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一只甜筒
时间:2021-08-17 09:42:53

  哦,想是造办处的人撞上了陛下。
  再听那院外,陛下过了好一时才出声。
  “修道人不该耽于世俗享受,先退下吧。”
  想是那造办处的内侍们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时才恭谨道:“奴婢遵旨。”
  那院外便没声儿了,星落从贵妃榻后悻悻然起身,青团儿走进来嘀嘀咕咕:“得了,您那新衣裳没着落了。”
  星落倒不在意那新的旧的,见清溪还在廊下等着她一同过去,星落愈发的踟蹰起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随着清溪挪到了寿康宫的正殿门外。
  春末了,玉兰花开的真正好,香风穿堂过宇,直吹入了殿中,星落在殿外走的不情愿,再一抬眼,正撞上陛下那双烟霭沉沉的眸子,其间盛有寒潭之水色,落在星落的眼眸里,凉入肌骨。
  事已至此,倒不如规规矩矩地进殿,星落走至陛下身前,眼观鼻鼻观心地向着陛下行了个道礼,念了一声陛下慈悲。
  她向他行道家之礼,皇帝倒有些些微的怔忡。
  这小骗子自打见他的第一面起,就没弯过膝盖,那一副装出来的清冷孤傲的模样令皇帝闷气,倘若杜南风当真查探清晰,她就是自己的挂名徒弟,那就该老老实实地给自己磕头了。
  这样的想象令皇帝十分满意,他嗯了一声,破天荒地没出言刺她,这竟让星落有些讶异,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陛下。
  皇帝这才想起来了要说点儿什么,这便清咳一声,淡声道:“瞧朕做什么?”
  星落听出来陛下的声音里有几分轻跃,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心说有戏,这便微抬了抬下巴,试探地问了一句。
  “陛下今日瞧起来慈眉善目的,小道斗胆问您讨要那一方小软枕,还请陛下成全。”她纠结地小眉毛都拧在了一处,“没了那枕头,小道睡也睡不好,眼圈都黑了。”
  只是话音刚落,星落就见陛下那两道寒凉的眼波,便落在了她的眼睛上,气氛一霎变得紧张起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皇帝登时冷了脸,哼道:“朕要你那软枕有何用?没见着。”
  他堂而皇之地撒了个小谎,瞧见她一瞬变了脸色,心头便觉得解了恨——昨夜他可是亲自拿了软枕想要给她送去,却正撞上她在会情郎,又是递手帕子,又是吃蜜汁莲藕的,在宫里私相授受,他没治她的罪已然是莫大的宽容了,这会子又来讨要,嘿,急去吧。
  星落乍听得陛下这般说,一阵茫然,陛下摆明了说没见着,她总不能当面拆穿吧,可软枕之与她,那就是个不能缺的慰藉,怎可轻易放弃?
  “陛下,那小软枕对小道来说十分的重要,您或许在哪儿见着了,同小道说一声,小道自己个儿去捡回来,洗洗晒晒还能用……”她委委屈屈,语音里就带了些许鼻音,很是软糯。
  皇帝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星云不动的,冷漠地看了星落一眼。
  “黎星落,你规矩谁教的?哪儿丢哪儿找去,朕可不管。”他说完这一句,忽然联想到星落的师尊有可能是自己,忙冷冷地补了一句,“别又把没规矩推在你师尊头上。”
  星落却不懂他的小心思,只眼尾下垂地盯着陛下,嘴角撇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您就是见了,偏不告诉我……”
  皇帝冷冷地看她一眼,吐出来的话语冰凉。
  “大胆,竟然敢公然污蔑朕。”他沉着声气儿,坚决不松口,“你别以为太皇太后宠着你,朕就不能治你的罪。”
  新仇旧恨一起来,皇帝冷哼一声,“朕还不至于昧下你一个破枕头,再放肆,仔细朕砍了你的脑袋。”
  冷不防被陛下这么一威吓,星落更委屈了,面上不显,先梗起脖子来,垂着眼眸道:“又不让小道穿衣裳,又不让小道枕枕头,您富有四海、腰缠万万贯,偏偏在这上头苛待小道,您说的都好,做的都对,小道认命了。陛下且安坐,小道去吃午饭了。”
  她憋着一口气,梗着脖子把话说完了,再行了个道礼,一转身出了正殿,那身影转瞬即逝,像是会轻身功夫似的。
  皇帝这辈子就被这一个人当面怼过,此时匪夷所思地盯着那个潇洒的背影,稍作反应,气的从宝椅上站起来,指着星落的背影大发雷霆。
  “胡说八道,朕几时不让她穿衣裳了?她不是好端端地穿着衣裳呢吗?”皇帝气的手抖,又重复了一句,“朕几时不让她穿衣裳了?”
