆娘,脾气犟,亲完就跑不认账……咯咯……”
颐倦斋这鬼地方怪人很多。魏倾闪躲,霜落也吓得连连退后,慌乱间白糖糕被魏倾碰掉在地上,一脚踩进稀烂的土里。
老太监一路跌跌撞撞,才出院门便撞倒了一个人。
安贵生觉得晦气极了,抽出拂尘唰唰打人,末了气急败坏道:“咱家今日不得空与你计较,改日定当送你这老东西见阎王。”
说完不忘呸呸两声,小跑进院,端着架子喊:“阿吉,跟咱家出来。”
安贵生语调不稳,神色慌张,魏倾一看便知有事。他嗯一声,看一眼霜落,再看一眼烂在土里的白糖糕匆匆走了。
人都走光了,霜落蹲下身看她的白糖糕。白白嫩嫩的白糖糕碎成很多块,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没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