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那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嘴巴渐渐张大又缩回去,拜把子似的伸手揽过小六子:“真的假的?这……可是砍头大罪——佩兰生前嬷嬷知道吗?”
“你怎么做到的!”
……
两人聊的不亦乐乎,谁也不曾发现院中忽然多出一个人。那双含情眼微微眯起,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第七章 两个对食
大魏建朝以来,共一百五十七条宫规。魏倾琢磨着,今晚回去就再加一条:任何人不许白/日/宣/淫。
他越想越觉得这条规矩可行。往后再有女人到福宁殿烦他,就以触犯宫规为由把人赶回去,也省的宫女太监白天不好好当差,心思光用在搞对食上。
他是来验证国师阴阳之说的,不达目的自然不肯走。魏倾漫不经心从两人身边走过去,特意甩了下袖袍。
霜落和小六子沉浸说悄悄话一无所知。
魏倾来回踱步,最后只得叫她:“霜落!你过来一下。”
这下总该看到他了!
魏倾负手而立,微微垂眼等着小宫女跑过来。他不看也能想象出小宫女满眼欣喜,迈着小短腿飞快跑向他的样子,跟黑贵妃一样,傻了吧唧的。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身姿颀长挺拔如松。朴素的青褐宫袍套在身上也遮不住帝王威仪,惹的小六子频频侧目。
小六子推搡霜落肩膀:“那人叫你呢。”
“不用管他,不认识!”霜落眼角余光扫过一眼,又匆匆别过头去。“咱们刚刚说到哪里了?这里人多,要不换个地方详细说说,小六子你到底怎么把胸变小的……”
魏倾等了一会不见人过来,抬眼只见霜落和那小子并排往前院走,边走边嘀嘀咕咕,一丝眼神都不带留给他的。
他堂堂帝王哪受过这种气,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跟拎猫似的,揪起霜落后衣领把人带出了颐倦斋。
“你干嘛!放开我——”霜落挣扎无果,小脸气呼呼皱成一团。
她在浣衣局属力气大的,没人敢跟她动手动脚。到了魏倾这里就跟只糯米团子似的,魏倾要她圆她就得圆,要她扁就得扁,毫无人权可言。
霜落身上没几两肉,轻飘飘的,魏倾提着人没费多大劲儿,出了颐倦斋走至担水巷魏倾才放开她。这里去哪都绕路,因此平日没什么人走。
魏倾转身逼近,将人压在朱红宫墙上,嗓音带着点懒:“你再亲我一下。”
!!!
霜落的第一反应是小太监脑子坏了?
还有这种好事?
美男子主动找我要亲亲我到底该不该矜持一下?
美色当前,霜落差点把持不住。她自小就爱美食美人,小时候跟着阿娘赶集只因多看了几眼美男子,差点被人贩子拐了去。
霜落抿抿嘴唇,目光落在面前的那张俊脸上。眉眼锋利,唇若涂丹,皮肤莹白如月,冷冷的面容下透着几分高不可攀……她的目光下移,来到魏倾突起的喉结上,像一颗核桃……
霜落觉得喉间有点痒。
“亲这里。”魏倾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比在圣旨上写下“杀”的时候还要冷漠无情。
霜落怂怂地摇头,“我不亲。”
“我向你道歉!之前自以为是亲了你,是因为真的想让你做我的对食。但是现在我已经有对食了,你再向我求欢不合适。”说着,霜落伸手就去推他。
求欢?
魏倾气笑了!他极不愿意将自己索吻的诉求称为求欢。世间万物人人都可能求欢,唯独他不会。他是帝王,想要什么不是轻而易举。
一瞬间,魏倾脑海闪过许多想法。干脆将人绑了手脚关到福宁殿去,每日亲一回管她愿不愿意;或者拿刀横在她的颈上,威胁她不亲就噗滋放血;再或者把浣衣局的人都抓起来,一天砍一个不怕小宫女不从……
逼人就犯的法子很多,魏倾向来得心应手。但前提是,国师阴阳之说成立,小宫女确实能治他的梦魇。
“那我亲你也行!”魏倾一点也不纠结,衔住霜落下巴俯身。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霜落吓坏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随即,她感觉到掌心贴上来一个软软的东西。干燥,柔软,触感有点像她最喜欢的白糖糕,就是不知道味道甜不甜。
好似握住了一团火,掌心温度步步飙升,霜落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唇烫的。她感觉到一股灼热沿着手臂烧遍全身,耳尖更甚,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红成石榴了。
反应过来自己亲在了掌心,魏倾有点不耐。他的唇微微离开半分,几乎是贴着霜落掌心在说话:“拿开!”