  阮英却在一旁内忖:造办处来给姑娘做衣裳,不是您亲自打发回去的么?
  内忖归内忖,陛下龙颜大怒,到底还是要去平息,刚要上前,就听太皇太后拍着手进来了,连连问起来:“谁不穿衣裳了,还有这等稀奇可瞧?”
  得嘞,这下更说不清楚了,皇帝噤了声,闭口不提,先下来扶了自家皇祖母一把。
  太皇太后却神秘兮兮地拍一拍皇帝的手背,笑的十分暧昧。
  “今晨是怎么回事,哀家怎么听说你同糖墩儿传了一早晨的情信?”
  情信?
  皇帝真是有些服气了,这究竟是谁传出来的不实之言,他同她传递情信?真是又荒谬又可笑。
  “不过是道学经典上有一些争端,字字句句无一不可对人言,那小……”皇帝险些脱口而出一句小骗子,碍着祖母在,堪堪收回了,他搀祖母坐下,平心静气,“黎姑娘不过十五稚龄,一团孩子气,给朕做妹妹都嫌太小,祖母还是打消了拉郎配的念头吧。”
  太皇太后却拍手叫好:“妹妹好啊,你没瞧那戏本子话本子里说的,哥哥妹妹一叫上,那便好事成了一半,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孙儿啊,祖母说话不讲究,你且再听着,即便是九五之尊,你这年纪就没有嫌人家小的底气……”
  皇帝都有些无奈了,他坐在自家祖母的侧旁品了一口茶,忽然就想到了,如今是哥哥妹妹,倘若杜南风真查明了这小骗子就是他挂名的徒弟,那将来就是师父和徒弟,若是再凑做一堆,更是伦理不合,天理不容啊。
  他清咳一声,叫皇祖母不要再提此事了。
  “立后一事,朕自有打算,皇祖母无需操心了。”
  太皇太后却眼睛一亮,由衷地赞扬起星落来,“哎呀,我就说这孩子真有用,你瞧她一来,你连立后都有章程了,好好好,哀家要好好地赏她。”
  皇帝扶额,只觉得委实无法理解自家皇祖母的脑回路,这便叫传膳——早早地吃完了,好逃脱太皇太后的紧箍咒。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就着白瓷荷花盏喝银鱼蛋羹,直喝的呼啦呼啦的,喝完了又问起了昨夜林太后罚糖墩儿的事儿。
  “今儿贵太妃过来给哀家请安,说起这事儿来,倒叫哀家吃了一惊,你那母后同哀家过了二三十年,鲜少有同哀家对着干的时候,怎的昨夜竟罚起糖墩儿来了,哀家想着你母后一定有苦衷,今晚上宴请,哀家倒要好好地同她谈一谈。”
  皇帝自是知晓其中的内情。
  自家母后的脾性他了解,最是心直口快、情绪上脸的那一个,若是祖母问起来,她一定会同祖母说起小骗子四年前那一宗事来,此事有年头了,没得惹祖母不高兴。
  “说起来是孙儿的不是,昨夜同黎姑娘多说了几句,使她走的迟了,才撞上了母后的鸾驾。”
