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问?”冯妙想了想,坐下来心平气和问孩子,“谁跟你们说什么了?”
大子撅着嘴巴:“村里的小孩说,你爸爸跑了,你爸爸不要你们了。”
五岁小孩已经懂事了,大子说这些话满脸委屈。
“唔,我想想啊,”冯妙托腮一本正经想了想,看着俩小子,忽然笑道,“你爸回不回来我也不知道,我也说不准,他一个大人,离那么远我也管不了他。他要是跑了,正好,你们就归妈妈一个人了,妈妈肯定不会不要你们,咱们仨一起也不要他。”
“对,不要他。”二子一拍手,还挺高兴。
“妈妈,爸爸哪天回来呀,我想他了。”大子。
冯妙心说,大儿子还知道想他,方冀南一走半年,小二子都快把他忘光了。
“你爸写信说现在回不来,他那边有事,路又太远了,不过他一直有寄钱来给你们花,给你们做衣服、买东西吃。”
冯妙顿了顿,坐在炕沿跟两个儿子平视,决定给两个孩子打个预防针,“你爸在帝京,你们的爷爷在帝京,爷爷年纪大了需要爸爸去照顾,离我们这儿太远了,所以爸爸以后可能不容易回来陪你们,要是爸爸妈妈就这样分开,不住在一起了,你们俩跟我,还是跟爸爸?爸爸在城里,大城市,要啥有啥,妈妈就在村里,条件可能比不上你爸。”
这些话冯妙认真考虑过,就算不离婚,两人以后恐怕也是两地分居状态。
长期两地分居的话,离婚还远吗?冯妙现在觉得,与其这么不死不活,还不如干干脆脆离了利索。
“我要跟妈妈。”大子毫不犹豫,停了停补上一句,“爸爸要是不回来,就让他一个人在外边吧,我们也不要他。”
“不要他。我要妈妈。”二子还在高兴地傻乐呵。
冯妙观察两个孩子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毕竟孩子还小,让她养得整天乐天派,估计也不懂那么多。冯妙就继续问:“那要是,你爸非得跟我分一个小孩呢?妈妈一个人带不了,还比如,爸爸想接你们到城里上学,肯定比在农村上学好。”
“像小舅舅那样吗?”小舅舅在县城读高中,再有半年就该毕业高考了,都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大子想了想说:“那我跟爸爸去。弟弟太小了,还呆。”
冯妙:“……”
冯妙:“噗嗤……”
“?”二子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大声抗议,“你才呆呢!”
“等我上完学我就回来。别人说,爸爸家里可能有很多钱,我把爸爸的钱也拿回来。”大子一边说,一边眼神鄙夷地看看二子,都没理他。
“胡说,我最聪明了。”二子奶声奶气跟哥哥吵,委屈巴巴地转向冯妙,“妈妈,哥哥胡说,我最聪明了。”
“对,二子最聪明了。”冯妙笑不可抑地亲了下二子。
“哼!”二子睨着哥哥,“看吧,我最聪明了。”
“行行行,你最聪明了。”大子受不了地摇摇头,皱着小眉头,“那你跟爸爸走吧,我和妈妈在家。”
“!”二子小脸一呆,马上摇头,“不,我太小了,我要妈妈。”
冯妙:“噗哈哈哈哈……”
笑够了,使劲亲了二子一口,又亲亲大子,结果小大子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高兴偏还别扭,这小屁孩儿。
“怎么还要把人家的钱都拿回来?”冯妙问。
大子说:“他是我爸,他的钱,不就是留给我们花的吗?”
冯妙:……
小屁孩,谁教他的。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小南南啊,读者都说没有你也没什么不好,要不你再关两天?
狗男主:你个感情废写手,别忘了你写的是言情,言情!我要出场,我要申诉!!
第33章 冯妙的后盾
冯妙以为, 今年高考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还没完了,余韵袅袅。
这天晌午时候, 冯妙赶工完成手上的衣服,伸伸懒腰去做饭。
“你家又做啥好吃的?”
冯妙一抬头,宋军趴在墙头,探出个脑袋。
“包包子,再煮个红薯粥。”冯妙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小筐, 里边刚洗干净的红薯, 她说,“大菜包子, 萝卜粉条馅儿的,在锅里了, 回头给你两个。”
“这怎么好意思,不要, 不要。”宋军, “你家怎么老蒸包子?隔墙都闻着香。”
“省事啊, 蒸馒头我还得炒菜,蒸包子, 饭菜一锅熟,小孩又爱吃, 吃这方便。”
宋军眼巴巴看着冯妙,咂咂嘴居然来了一句:“我都好长时间没吃过包子了。”
“……”冯妙不禁想笑,“行啦,等蒸熟了, 我叫大子给你送过去。”她抬抬下巴示意他, “你这干啥呢?”