霜落听见耳边的轰鸣,犹如山呼海啸。
她不争气的腿软,想跪下去……
“手拿开,亲完就让你走。”
霜落使劲摇头,魏倾问:“为什么?”
闻言霜落将人推远一点,委屈巴巴控诉:“你太难哄,怎么哄都不肯做我的对食。还毁了白糖糕害我馋了七天,还让我少做梦……”
魏倾想起那天的事,白糖糕他还真不是故意的,他虽然嘴刁却不能容忍浪费粮食 。“白糖糕——我会赔你。还有,事实证明梦还是要做的,不然就会像我一样……”
脸疼!
说话间一行人出现在宫道上,似乎是哪位主子的出行仪仗。魏倾抬头远远瞧见黄罗伞,凤辇车,二十来号人由远及近缓缓而来,看方向要去的地方是慈宁宫。
是太后!
霜落也瞧见了,她作势要跪下,转头却瞧见旁边站的比雪松还挺直的魏倾。“愣着干嘛,赶紧退后跪下。”霜落急的上前拍他:“你这呆瓜不要脑袋啦?”
魏倾只是奇怪,太后为何放着更宽更近的路不走,绕到此处来?担水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太后吃斋念佛最忌讳血光之地。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魏倾拽起霜落,闪身躲进一处残破的宫殿。
担水巷早年是罪奴呆的地方,被打发到此处的罪奴都在正令司受过刑,拖着残破的身躯日日担水干活,至死方休。死的人多,怨气就重,此时太阳西下整条巷子阴沉沉的,基本上见不到活人。
这处宫殿应该是给当值的太监嬷嬷住的。面积装潢尚可,不过常年不沾人气杂草丛生,一口深幽幽的枯井坐落中央,显得很是诡异。
霜落心底发毛,她是不愿到这种鬼地方来的,说着便要出去。她去开门,打不开,门竟然从外面锁住了!
这下霜落彻底慌了。
她嚷了一嗓子,就听门外咯咯的笑声:“呸!臭丫头,看你还怎么耀武扬威!你不是力气大么?有本事徒手把宫门劈开!劈不开你就死在里面。”
是春桃。霜落不知春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刚才的事情看到了多少,但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她只想出去。
“担水巷夜里到处是哭声经常闹鬼,据说这里的朱红宫墙是用人血染的,祝你好运嘻嘻嘻嘻……半个月后我来给你收尸。”
霜落当即就要呼救,忽然间一只手从后背缠上来捂住她的嘴巴,魏倾威胁道:“想活命,就安静点。”
宫巷上,太后娘娘的仪仗已经行至门外了。霜落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哪个宫的?叫什么?”
春桃俯首在地回话:“浣衣局,春桃。”
车马渐行渐远,魏倾放开霜落悄声说了句什么,霜落没听见,她现在只关心怎么出去。
大声呼救,徒手劈门,甚至连牙啃宫门的蠢事她都做了。一通折腾消耗了体力,霜落蔫巴巴的:“都怪你,好端端的进这破地方干嘛。”
魏倾懒得解释。
此时天色完全暗下来,整个宫巷陷入黑暗,一轮孤月高悬夜空,清清冷冷的月光洒下,荒草瓦肆上犹如结了一层银霜,愈发称的周遭阴森森的。
霜落满脑子都是少时阿娘讲过的鬼故事:吃小孩的妖怪从古井里头爬出来,手脚并用爬过荒草地来到面前,露出森森獠牙……
霜落力气大胆子却小,尤其怕鬼。
霜落往魏倾身旁瑟缩了下,挪着小步子贴近……有个大活人在旁边总是安心些。
夜黑风高,此情此景正合魏倾心意,他垂眼瞧她,嘴角挂着点笑:“亲一口,我带你出去。”
“怎么出去?”
魏倾抬手指了指宫墙。
宫墙比两个霜落还高,但她如果踩在小太监肩膀上还是能够一够的。霜落打着商量的语气:“出去再亲行不行?”