  太皇太后喜上眉梢,扒拉着皇帝的胳膊,“昨夜还摸黑聊天了?这进展倒是令哀家惊喜啊。小姑娘家家的,你要顾惜孩子的声名。”
  皇帝已然无可奈何了,他搁下筷箸,哄着自家皇祖母道:“您快吃吧,各地方给您献了好些生辰贺礼,在山东耽搁了些时日,昨儿才送到,您今个儿擎等着收礼。”
  太皇太后道了一声好,又皱了皱眉,“哀家过个生辰倒劳动了国中各地方,千万不能劳民伤财。”
  皇帝自有主张,淡声嗯道:“不过是当地的一些土产,还不至于劳民伤财,祖母安心。”
  这几日在皇祖母这里用膳,总是匆匆忙忙,皇帝带着满腹的愧疚离宫而去不提,这一厢星落气呼呼地回了东暖阁,坐在小窗下头生了一会儿闷气,到得那日光由黄白转成了橙暖,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团儿正在廊下瞧那水缸里的一瓣睡莲,听见姑娘唤,这便进去侍候姑娘洗漱更衣。
  因晚间要同太皇太后一道,往昆明湖上赴太后娘娘的宴,这会子就该梳妆打扮了,星落不愿出挑,只叫青团儿拿件素色的穿,青团儿却皱着一张小脸发愁:“就随身带了两件儿换洗,其余的,全都叫陛下给要走了。”
  星落愕着双眼,在床榻上绝望一摊。
  “小枕头都霸占着不还,更别提衣裳了——又不让人给我做新的,真是小气抠门到家了。”她从床榻上翻下来,叫青团儿赶紧去浆洗昨儿那一件,洗完了再升火烤一烤。
  这个季节哪里能升火?便是宫里头的洗衣房里,熏衣裳的熏笼都收拢了起来,她们在宫里头又没什么人脉关系,青团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的想起来小厨房来。
  只是青团儿办事实在不牢靠,到了天刚擦黑,她便苦着脸捧来了姑娘的衣衫,拽着腰身那一段儿,哭丧着脸跪下了:“姑娘……烤焦了……”
  抖着手把衣衫接过来,裙腰那一截金丝银线的,连带着上头粉粉的莲花蕊,全都糊了。
  星落有点儿绝望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凑合着穿,好在她腰细,打了一条绦带,堪堪遮住了。
  这便携青团儿往太皇太后宫里头侯着去,不过一刻,便将太皇太后等来了,见着太皇太后来,星落颔首行礼,太皇太后却蹙了眉头,嗔道:“还是一般的可爱,只是这衣裳怎么是昨儿穿过的?”
  星落暗道太皇太后眼尖,这便矜持一笑,“……白日里浆洗过了。修行合该清苦,小道不敢奢侈度日。”
  这句话一落地,星落便见太皇太后一脸惊喜,捉着她的手直夸好孩子,又对着簇拥身旁的宫娥内侍迭声道:“这孩子瞧上去娇,可芯儿却是个贤德的,哀家瞧着,竟是比书上那些个皇后还要贤德些!”
