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姑娘也没吱声,就是肖玫一直在哭,拿袖子抹眼泪,肖葵见爸爸来了,眼睛一红,也开始擦眼泪。
“哭什么哭,大人太忙了,下不为例。”肖淮生从车篮里拿了一把伞递过来,说道,“我自行车还没法带你们,回头都淋湿了,葵葵,带妹妹去坐公交车,我骑车跟着你们。”
肖葵脚下没动弹,她不动,肖玫也不动,小姐妹俩还在哭,肖淮生看看两个女儿:“别哭了行不行,赶紧回家。”
他口气一重,肖葵却哇一声哭了出来,哭着道:“爸爸,妈妈以前来接我们,从来没晚过。”
“就是呀,”肖玫喊道,“后妈就是不想管我们,天天装好人,你还向着她,你还帮她说好话。”
肖淮生脸色一变,噎了噎,呵斥道:“说什么呢,少在这胡说八道,你妈晚过你们也不记得了,大人忙晚一会儿还不是正常吗,以前弟弟还不会走路,可以放在家里来接你们,现在能行吗,现在他会走路了到处跑,没人看着能行吗?”
李志和冯妙都有些尴尬,冯妙忙说道:“各家确实也忙,你们赶紧回去吧,公交车也该来了。”
李志把李旭抱上自行车,李旭就钻进他的大雨衣里,爷俩骑车走了,冯妙跟肖淮生和小姐妹俩各自去等公交车。她看着肖淮生带着俩小姑娘一起走到路口,穿过斑马线,往对面站台那边走过去了。
冯妙跟他们不是一路车,就在路这边沿着高出积水的路牙子走到最近的站台,带着俩孩子坐车回家。
晚高峰,下雨天车上人也不少,俩孩子上车后找到一个座位,哥俩笑嘻嘻站在旁边等着冯妙来坐。
冯妙在座位上坐下,伸手把二子抱到腿上,嘱咐大子抓着栏杆站稳了。
“妈妈,她们俩是后妈,对吧?”二子问。
“是的吧,”冯妙道,想了想就问两个小孩,“那你们觉得今天这个事情,你们觉得要怪谁呢,怪后妈吗?”
二子有机会可以理直气壮坐在妈妈怀里,就挺高兴的,笑眯眯靠着妈妈肩膀说:“反正他们都说后妈不是好人,后妈很坏的。”
想了想也不对,便又说,“要不,就怪她爸爸,明明是她爸爸迟到了,跟我爸一样,就喜欢迟到。”
大子道:“可是大人都忙,迟到了就等一会儿呗,哭也没用啊,真不知道小女孩怎么那么爱哭。哎,女生最麻烦了。”
小小年纪哪来的臭毛病,动不动嫌女生麻烦,冯妙故意说道:“妈妈也是女生。”
“妈妈当然不麻烦,妈妈最厉害了。”大子马上接口道。
“对呀,我们家就妈妈一个女生,妈妈最可爱了。”二子趁机表白。
冯妙:……行吧。服了你俩了。
她心里轻叹,小哥俩一起上学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体会不到刚才小胖子那种孤单无助,哥俩野生散养惯了,有时候甚至巴不得大人别来管他们。而肖葵、肖玫小姐妹又另当别论。
冯妙没养过小女娃,总觉得小女娃得精心宠着,沈文淑的女儿现在上幼儿园,相处不多,给冯妙的印象确实特别爱哭,也是家里老小,哥哥姐姐惯的。虽然偶尔有点烦人,软软的其实也挺可爱。
小女娃不可能相对来说会更敏感,心思更细腻,还比如像肖葵那样,似乎更容易早熟一点。
“妈妈,他们整天都说后妈最坏了。”大子道。
“谁呀?”冯妙问。
“肖葵呀,别人也都这样说。”大子道,“肖葵坐我后排的位子,她今天还跟别人说,她后妈把她亲妈的照片都给藏起来了。还说她姥姥说了,叫她一定不能忘了亲妈,保护好弟弟妹妹。”
冯妙隐约觉得肖淮生前妻的娘家有些不讲究。倒不是因为小孩的事,而是肖微提起过,说当初肖淮生前妻出意外,是因为她娘家给她拍电报,说她娘病了,病得很重,肖淮生的前妻急得只带上钱和随身衣服,三个孩子都没带,急匆匆往家里赶,结果都到她老家地界了,夏季汛期,进山就遇上山洪了。
结果肖淮生前妻就这么死了,丈母娘明明也没怎么样,没听说有啥大不了的病。
下车后雨还越下越大了,娘仨一进单位家属院大门,迎面遇上有个人骑车出来,穿个大雨衣,起初娘仨还没在意,到跟前车一停雨衣帽子一掀,才认出是方冀南。
冯妙:“哗哗下雨你干嘛去呀?”
“我干嘛去?”方冀南没好气埋怨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天都黑了,我还以为你们遇上什么事呢,正想去看看。”
“这不回来了吗。”冯妙笑道,“饭做了?”
