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一只甜筒
时间:2021-08-17 09:42:53

  星落本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此时听太皇太后问起来,顿时打起了精神,想着好好拍一拍老太太的马屁。
  “太娘娘,小道在老君山修了四年道,时常随着合贞女冠下山布施,也是知晓了几分民生多艰。”小姑娘说到这儿,笑的甜甜,“若是从生下来便在帝京呆着,说不得就成了一个小纨绔,还是得谢您的恩。”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就爱听这些个让人释然的话,虽说当年送她入仙山修行,属实是为了我朝气运,可到底是自家亲妹妹的孙女,到底还是有几分的不安,如今这当事人亲口说这样熨帖的话,怎能不让太皇太后心里妥帖?
  再想到那一日的东岳法会,她在天贶殿诵经的场面,被画成了画儿,直送在太皇太后眼前,她能理解那山下万万黎民的心——这样一位仙风道骨的女冠布道,如何不使人信服?
  她笑着把手覆在了小姑娘的手上,“……小纨绔不至于,家学在这儿摆着呢。你那大姐姐,听闻嫁到了西州,领着边疆的百姓种棉花、纺棉布,十分的贤良,你三哥哥,才中了武举的头名,你们家的孩子领出来,各个都是好孩子。再说说你,即便不去仙山修道,那也不至于长歪,至多在家里小小娇纵一些——想当年,你祖母在家中也是个祸害……”
  这个也字就有点灵性了,星落很感兴趣地等着下文,可太皇太后却不提了,大概是觉得扯远了,连忙虚咳了一声,岔开话题来。
  “你在家中可同你祖母住过?哀家岁数大了,睡觉不安生,长公主同哀家睡了几次,耳朵就受不住了……今儿你先在西暖阁里住下,小姑娘家家物件儿多,叫人给你好好拾掇拾掇。”
  星落将这句物件多听了进去,矜持地点了点头,“是有点儿多……”
  来前儿家里人也千万叮咛过,宫里可不比在家,虽说拐几个弯也算是皇亲,可到底是天家,说话谨慎些是首要注意的,其次就是要乖巧听话,不管怎么着,先服软总是没错的。
  星落拿出在家里同长辈们撒娇卖呆的那一套,来哄太皇太后,应当是绰绰有余。
  这说了一程子话,寿康宫的大宫女绿汀便温声来请:“娘娘,辰时末刻,您该用香了。”太皇太后应了一声,又交待星落:“太后往清漪馆听讲诗去了,不必单门去问安,先往暖阁里歇一歇,一时哀家叫人领你四处转转。”
  星落应了一声是,抬起眼睫见太皇太后还瞧着她笑,这便也笑着说道:“是,小道就是奔着您来的。”
  太皇太后瞧见她一团孩子气,喜道:“别总小道小道的,难不成还真要抛却红尘出家去?你既奔着哀家来,哀家怎么着都得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是哀家的甥孙,自称一声孙儿也不算逾距。”
  星落眼睫一霎,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孙儿知道了。”
  太皇太后一脸慈爱,笑着往寝宫里去,一向侍候太皇太后的老嬷嬷盛姑走在一旁,不免疑惑地问了一句:“万岁午间来陪您用膳,怎不留这孩子一起?”
  太皇太后慢悠悠地回她一句太刻意,又道,“小姑娘家家脸皮薄,哪能生拉硬凑?再者说了,我那皇孙也不吃这一套。”
  盛姑应是,又道:“您这般抬举她,也不知往后有什么造化。”
  太皇太后也有些感慨,可是能说出来那一句悲悯的话来的小姑娘,根儿一定坏不了,什么叫造化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便做不成娘娘,抬举这样的孩子也不算坏。
  这厢太皇太后自去歇息,星落站在玉兰树下发呆,进宫该干什么来她一点儿也不清楚,一旁陪着她的小宫娥叫松绿,上前儿给她递话:“陪着姑娘来的那个小丫头,叫青团儿的,这会子还在仙鹤门接您的行李,您若不嫌弃,奴婢引您转一转?”
