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就算陛下信了,是太子的贴身女官撺掇太子,对兄弟颐指气使,趾高气昂,陛下惩罚了你,又怎么样呢?”
苏怡没有看石清,系统里面看到的胤礽和其他兄弟们相处的画面迅速略过,为了这样既定的结局,她心中一痛,唇角却勾起了冷笑:“事情已经发生了,保成的名声已经坏了,和兄弟们的感情也坏了,陛下现在喜爱保成,可以强忍不发,可以后呢?以后陛下能一直忍着吗?等到失了陛下的宠爱,他后来若是犯了错,众叛亲离、无人襄助,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这样的话砸下来,石清根本没办法承受,她呆呆望着苏怡那张脸,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少女此刻脸上居然出现了罕见的痛意,这痛意瞬间击中了石清,让她恍惚中以为这些质问并非假设,而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她心中悔恨顿生,让她一下子爬起来,往旁边的墙柱子撞去:“奴婢有罪,奴婢别无他法,只得用这条命来谢罪了!”
“石清你要做什么!”
事发突然,苏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石清的名字,眼见着惨案就要发生,边上的养儿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拦腰将石清抱住:“娘娘不许你做傻事!”
石清正处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她口中高呼着:“五十个罪人,我有罪,让我恕罪!”
养儿死死拽着石清不撒手,瓮声瓮气问:“你有什么罪?”
“我,我拖累了殿下……”石清被问得一愣,张口说出来之后,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声音变小。
养儿老实地回答道:“娘娘只是在问你,若你长此以往,当真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又该怎么做,而不是你现在就已经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要你现在就谢罪。”
石绿也很后怕,顾不得苏怡还没发话,就抢先说道:“就是,娘娘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石清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她再看苏怡,发现苏怡脸上那些许痛楚之色已经不见了踪迹,她低下头去,心中又是一阵愧疚:“是奴婢太蠢,又给娘娘惹麻烦了。”
苏怡哭笑不得,她原本因为再度想起康熙太子的结局,心里生出来不平愤愤,可这会儿却被石清毫不犹豫选择谢罪的举动逗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不过是问你两句,你反应就那么大,之前我都训过你几回了,你却屡教不改,看来,还是保成的前途对你更有约束力。”
“行了,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行,本宫也不是非要罚你……”
“不,娘娘还是罚奴婢吧,奴婢自请去领受十杖,想长长记性,彻底记住,”石清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苏怡的目光十分坚定,“奴婢要彻底记住,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会拖累殿下的。”
她示意养儿松开手,养儿看了一眼苏怡,苏怡点头允许之后,她才松开手,还有些警惕地看着石清,生怕她再做傻事。
而石清则毫不犹豫跪下来,对着苏怡重重叩首,她再抬起脸时,泪痕斑驳之下的面容满是羞愧:“娘娘,是奴婢之前鬼迷心窍,始终认为娘娘对殿下不够好,也一直认为娘娘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更不可能一心一意为了殿下着想。那时候奴婢认为,要趁娘娘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时,尽量多给殿下争取资源。可是奴婢错了!”
“娘娘对殿下的一片心意,并不比小姐这个做亲生母亲的差,是奴婢猪油懵了心,一直不肯相信看到的事实,自己欺骗自己,奴婢错了!”
“而且奴婢现在知道了,娘娘比奴婢聪明百倍不止,奴婢自作聪明做得那些事情,只会给殿下带来麻烦,只有娘娘你,能真正给殿下带来好处,帮助殿下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石清又重重叩首,抬起头来看着苏怡,目光灼灼:“奴婢从此以后,唯娘娘马首是瞻,娘娘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不会再擅作主张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再加上凶猛叩首的动作,一时间把养儿和石绿都看得呆了,反倒是苏怡神神在在听完了,面上方才露出一个笑来:“嗯,你自己想明白了也好,省得我多费工夫,如此,你既然愿意领罚,就先下去吧,石绿,你陪她一块儿去,一会儿去领药。”
石绿得了指令,连忙答应一声,搀扶着石清起来,石清额头发红,脸上泪痕交错,看起来十分狼狈,可却还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有娘娘在,奴婢也就放心了!”
她二人搀扶着走了出去,一直没做声的莹儿忽然开口:“娘娘,奴婢可否多嘴问一句?”
莹儿自从被皇帝拨过来之后,做事情想来小心谨慎,可谓多一句话都不说的,今次难得有话要问,苏怡也就一挑眉:“你问。”
莹儿小心地给苏怡轻轻捶肩,而后轻声问道:“娘娘对石清容忍已久,若是这次她自己不改,娘娘打算如何做呢?”