宋军虽然各种不着调, 可趴墙头问她吃啥,这还是头一回。果然,宋军指指房子:“又漏雨了,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我寻思爬上去看看。”
“你自己?”冯妙道,“修房顶可不是一个人干的活儿,就你这二把手,你还是去村里找人帮忙吧。”
宋军沮丧地抓抓脑袋,停了停,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还有啥事,你说啊?”
“方冀南不知道你高考的事情?”宋军道,“我听说你分数也够了,怎么就落榜了呢,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也是知青,比你分数高了三分,他考上的外省一个大专农校。你这分数应该也够了吧?”
“我没报别的志愿。”冯妙笑道,“你就当我是,抱着一个遥不可及的心愿、一个理想罢了,我还俩孩子呢,带着他们去外省上学,还是送去给方冀南?”
宋军道:“你可以让方冀南想想法子,看看还有没有办法给你上大专,帝京应该也有大专呀,我听说中专学校也恢复招生了,你要不然就考帝京的中专,或者读个卫校?”
这是让她去投奔方冀南?看不出来,这人还挺替他们操心的。
冯妙笑道:“你看我有那么神通广大吗,人家录取都结束了,我还能去把志愿改了。实话实说,我连大学都不知道几个,我能未卜先知,知道我能考上哪个学校?分数本来就低,志愿学校没考上,落榜不是很正常吗。”
实话,现在让冯妙说她所知道的大学,她两只手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以前不关注,这年代农村老百姓接触外界的媒体也就一个村中央一个大喇叭广播,也没有那么多知道的途径,报考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参考资料、报考指南,她原本就目标明确,就没打算考别的学校。
宋军点点头没说话,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跳下墙头去了,很快又扛着木梯回来,找了村里两个人来帮忙修房顶。
冯妙等着他们修好房顶,两个帮手扛着木梯走了,便拿盘子装了四个包子,估摸着够宋军吃一顿了,打发大子给他送过去。平常在村里,她并不想跟宋军接触太多,农村这地方,方冀南不在家,宋军小三十岁了光棍一人住,冯妙可不想徒增是非。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认定宋军是个好人,尽管他性子古怪,他游手好闲,他还偷鸡吃。
大子端着盘子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宋军端着盘子跟在后边,盘子里居然是一条……大鸡腿?
“哎呦,干嘛呢你,”冯妙迎上去,笑着调侃道,“俩菜包子换了一盘肉,这生意划算啊。”
“嗐,野兔子肉,你放心,不是鸡肉。昨天我跟邻村几个知青拉网捉的,捉了两只,他们凑火儿在我这煮,一群吃物,也就剩这半条腿儿了。”
宋军也没进屋,把盘子递给冯妙,“我后天回家一趟,家里没人了,跟你说一声。”
“回去过年?”冯妙问。
“回去过年,条子都写好了。一年多没回去了。”
“行,你家里我帮你看着点儿。”
“嗐,我那边空空两间屋,我一走连个喘气的都没有,除了老鼠。”宋军道,“临墙靠舍就跟你说一声,我走了。”摆摆手,转身走了。
宋军转头走出几步,脚下踌躇,又转回来期期艾艾问:“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你也知道,我娘一身的病,家里也困难,等着我回去呢,可是你看我……我连个路费都不足。”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妥,抢先道,“你估计手里也不宽裕,没有就算了。”
“你借多少?”
“……三十?”
“三十块钱够干啥的,你路费就得多少?”
“那……要不,你就借我五十?”宋军道,“我这不是,怕你也拮据吗。”
冯妙进屋拿了五十块钱给他。
晚饭没做,冯妙领着俩孩子一路溜达去老宅。腊月二十三了,新时代的“高考生”冯跃进终于放了寒假,今天刚回来,娘仨决定晚上去老宅一起蹭个饭。
一进门,就听到感觉气氛不对,陈菊英待在厨房,见她来了,招手叫她过去。
“娘,跃进呢?”
“在西屋呢,老长时间没在家住了,他那屋里外都冷透了,我下午给他晒了被子、铺了床,叫他多烧一会儿炕。”
“去西屋找你小舅去。”冯妙打发走俩小孩,“娘,堂屋谁来了?”