  星落小小地愕然了一下,委实摸不清太皇太后的路数,尬笑了几声,这便随着太皇太后的凤驾一路往昆明湖而去了。
  昆明湖乃是宫中顶顶美丽的风景,湖中之水引自玉泉,北依万岁山,此时正值春末,湖上一片烟波浩渺,同远山遥遥相应,像极了一副水墨山水图。
  太皇太后凤驾一到,满蟠烟阁跪了一地人,林太后便上前来攀太皇太后的手臂,竟是一分眼神都不给星落,将太皇太后迎到了阁中宝椅。
  星落虽不愿被瞩目,却依然成了阁中众闺秀的议论焦点。
  林太后此番设宴,同太皇太后千秋那一回不同,单请了那礼部拟定的三位名门贵女、以及从前闺中同她要好的三位显贵命妇,且各自都带上了自家的女儿,林太后的这场宴请,说是听讲经的同好会,说到底,不过是继续为皇帝相看中宫罢了。
  故而这蟠烟阁中,便有六位外命妇一桌,闺秀们则又开了一桌,这些闺秀们皆正值芳龄,各个鲜焕可爱,聚在一起免不了说起了小话。
  太皇太后瞧见了这个场面,面色立时便沉了下来,林太后同太皇太后婆媳多年,最是知趣,这便赔着笑,哄起她来。
  “……这么多鲜亮亮的女孩子陪着您说话,您不高兴?就许您有相中的,不许让儿媳相几个呗?”
  太皇太后自然是不能驳了自家儿媳的面子,仰了仰唇,笑着说了句:“这话儿说的,打你肚子里出来的皇儿,岂有你不能相看的理?不过呀,哀家人老了,眼毒嘴毒,真可爱假可爱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的。”
  星落在太皇太后宝椅后头垂眸不语,心里头却十分尴尬。
  说什么来宫里头陪姨奶奶住上七日,还不是为了给狗皇帝相看媳妇儿,还好她从第一面就把皇帝给得罪的死死的,哪怕太皇太后相中了她,皇帝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倒是座下的这些闺秀们,个个儿仪态端方的坐在圆桌前,很是知礼的样子——这样的女孩子才适合做中宫,她呀,过了这七日,就老君山住半年,京城住半年,简直是神仙日子。
  蟠烟阁临湖而建,湖中又有奇巧,以九根巨大柱子扎入湖底,搭了一个十分漂亮的戏台,这会子便有南戏的小花旦在上头咿咿呀呀,又有丝竹声托底,遥遥地传进了蟠烟阁,听在各人的耳朵里,像是隔了云端一般。
  那圆桌上的闺秀们皆是帝京的名门贵女,无一不是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地将养着,或娇软、或娴雅、或活泼些,或矜持些,个个都生了一副好相貌。
  那左相家的六姑娘都沁婉是个娴雅的性子,因是出自淮西名门望族,自是滋养了一身的书香气度。
  她悄悄望了一眼宝椅上太皇太后身后的小姑娘,只觉得满心腔子里全是艳羡——都说那安国公府的六姑娘仙姿玉骨,她听闻了也不过嗤笑一声,今次见了,竟全然转不开眼珠子。
  “你们瞧,太皇太后后头侍立着的小姑娘,是不是前些年去中原修道的那一位?”
  济州侯府的四姑娘梅逊雪是同星落打过交道,且又吃了一顿暗亏的,此时更有话说。
  “……咱们再下头坐着吃席听戏,她在那儿服侍人,同咱们也不是一路了。”
  这话说的酸溜溜,登时就有一位护国将军家的三姑娘出言了:“好没道理。梅家姐姐岂不知远近亲疏一词?那一位六姑娘侍奉的,可是太皇太后,能同一般的宫娥丫鬟一样么?”
  梅逊雪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的原该是她,这六姑娘一回来,竟生生地夺了她的机缘,怎能不恨?
  可惜此时身在宫中,上回已然吃了一个暗亏,这回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道:“听说陛下一时会来这里……”
  那三姑娘登时被吸引住了,略带了几分羞怯道:“上一回太皇太后千秋宴,我的座次较远,只能远远望见陛下的轮廓——实在是英俊极了。”
  话说到这里,闺秀们便都打开了话匣子,悄悄儿地议论起了陛下。
  她们随着母亲来赴陛下的宴,比谁都清晰来这儿的缘由,陛下不过二十一岁,风神俊秀不说,后宫竟无一人,显而易见是想同某一位女子共此生,这便各个都萌生了爱慕之情,更何况,能在这里吃酒听戏,想来是离那中宫之位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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