“保成现在都已经三岁了,再大一些,他的影响力就更大,那么石清待在他身边、造成的影响就更大,”苏怡合着眼睛,两手交叠,语气轻松又平静,似乎根本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能轻易定人生死,“她如果还是不肯改,本宫就让她待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从此以后再也影响不到保成。”
莹儿有些错愕,脱口道:“奴婢还以为……”
“你还以为本宫会杀了她么?”苏怡轻笑一声,挪了挪肩膀,“本宫又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好端端的,要她的命做什么?虽说石清做了些错事,但总归是为了保成,这一片心意,本宫心里清楚的。”
苏怡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线天光倾泻下来,照在她越发清丽动人的侧脸上,她叹了口气:“只是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本宫记得她曾经的好,也不会一味纵容她,好在她现在自己想明白了,也省得本宫头疼,你说是吗?”
……
三皇子胤祉的百日宴如期举行,除了东妃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不能到场、只是派人送了厚礼来之外,其余妃嫔都亲自到场,口中好话不断,低位妃嫔便罢了,高位妃嫔则需要苏怡一个个亲自交际。
而保清荣宪几个则又一次得了假期,三个小娃娃十分有责任心,又心疼苏怡被胤祉折腾得辛苦,干脆直接揽下了照顾胤祉的重任。
保清拍着胸脯跟苏怡保证:“小额娘,你尽管放心吧,三弟就交给我们!你好好招待其他娘娘就行!”
荣宪也十分有信心:“我今天把小雪和小黑都带过来了,保成都喜欢小雪,胤祉也喜欢,我就勉为其难把我的小雪借给他玩一玩,今天的宴会他可不许闹脾气、出岔子!”
保成站在一边,一脸的如临大敌,还要补上一句:“我的小黑,也是暂借。”
荣宪跟保成做了个鬼脸:“知道啦!谁还跟你抢你的小黑不成?丑不拉几的,谁稀罕!”
“喵!”小黑猫似乎听懂了一样,抬起头瞪着荣宪,警告似的叫了一声。
而荣宪则笑嘻嘻半点儿不怕,贴着小黑猫小声说:“我故意气保成的,嘻嘻,你才不丑,一点儿都不丑呢!”
“喵呜……”小黑猫这下方才满意了,摇了摇尾巴,懒洋洋又低下头趴好了。
这两个人同小猫的动作引得胤祉也好奇地睁着眼珠子看他们,他现在已经三个半月,比之前刚出生的时候要好玩得多,这会儿看见小黑猫了,嘴里还咿咿呀呀叫起来。
“三弟,你在说什么?”保清好奇地凑过去一点,想听清楚,奈何小猴子嘴巴张张合合,吐出来的还是意义不明的单音节。
“咿呀!”
保清跟荣宪求助:“妹妹,你听懂了吗?”
荣宪摇头,保清再看保成,保成也同样做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他现在说什么咱们都听不懂,无所谓,只要别让他哭闹就行。”
这三个孩子围着个襁褓中的婴孩有商有量,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苏怡甩下几个安抚技能,对孩子们笑道:“既然你们都保证了,那我就拜托给你们咯?石绿留下来给你们帮忙,好不好?”
“好!”
保清回答的声音格外响亮,而荣宪则甜甜笑着好让苏怡安心,唯有保成不笑,还伸手推了推苏怡:“快出去招呼客人,这可是皇阿玛要你办的事,一定要办好!”
苏怡顺势往外走,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还挺上心!”
保成简直对苏怡这不上心的态度无语,他气鼓鼓地停下来,苏怡还觉得好玩,回身看着小包子脸。
保成拿苏怡无法,恨恨磨了磨小乳牙,凶巴巴威胁她:“反正你好好办!不许偷懒!不许让皇阿玛不满意!不然我就……我就……”
小家伙生气破功,辛辛苦苦装出来的面瘫脸全变成了小包子,还是肉馅儿的。
苏怡噗嗤一笑,逗他:“你就怎么样啊?难道又要告到你皇阿玛那去,罚我喝甜汤吗?”
!!!
保成气得瞪大眼睛,更说不出来话了。
“保成别怕她,你皇阿玛在这呢,皇阿玛给保成撑腰!”康熙又一次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他笑呵呵站在苏怡身后,对保成充满了蛊惑地建议,“皇阿玛可以给你出气的,罚什么好呢,罚——”
“不要了!”小孩子慌里慌张,第一时间就破功了,保成连忙制止了康熙的想法,用力摇头,“我说着玩的!”
康熙沉吟着,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保成的话,“可是你皇阿玛不是说着玩的……”
眼见着小肉包子紧张得都要皱出包子褶儿了,苏怡哈哈一乐,上前捏了捏小肉包:“你皇阿玛跟你开玩笑的呢!瞧你,还夸你聪明,什么都当真!”
