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一只甜筒
时间:2021-08-17 09:42:53

  她是谁,她在哪儿,眼前这位摆着一副死了三月没人埋的冷脸之人,莫不是皇帝陛下?
  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妥了,青团儿在她的身后跪着挪腾,企图不动声色地躲进她的羽翼,怎么办呢,让暴风雨来的再猛烈些吧。
  她维持着一丝修道人的尊严,眼睫半垂,“今夜六星连珠,小道竟看痴迷了……”她轻叹气,“清风,走吧。”
  皇帝沉默了。
  若不是方才她那一番胡言乱言太过真切,此刻耳中听她说着“小道”,又端了一副清贵高冷的姿态,怕当真以为她是位得道仙人了。
  她抬脚欲溜,身后低沉嗓音却问起,“自称小道,师承何人?道号为何?”
  企图混过去的念头一纵而过,星落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颔首道,“小道拜于老君山金阙宫北辰星君座下,因星君在外游历,一向由合贞女冠传道授业。”
  皇帝再度沉默了。
  他少年时曾在老君山金阙宫修道数日,并未曾听说过北辰星君的名号,合贞女冠倒是听说过,听闻她心存悲悯,常常救济度厄于世人,倒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坤道。
  厌恶她,却牵扯颇深。皇帝以手轻叩座旁案几,香兽的轻烟挨过来,绕在他青白修长的手指上,有种澹宁从容的况味。
  “道号?”
  乍然提起那个令她无颜的道号,星落觉得难以启齿,怎么对付过去呢?
  眼前这位皇帝陛下,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因爹爹常年随着陛下征战,打小她就觉得陛下同爹爹乃是同辈,今日初见,倒跌破她的相像——生的这般年轻英俊,同她挂在金阙宫墙上的师尊还有几分相像。
  长的好归长的好,她黎星落又不是好色之人,眼珠子转了转,她存心恶心皇帝,胡乱编了一个道号,“道号‘勺把子’,是小道师尊所赐。”
  ……
  虽说道家抱朴含真、不拘小节,道人们道号某某子,也是十分的常见的,可拿“勺把子”当道号,也未免太过随意了。
  可见她那师尊也不是个什么正经人。
  昆明湖上在唱南戏,咿呀的尾音唱到天上,拐个弯儿才落地,却又不是很清晰,像隔着云端。皇帝忽然觉得有趣——眼前人何尝不是在演戏?
  出世的话说的漂亮,私底下却是恨嫁的小姑娘——更不提叫哥哥们打人的刁蛮行径了。
  “四年修道,可有进益?”袍角的一片湿提醒着他要结束对话了,皇帝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星落道是,深沉地捏了个玉清诀,矜持道:“回陛下,小道的心已然古井无波,没有那些世俗的想法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心里就觉得完了——方才自己在窗户根下嘀咕的那些话,也不知有没有被陛下听到。
  果然,陛下睥睨一眼,那眼波里带着的蔑视,好像比先前更强烈了。
  “修道理应每日三省吾身,你既有此感悟,朕心甚慰。老君山一日不可无你这等大才,早些回去才是。”他凉着声,“司星台是最好的观星点,你既痴迷星相,去那里瞧上一夜方显赤诚。”
  他吩咐阮英,“叫人好生侍候着,不瞧出些气运盛衰来不许下。”
  星落心里冰凉一片,天家一言定生死,四年前碰瓷送她上仙山,四年后就能让她枯站司星台,真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她勉力维持住面上的镇定,颔首道是,陛下却眼睫不抬,起身出了水榭,看方向应是去另一间更衣了。
  眼见着皇帝身后一串人都转过弯不见了,星落才一屁股坐下来,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揉下来几滴泪,恶狠狠地小小声说:“本姑娘是该每日三省吾身:是不是太客气了,是不是给他脸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青团儿蹲在自家姑娘的身后,幽幽地说道:“跟着姑娘混,三天饿九顿。本以为今晚能吃上琼浆玉液,谁知道还要跟着您上凉台吹风看星星……奴婢的命好苦啊。”
  星落捂着胸口,生怕自己断了气背过去,站起身来,颓然道,“你先去同娘亲说一声,我自己个儿往那凉台上吹风看星星去——保不齐一时就有个帅气王公路过,同本姑娘看对了眼……”