“煮粥呢,菜切好了回去炒。”方冀南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比平常晚回来大半个小时。本来就下雨,也不怕我着急。”
一边说着,一边调过车头,一起回家。
“哥哥做值日,然后,又遇到小孩哭,是认识的人,我们就陪她等了一会儿……”进了楼栋门,二子抢着吧啦吧啦告诉爸爸,“唉,爱哭的小女生最烦人了,我都不喜欢跟女生玩。”
眼睛瞥见妈妈,二子赶紧改口道:“妈妈也是女生,但是妈妈从来不讨厌,我最喜欢妈妈了。”
方冀南没憋住忒地一笑,看着小孩进房间换衣服了,悄悄跟冯妙道:“你说这小孩长大干什么好,干脆送他去学相声好了。”
隔天送孩子上学,冯妙去附中,每次就提前一站跟俩孩子一起下车,看着哥俩进学校。娘仨走到校门口遇到了卞秋芬,卞秋芬推着自行车把小姐妹送到门口,小姐妹拉手进去了,卞秋芬看见冯妙便笑着打招呼。
“今天早晨你送来的呀,”冯妙笑道,叫俩孩子叫人,又让俩孩子赶紧进去。
“起得有点晚了,怕等公交车迟到,我就给送过来了。”卞秋芬笑道,“表姐,昨晚听淮生说,多亏你和李志帮忙照顾我家葵葵和玫玫。以后我得跟淮生说好,得做好分工,这样手忙脚乱地怎么行。”
“对,”冯妙道,“孩子多,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家两个我都忙不过来,别说你家三个了,你家老三又太小。”
“可不就是因为他吗,”卞秋芬道,“小的这两天有点咳嗽,昨晚一折腾,一家子都没睡好,今天早晨就起得晚了,早饭都没来及做,我就把她们给送来了,路上才给买的早餐。”
“小小孩咳嗽可能是季节原因,这天气乍暖乍寒的,过两天就好了。”冯妙看了眼手表笑道,“你上班还来得及吧?”
“哎,我得快点儿了。”卞秋芬笑着挥挥手,“表姐我走了啊。”
“赶紧去吧,”冯妙挥挥手,她也得赶紧去上班了。
虽然人家学校对她这个毕业当不了老师的实习老师也没啥严格要求,可实习老师也是老师,迟到了总不太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说真的,等这个文完结,我发誓三年之内绝不再写争议男主了,太累人了,自己写得累。我写了多少招人恨的争议男主了,《重生农家母》里的钟老四,《悍妇1949》里的姜政委,《穿二代》里的姚教授……一边写我一边自己骂,我得去反思一下,我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其实我自己最爱的男主,还是《三姑娘》里的鲍二哥,有点霸气有点痞气也有点匪气,健硕迷人、昂扬可爱的少年郎。
所以我跑去把专栏《嫁知青》那个预收给改了,写完这个故事之后,再接着写一个知青故事会觉得乏味了,我改了一个很甜很轻松也有点沙雕的故事,文名暂定《在年代文里美滋滋》,老读者都知道作者文名文案废,但是这次觉得文案还有些意思,可以去看看哦。
第73章 鬼怕恶人
没过多久, 也就两三个星期之后吧,大子有一天回来说,肖葵的姥姥来了。
“我们正在上语文课, 她姥姥和她舅舅到我们学校里来找她,传达室的爷爷不让他们进来,就在传达室,肖葵和肖玫都被叫过去了,她姥姥就抱着她们哭, 还一直说她们可怜, 问她们有没有被后妈打,后妈有没有欺负她们。她姥姥哭得特别大声, 就扯着嗓子哭那种,下课好多同学都跑去围着看, 肖葵和肖玫也哭。”
“然后呢?”
“然后老师就让肖葵和肖玫回去上课,让她姥姥走吧, 说学校上课呢, 把肖葵肖玫叫进来就把大门关上了, 她姥姥和舅舅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方冀南择菜洗菜,冯妙掌勺, 今天买了新鲜的小河虾,打算做个辣炒小河虾, 给孩子补钙,再做个蒜泥茄子。两口子分工忙碌,方冀南一边捣蒜一边道:“你说肖淮生怎么也不把他前妻的娘家安排好,怎么还让他们跑到孩子学校去了, 这么弄, 对小孩影响多不好啊。”
“何止是影响不好, 肖葵、肖玫大一点了,对卞秋芬敌意就非常明显。”冯妙评价了一句,“其实公平来说,当后妈能做到卞秋芬那样也不错了,她自己又没孩子,对小孩还是尽心的。这要是理智通透的老人,这么跟孩子说,对孩子又能有什么好处呀。”
所以冯妙才无法理解卞秋芬的选择。28岁,在这年代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算太大,她要是卞秋芬,她宁肯找一个哪怕条件普通点的对象,家庭人口简单、生活利索舒心。
在古代,哪怕再高贵的继室,跟原配也不是一个地位的,继室在原配牌位前执妾礼,逢年过节得去给原配上香磕头的。家产、爵位继承等等,继室所出的子女都得排在原配的孩子后边。
所以许多女官和宫女放出宫后为什么选择立女户不嫁,尤其女官,要么心高气傲,要么像冯妙这样的有一技之长,也都有积蓄傍身能养活自己,去给人做继室、做妾,哪是什么好事情。
几天之后他们带孩子回大院看沈父,才从肖微嘴里听到一些更准确的八卦,肖微说,肖葵的姥姥和舅舅这次来,是听说肖淮生又结婚了,给孩子娶了后妈,他们找上门来是想把肖京京带走。
肖京京就是肖淮生三胎生的儿子,还不满两岁,肖葵的姥姥说,闺女死了撇下的可怜孩子,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后妈,还指责卞秋芬把孩子送去托儿所是虐待孩子,肖葵和肖玫要上学就算了,要求把肖京京带回乡下老家去养。
“带回老家去养?”冯妙问,“他们老家是在山区吧?”