脸蛋被苏怡捏住,保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很有些奇怪,他哼哼两声,不满地看向皇帝:“那还不是,我太相信皇阿玛嘛!”
难得被儿子这般半抱怨半撒娇地盯着,康熙心情大好,上前两步,将保成捞起来:“是是是,都是皇阿玛不好,皇阿玛不该哄保成玩儿。”
皇帝这么哄着保成,保成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扭过脸去,一言不发。而荣宪则嘟了嘟嘴:“皇阿玛偏心!一来只能看到保成,都看不到哥哥了!”
康熙了然地笑起来:“咱们小荣宪是想说,朕没看到你吧?干嘛把保清也拉出来?”
被康熙拆穿了的荣宪更加生气,她扭身跺脚,专心逗猫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关注都从胤祉身上转移到了康熙这里,感觉到自己被忽视了的胤祉张了张嘴,开始:“哇——”
“三弟莫哭!哥哥给你唱歌!”保清张嘴就开始唱,五音不全的歌声配合着刺人耳膜的哭声,简直是双重折磨。
“别唱了!”康熙怀里的保成和抱着猫的荣宪同时开口,异口同声地截断了保清。
而荣宪借助地利之便,抢先一步抱着猫举到胤祉面前,勉强对胤祉笑道:“胤祉你看,小雪可爱吗?”
胤祉被突然出现的雪白猫咪吸引住了眼神,猫猫脾气也好,被猛地举高了也不挣扎,反而“喵喵”地叫了起来。胤祉作为一个有着旺盛好奇心的小孩子,模仿能力也超强,他盯着小猫咪,跟着张嘴,可惜除了“咿呀”,他什么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场危机暂时被化解了,荣宪松一口气,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保清:“哥哥你来抱小雪!”
保清甚至都没意识到荣宪在生气,他笑呵呵接过来掂了两下,还叮嘱荣宪:“小雪现在越来越重了,你的力气都不够拉弓的,就别抱它了,让杨柳她们抱着就成。对了,杨柳好像也能拉弓了吧?”
一向好强的荣宪在骑射课上成绩不佳,自来都是荣宪的心病,这会儿被保清直白地点了出来,气得小脸发红:“哥哥!”
“哎!”保清回头,还以为荣宪找他有事,傻乎乎问,“怎么了?”
对着这么个傻乎乎的哥哥,荣宪也是无法,只得哼一声:“叫你一声,不行吗?”
“哦,行,行啊,”保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好脾气地答应下来,“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随你开心。”
虽然还在生气,但保清的态度却无疑哄得荣宪开心许多,从她翘起来的嘴角就能窥见一二。
苏怡和康熙在一边儿看够了乐子,苏怡方才问道:“对了,陛下今日不是说不来么?”
康熙怀里还抱着保成,这会儿笑够了,才对苏怡道:“朕原本也是这般打算,但图海那边已经献俘结束,朕想着还有时间,就过来一块儿看看。图海心里惦记着老三,朕也给他面子,免得他在外面不安心。”
苏怡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无他,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只要将领领兵在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传言会传到做皇帝的耳中,一定要激起皇帝对将领的怀疑才肯罢休。苏怡笑一笑:“陛下说的是,现如今图海大人出马,吴三桂根本抵挡不住,自然要放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来搅乱军心,只是陛下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被区区谣言所蒙蔽?吴三桂此番是注定做了无用功了。”
苏怡甚少夸人,可惜偶尔被夸赞一句,也觉得十分受用,当即微笑起来:“是啊,吴三桂也是黔驴技穷,他四处出兵,无非就是想朕分散战线,用军饷和军粮来拖垮户部,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户部那边这回配合得好,军粮这里一点儿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而且图海这人也是个狠人,他直接从当地富户那里收缴粮草金银,就地分给士兵,士兵们越发士气如虹。”
康熙一边笑一边顿了顿,方才赞赏了一句:“要不怎么说图海治军有方呢?别人的兵都害怕上战场,他的兵恨不得每天都有仗可打,恨不能立刻就冲去吴三桂的大本营。”
“恭喜陛下得此猛将,不对,”苏怡的恭喜之后跟了一句否定,成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在康熙看过来之后,苏怡俏皮一笑,“是要恭喜陛下得了一位忠臣才是。图海大人出征在外,能想方设法为陛下节省军用,减轻朝廷的负担,真是大大的忠臣啊!”
皇帝看着苏怡,忽而朗声大笑:“你倒是会夸!”
苏怡笑着应了:“是啊,否则怎么对得起图海大人送来的特产呢?毕竟都已经进了保清的肚子里,我总不能收了人家的礼,不给他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