  星落欣然应了,这便随着小宫娥松绿去了,只是心里记挂着自己的行李,走着走着,便拐上了去仙鹤门的路。
  仙鹤门位于禁宫内廷的最东面,沿着宫门向里,又有一道环内廷的御河,在那御道桥上,皇帝的御辇正行在其上,阮英勾着手在一旁走着,风偶一吹动,卷起一角青帘,皇帝的侧脸在天光下,显的格外白皙。
  阮英身后,还跟着一位名叫体元的内侍,正往缓缓而行的辇车上奏禀着。
  “……太皇太后抬举姑娘,不仅将她安置在西暖阁中,还准许她自称孙儿,这会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去歇了,黎姑娘便被引着四处去转一转。”
  往前也是这样的规程。太皇太后娘娘往宫里接过几回官眷,都是皇亲或重臣家里的女孩子,皇帝逢着这样的事儿,便要刻意地躲开来。今晨皇帝去给太皇太后问安,不料到了门前,便听到了那小姑娘正劝着太皇太后修仙炼丹呢。
  皇帝看不得那小姑娘捧着杏仁酥蛊惑太皇太后,转身便走,往勤政殿翻了几页书,静不下心来,这便乘了御辇沿着御河走了一圈。
  祖母和母后的一片苦心,皇帝心里清晰。
  他是守成皇帝,只要不穷兵极武强败家业,那便能将这江山好好地守下去,可也有例外的时候,前朝好几个皇帝,自己个儿实在不争气,后宫嫔妃也闹腾,两相一加成,帝业就败干净了。
  早前儿憋着一口气要将蛮人赶到捕鱼儿海去,无心儿女事,这几年仗没得打,又满天下的转,待把江山国土转了个遍,立后一事已然是迫在眉睫。
  他也曾思虑过立后的事,可是那些个所谓合适的人选在脑子里过了个遍儿,没一个令他有想亲近的心,这就搁置下来——他是天子,天下都管得,自个儿的后宫做不得主?
  体元奏报完毕,便悄然隐在了御辇后头的队列里,皇帝想着方才他说的,只觉得可笑。
  这小骗子,前几回还能稍稍收敛一些,今次竟公然进了宫,还对着他的亲祖母自唤孙儿,觊觎他的心简直昭然若揭。
  正思量,阮英却往那队列后头望了望,许久才向着陛下道:“陛下,辜步帅今晨犯了心疾,这会子歇在了红铺,太医诊了脉,暂且没什么大碍。”
  皇帝将将静下来的心一霎又起了波澜。
  在这世上,除了亲长,同他最亲厚的,便是辜连星。
  这几年来,辜连星的心疾也成了他的心疾,每每想起来总会情绪复杂,年过弱冠后宫无一人,也有那么一点顾及着辜连星在——总不好自己娶了亲生了子,叫自己的发小徒生寂寥。
  这等药石无医的病症最是折磨人,皇帝有些情绪不佳,扬手示意御辇停下,只带了阮英,信步往前。
  星落到仙鹤门时,青团儿正接了两个极大的包袱拎在手里,松绿眼皮子活泛,上手便接过来一个,抱在怀里摩挲了一下,“……是该带衣裳来,总不好再新做。”
  青团儿也不见外,应了一声是,“我家姑娘择席,这里头还有一个小枕头,一床云丝被。”
  星落惦记着她师尊的小包袱,紧着问了一嘴,“我师尊那本《清净经》总要带来的呀。”
  三人正走着,却瞧见寥寥几个正走着的宫娥内侍皆默默地跪在了一旁,远处响起来几声响亮的鞭声,松绿最是机灵,忙低声道:“御驾来了。快些跪下。”
  青团儿道了一声是,抱着包袱跪下了,星落最是怕做出头鸟,可她有了太皇太后不跪的特权在,只是半垂了眼眸,望着手指尖的小月牙卖呆。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耳听得脚步声渐近,接着在星落身前儿一丈远之地停下了。
  星落提了一口气,紧张的头皮发麻,便听皇帝的嗓音响起来,在柔软的春日里,显得愈发的冷冽。
  “包袱里是何物?”皇帝的视线落在星落的半垂的眼眸上,乌浓的眼睫盖住了那一对黑瞳仁,使他看不到她眼里的狡黠——大概又在憋什么骗人的话吧。
  圣上跟前儿没有人敢随意开口,星落被陛下冷言冷语说过好几回,这一次便不敢抖机灵,只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陛下慈悲。包袱里是小道的随身物事。”
  皇帝想起四年前那一句姑娘择席,竟搬了一座卧房去老君山修行,浓睫下即刻便显出来几分讥嘲。
  “朕记得,你有个择席的毛病。可惜朕这里不是老君山,不惯你这臭脾气。”他的声音清润,可话里的温度却寒冽逼人,“来人,即刻将这包袱收起来。”
  星落愕然,不带便不带,收起来算怎么回事?她迟疑着要不要据理力争,可是煌煌天威之下,她还是胆怯了几分。
  便有小内侍上前接过,青团儿看着自家姑娘,手便慢了些,包袱乃是软缎扎起,一拿一拽,里头的小枕头连带着几身衣物便散落了出来。
  皇帝见那包袱里不过是几件衣物,忽然有些微的愧疚情绪起伏——原以为这小骗子又要大费周章的带些家伙事儿进宫,未曾想不过是一个枕头罢了。
  星落见自己打小睡的小软枕滚落在地,那枕套里还藏着一本师尊的《清净经》,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鼻头即刻便酸了起来。
  她双眼红红,望住了陛下那双氤氲了丝丝凉气儿的双眸,有些哽咽。
  “……我就带一个小枕头进去,成吗?”她吸了吸鼻子,又昂着头问他,“可是,您又没跟小道共枕过,怎么知道我择席的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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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姑娘头铁
  口称小道,问的却是红尘事。
  你又没跟我睡过,凭什么说我认床?