魏倾一眼看穿她的把戏:“不行。”
“亲不亲?不亲我走了。”
说着起身大步往前,霜落赶忙追上去,她追的太急没注意脚下,慌乱间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寂静的担水巷忽然想起一片咯吱咯吱声。
“有鬼!”霜落吓的神志不清,小跑着跳上了魏倾的脊背,紧紧揽住魏倾脖颈不放,“我亲,我现在就亲,你带我出去,快点快点——”
然后,魏倾就被亲了不止一下……
盈盈月光下,只见少女趴在男子背上,自侧面一下一下亲吻男子的唇。她许是怕极了,削薄的背弓起,颤抖的,虔诚又笨拙: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周围咯吱咯吱的声音消失,霜落才停下来。她睁眼,魏倾看到她眼里的月光,这回他没想到黑贵妃,想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于他而言,小宫女的吻确实有种安静的力量。毫无技巧,却讨厌不起来。
这个怪异的亲吻姿势让魏倾脖颈有些许僵,他扭了扭头,咬牙切齿道:“我让你,只亲一下。”
霜落方才吓坏了,对自己的干的蠢事一无所知,她怯怯问:“我亲了几下?”
“九。”
霜落生怕他丢下自己,讨好道:“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亲多了。”她挠挠头,“要不这样你亲我八下,这样就相当于我只亲了你一下,好不好?”
霜落觉得这方式没有问题。她打小就被阿娘逼着学算数,掰着手指算啊算……她说完这话,却见魏倾脸更黑了。
魏倾想把这蠢东西摔在地上自生自灭。
霜落才不会让人得逞。她紧紧揽住魏倾脖颈,说什么也不肯下去。“不能言而无信,我已经亲了,你必须带我出去。不然……不然我到皇上跟前告御状,说你欺骗无知宫女。”
还告御状?魏倾冷笑:“你倒是知道自己无知。”
霜落能屈能伸,关键时候贼狗腿:“漂亮哥哥,亲也亲了你可不能丢下人家不管。留霜落一条命在,以后给你洗衣服好不好?白糖糕给你,小金库也给你……”
蠢东西聒噪的很,魏倾威胁:“闭嘴!”
魏倾无法,又不能真将人扔了,背着她走了一段来到宫墙底下。魏倾脚尖发力,眨眼的功夫一跃而上。等霜落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稳稳当当站在宫巷上了。
没想到小太监还有好功夫傍身。霜落呆呆的,望他的眼神净是崇拜,再加上今夜种种,霜落心里已经熄灭的小火苗又蠢蠢欲动了。
随即她想到小六子……不行,小六子是佩兰嬷嬷的亲戚,她有难自己不能不帮。可是阿吉,好舍不得呜呜呜……
“皇宫有规定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对食吗?”霜落自言自语。
这话落进魏倾耳朵里,他答:“没有。”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大多数连一个都难找,更别说两个,因此圣祖皇帝定规矩时就没将对食个数写进章程。不过这么多年,大家都默认是一个。
霜落好奇:“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
霜落眼神亮了亮又雀跃起来,跟在魏倾身后一蹦一跳,逗他:“既然这样……那我想有两个对食,小六子做大,你做小。”
第八章 他真的有病
魏倾现在听这蠢东西说什么都不会惊讶了,他颇为心平气和地问:“凭什么要我做小?”
“总得分先来后到呀,我与小六子有言在先,谁让你之前磨磨唧唧的。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还得再去问问小六子的意见。”
魏倾的心情之分一言难尽:“按照规矩,我是不是还得给小六子敬茶?之后的日子怎么过?每月一三五七九你在我这儿?二四六八十住小六子那儿?”
霜落挠头,她还真没想过那么多,小声道:“其实没这么麻烦,一直跟你住也行……”
“做梦去吧!”魏倾摔了袖子疾步往前走,只想赶紧回福宁殿歇下。
“哎别呀,你做大也行,都可以商量。”
“大的也不行。”
霜落小跑跟在后头,一双小腿哒哒哒,嘴上也闲不住:“阿吉别生气,我错了不逗你了。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对食,那为什么要求我亲你呀?你可知……”
霜落抚摸自己的唇,亲亲不能随便给别人的。
“我有病,一种稀奇古怪的病。”魏倾倒也不瞒着,如实道:“有人告诉我拿你做药,可解。”
拿她做药!霜落警惕地缩了缩脖子。
难不成往后要喝她的血,割她的肉吗?她又不是那西天取经的玄奘和尚,浑身是宝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
“你少诓我。”
魏倾面上有几分难得的认真:“没诓你,不然大晚上的费劲把你拐来这里做甚?当然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药!”
霜落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吊起来。许是周遭环境太过诡异,小太监这番话瞧着又不像开玩笑,霜落竟有几分信了。
有人要吃她,嘤嘤……好可怕。
“我……我不好吃的。”霜落摆手,“姑姑总说我瘦成猴儿,丢到山里野狼都嫌弃。阿吉你得了什么病?千万不要听一帮江湖郎中胡说八道,有病就到安华堂去,吃我铁定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