“山区。”肖微道,“以前肖葵亲妈刚出事的时候,我堂哥回去处理她的身后事,自然得把三个孩子带上,确实也照顾不过来,加上他姥姥不让,就把老三留在那边养了一阵子,今年春节前趁着过年才接回来,接回来的时候他怕那边阻挠,也没敢说再婚的事,春节后不就跟卞秋芬结婚了吗,现在肖葵姥姥一家知道了,说没想到他这么快给孩子找了后妈,不放心把小孩留在这儿给后妈,这次专门来接孩子的。”
肖淮生当然不给,怕他们哭喊硬抢吓着孩子,不光没敢让他们见孩子,连孩子托儿所在哪里都没让他们知道,但是肖葵和肖玫俩孩子大了,什么都知道,肯定以前告诉过姥姥她们学校叫什么,也得亏她姥姥和舅舅能找到学校去。
肖淮生搞得一头脑子官司,软硬兼施,又给了点钱,好容易才打发走了。
三个月实习结束后,冯妙回到师大,开始准备论文答辩和毕业的相关事项。师大和帝大附小完全是两个方向,所以她一回师大那边,方冀南就开始哀怨,轮到他负责接送俩孩子了。
接送孩子上学立马成了家里最首要的一项家务。好在小哥俩已经熟悉了新学校和新路线,在方冀南接连迟到几次之后,小哥俩嫌烦了,主动提出自己坐公交车,然后刮风下雨还是方冀南去接。
不然一天四趟来回,时间还冲突,方冀南大概也不用上班了。
分散在全国各地实习的学生们返校之后,冯妙考帝大研究生的事情也就立刻传开了,并且当得知她考的还是专业完全不搭边的考古系,班里同学都十分惊讶,可以说在中文系小小的轰动了一下。
其实经过三个月实习之后,大部分同学对自己毕业去向基本都有了数,或者还在为此而奔走努力,于是冯妙便显得悠闲多了,毕业论文她的选题是“从明清小说看古代服饰制度”,服饰这一块是她最熟悉的领域,可以说轻车熟路,眼下有时间,也确实觉得可以从这方面来写一写,甚至有时候,她是先有了“结论”,再去作品中找“佐证”,程序颠倒,这么写论文也是没谁了。
于是在其他同学各种忙碌的时候,冯妙就经常泡在图书馆,不急不躁写她的论文。
最终这篇论文经过推荐,发表在了国内一个核心学术期刊上,也算是冯妙人生发表的第一篇学术论文,人生第一次拿到稿费,六千多字的论文,国家规定的稿费标准是千字十元,冯妙拿到了62.7元的稿费。
为此一家人又小小庆祝了一下,拿稿费去吃一家新开的京味菜馆。这两年随着个体经济放开,市场肉眼可见的繁荣起来了,俩孩子吃饱喝足还总结了一下,说街上好吃的饭馆越来越多了。
“妈妈,你太了不起了,爸爸说你现在是大作家,你写一个文章都能赚这么多钱,以后你天天写,我们把这些新开的店都吃一遍。”二子豪气万丈地冲着大街两旁一挥手。
前半句听着还像那么回事,怎么后半句就画风突变了呢。
冯妙:“儿子,咱们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吃扯上关系呢?”
方冀南:“所以下次我们还是不要下馆子了,可以买菜在家里做。现在菜场里什么菜都好买了。”
大子:“妈妈,你看他们就知道吃。”嫌弃地拉着冯妙往前走开,大有跟那俩吃货分清界限的架势。
结果一转脸,大子笑眯眯看着街头的水果摊,“妈妈,你看那边有卖西瓜的,我们买个西瓜吧。”
冯妙:……这西瓜看着是不错啊,买一个。
然后四口人就兴致勃勃围上去挑瓜了。西瓜摊主起先可能没瞧上他们,看他们一家四口围着西瓜这个拍拍、那个拍拍,便说:“你们城里人真不会挑瓜,我给你们挑个顶好的。”
摊主挑了个大西瓜,拍了拍:“听听,这瓜包熟包甜。”递给方冀南。
方冀南接过来,一手托着一手拍了两下:“大哥,您这瓜也就六七分熟,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