  她站的倔强,前一句话是祈求,后一句却直转而上,语音轻跃却略带了几分质问。
  有那么一息,皇帝站在满宫墙的海棠花下,无暇白壁一般的面庞上,像是被海棠花染上了色,那粉红一路攀上了他的耳朵尖儿,再悄悄隐匿在了鬓发间。
  阮英悄悄向上觑了一眼陛下,捕捉到了那一抹可疑的红,他原本悬着的心忽然有一点儿期待。
  共枕啥啊共枕,除了周岁前抱过陛下的奶嬷嬷,陛下和谁共过枕啊!
  不过,这话到底是有些僭越了,阮英还是悄悄看了看黎姑娘——他打先帝时就开始伴君,再接着服侍陛下,还从来没见过胆敢这么质问陛下的人。
  目下的格局是这样的。
  几丛海棠花,两个站着的,一个把腰躬的低低,还有两个跪着的,远远儿的,还跪了一地的宫娥内侍。
  宫墙是厚重的红,海棠花生的正好,小花苞藏在新绿里,露出了娇嫩、可爱的粉。
  小小的姑娘今儿不似往常,单穿了一身藕色,是那种新生三五月的婴儿面庞一般的粉,她骨骼纤细,一道素带系出了一截好身腰,这般闺阁小女儿的装扮,是素日见不到的。
  素日的她什么样儿呢?青或素白的道袍,颜色淡雅,像是水墨画最后一笔落在了水天上的云,收尾时有些氤氲开来。
  同今日的闺阁小女儿情态截然不同。
  春日往正中天挪了几分,透过海棠花叶相交的空隙,洒下一地斑驳的金影儿,皇帝清咳一声,那虚掩在唇边的手指青白纤长,半垂的眼睫下,眸光忽烁。
  “黎星落,朕很奇怪,你究竟在想什么?”方才那一瞬的羞恼消散的很快,他又恢复了持重冷漠的神情,嗓音平静而凉薄。
  “朕不喜欢两面三刀的人,朝堂亦是,后宫亦是。世人皆知你仙山修行慈心仁爱,朕却知道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骗子。”
  他顿了一下,视线冷冷地落在小姑娘的眼睫上,奇怪她正瞪着一双乌亮大眼望着他,那其中的纯洁令他有一瞬的心软,可待那黑瞳仁一转动,皇帝立时便瞧出了几分促狭。
  他往后撤了一步,仿佛离她远一些,就能躲过她妄图说出的鬼话。
  “位高而权重,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娇纵些,不过祸害家族,大梁的皇后若是娇纵,祸害的便是苍生百姓。这些道理朕希望你懂。”
  和煦的天光下,皇帝微微扬起下颌线异常的清俊,他以为他在同她说道理,可看在星落眼里,只觉得那不可一世的神情令人心生不忿。
  不就是往宫里头带一些小姑娘家家的行李,何至于把高度拔这么高,又是苍生又是黎明的。
  至于当皇后,那才是天方夜谭——她好端端的国公府小姐,又是天师和星君的徒子徒孙,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着,非要给狗皇帝当皇后?
  收钱办事,她只是想把在宫里的这七天过的舒服点儿。
  星落把皇帝的最后一句话收入耳中,视线落在了阮英手里那个小枕头。
  小软枕不过方寸,上头绣了一柄北斗星,其下有小小的一片海。
  哼,她的小枕头被臭男人摸过了!不要了!
  她努力展现自己的诚挚眼神,仰脸看向皇帝。
  “道理我都懂。说了那么多,您不就是想要我的枕头吗?”她向皇帝献上诚意,“送您了。”
  她说完,唇边仰了一线清浅的笑,迅疾地躬了躬身,回身冲着青团儿和松绿做了个“跑”的口型,拔腿就走。
  青团儿唯自家姑娘马首是瞻,松绿却不敢动,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姑娘一路小跑,身后的小丫头更是跑的丧心病狂,皇帝怔在原地,阮英也怔住了,一瞬把手里的小枕头举过头顶,躬身道:“陛下,您的枕头。”
  天光下皇帝的面庞一霎雪白,眸光寒冽,其中有盛盛的怒意,手一抬,拂开阮英横在跟前儿的小枕头,拂袖而去。
  阮英手里的枕头拿也不是,丢也不是,看着一地散落的衣裳云丝被,有些头大,向着地上跪着的小宫娥松绿底声道:“收拾了送到紫辰殿去。”
  隔了好一会儿,松绿才敢把头抬起来,望着远处陛下那一串人背影,喘了一大口气,瘫坐在地上。
  “妈呀,姑娘的头可真铁啊。”她喃喃自语,只觉得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般人物,真真是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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