“你二叔,找你爷爷,我刚才听见两人吵吵呢。”陈菊英下巴指了指堂屋。
“二叔敢跟爷爷吵架?”冯妙啧了一声,“大过年的,二叔出息了啊。”
“嗐,从你爷爷卸任这个大队长,你二叔就长本事了。”
冯妙不禁忒的一笑:“娘,他们吵吵啥呢,没听见声音啊。”
“倒是得好意思让人听见。”陈菊英道,“我听着,说啥卫生考大学的事儿,你二叔在埋怨你爷爷。”
“真没推荐了,就算有推荐,叫他去找新任的大队长刘大光啊。”冯妙摇头好笑,问道,“那我爹呢?”
“你爹也在堂屋呢,你二叔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家,他能往哪躲。”
话音刚落,就听见冯福全大嗓门的一声:“放屁,关我们家冯妙啥事儿!”
冯妙:“……”
跟陈菊英对视一眼,冯妙一把拉住陈菊英,“娘,你别去,你在这看着火。”自己转身径直去堂屋。
“爷爷,”冯妙瞥一眼二叔问,“爹,咋的啦?”
“冯妙,你咋来了?”爷爷看看她,挥挥手道,“没你啥事儿,长辈说话,你出去吧。”
没等冯妙开口,二叔脖子一梗嚷道:“怎么没她啥事儿?冯妙,你自己说,你那个分数是不是够大学了?你别瞒我了,我打听了,你分数够了的。”
这年代农村老百姓,也分不清什么本科、大专和中专,反正考上了就是国家的人,就能端上金饭碗,在老百姓眼里统统都是大学。
“二叔你问这个干啥?”冯妙顿了顿解释道,“我是过了最低的录取分数线了,但是不够我报考的学校,落榜了没考上。”
“我说对吧?”二叔一拍手又一摊手,“冯妙你说,你反正也上不成大学是不是?”
“是啊,早就说了,我没考上。”
“那你要这个分数也没用,让给你堂弟。”二叔一挥手说,“你堂弟不挑,只要是大学就行。”
“……”冯妙还真老半天没找着词儿。
“二叔,你当是啥呀,这也能让。”
“能让,”二叔一挥手,“这你就不懂了,有法子的,认识人就行。只要你有关系,我听说那还有冒名顶替的呢”
冯福全:“你二叔说,叫你爷爷去托关系找人,去县里把你的名字改成卫生的,换成卫生去上大学。”
“……”冯妙沉默半天,悠悠问了一句,“二叔,什么高人给您支的招啊,你当教育局是我们家开的呢。”
二叔:“横竖是咱们家的,你不说,又没别人争。再不然,你就去跟县里说,就说你考试作弊了,这个分数是卫生考的,叫你爷爷去找人帮帮忙,通融一下,横竖都是咱家的,咋就不行了。爹你当了大半辈子老村长,这点路子没有?实在不行,那不是还有沈家吗,你给冀南去封信,叫他帮帮忙,他们家的地位,办这点小事还不简单?”
“我没那么大本事!”爷爷一拍桌子骂道,“你个猪脑子,你还自以为聪明,听人说、听人说,你听你哪个爹说的,说啥你都信?亏你想得出来。”
“说来说去,就是不尽心呗。爹,你也太偏心了,你啥都先紧着大哥家,你偏心了这么多年,我说啥了?卫生也是你孙子吧,我就卫生这一个儿子,就指望他了,关系他一辈子前途的大事情,你也不管?”
老爷子气得差点把烟袋锅砸过去:“我咋的偏心了,你们兄弟三个我一碗水端平,我偏心谁了,你自己不长进,死狗拖不上墙头去,你怪谁呢,啥都指望别人?”
“你还不偏心?”二叔跳起来,指着冯妙嚷道,“旁的不说,就说冯妙的婚事,当初明明是先说的冯艾吧?明明我家冯艾是姐姐,要嫁也该冯艾先嫁,我家冯艾先看上的,我家先提出要跟方冀南做亲,结果呢?你却偏偏把冯妙嫁给方冀南,这么好的亲事就给冯妙了,他方冀南现在要是我女婿,卫生就是他亲小舅子,他能不帮我?”
二叔一扭头,“冯妙,你抢了你堂姐的婚事,你知道不?你亏不亏心呀,你现在成了沈家的儿媳妇,你不该帮帮你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