  她嘴上说着俏皮话,眼睫却还是耷拉着,青团儿哪里肯丢下姑娘一个人,正自拉拉扯扯,便有两个小内官躬着身进来了,一拱手恭敬道:“姑娘请吧。”
  既有外人在,星落便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矜持地一颔首,跟着内官们慢慢地往那司星台去了。
  初春的天气真奇怪啊,白日里还是春阳和暖,一入夜,风就变凉了,直往后脖颈里钻,偏生自己今日还穿了件薄衫,风吹衫动的,通身冰凉。
  好在司星台并不太远,往那宫阙的至北之地慢慢行,远远瞧见平地而起一座赤土高台,台基约有四十丈,沿着天阶一级一级旋转向上,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不知走了多久,才到达高台之上,只见头顶天幕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真真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啊。
  眼见着那两个小内官下去了,星落才放松下来,瞧见那高台正中有一处地上有太极八卦图,其上还有观星的千里望,她顿觉新鲜,缩着脖子搓着手,去看千里望。
  星星真好看啊,合贞女冠说什么六星连珠,其实不努力看,是看不出形迹的,可单单瞧着星空,也是极为惬意的——若是能有一床软被,一筐甜点,一碗冰酿葡萄,那就更好啦。
  不知怎的,这样的星空让她想起了老君山,在山上的头几日,她住不惯,日日夜夜的哭,合贞女冠就在院子里搭了架子床,陪她在院子里看星星。
  金阙宫又叫十方院,就在最险峻的崖顶,总有薄雾穿梭,令人如置仙境。
  又一阵冷风吹过来,星落禁不住冷,阿秋一个小喷嚏打出来,差点没打出来一个鼻涕泡,她抱着膀子缩在高台上的小石凳,大发牢骚。
  “单知道老君山没什么人烟,没想到皇宫里也有这样的荒地……还说遇上个对眼的,做梦吧!”
  果是无人回应,星落愈发地委屈,嘟嘟囔囔,“看来是没人,偷偷溜走应该没人发现吧?”
  她的声音虽小,可星夜寂静如井,听起来却很清晰,正要抬脚下阶梯,便听身后黑暗里响起了一声轻笑。
  这一声轻笑把星落吓了个魂飞魄散,她迟疑地往后退了几步,摸在袖袋里的一柄小刀上,蓄势待发。
  “是谁在笑?”
  有一人自黑暗里走出来,星光映在他的眼眉,顿生璀璨。
  “此处的星同老君山相较,哪里更璀璨些?”月光照在他的头肩,为他勾了一道柔和的银边,他见黎星落眼神戒备,这便笑道,“在下亲军卫指挥使辜连星。”
  星落不懂这些宫里的官职,也未曾听说过辜连星的大名,见他坦诚,这便迟疑道,“我才不同你说话。”
  辜连星却并不在意,往那石桌前坐下,长腿一伸,身姿闲适。
  “姑娘入道,理应清心寡欲,怎么方才还在说什么找对眼的人。”他秀目微垂,笑意在眼,“还是姑娘,心仍念红尘?”
  大约是星夜璀璨,有些神思放松,再加上白日里的遭遇,惹得星落一阵逆反,她扭过脸去,不服气道,“人生来去自由,该入道也好,成亲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辜连星并不着恼,他素来乐天,哪怕天塌下来都是一副开朗的性子,此时见星落气急,他仍眉眼在笑,“姑娘小时候便有娇纵的声名,嫁给谁好呢?”
  世人皆讲究脸面,身为父亲的同僚,面对着同僚之女,竟然如此下她脸面,星落诧异之极,不禁冷笑了几声。
  辜连星微笑,“姑娘笑什么?”
  星落不服气,一口气冷笑了十几声,这才冷冷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但能娶到我实在是祖上积了大德,我先替他高兴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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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六星连珠
  夜风袭上高台,凉入心魄,辜连星的心情却很好。
  小孩子式的斗嘴实在可爱。
  小姑娘放完狠话,立时抱膝仰头看月亮,侧脸的线条绝美,纤浓的眼睫偶尔一动,好似蝶翅一般动人心魄。
  说来奇怪,世上竟有这般两面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她若是不笑,便是清冷谪仙子,若是她笑,却是十足的可爱。
  所以,不怪她有万全的自信——这样的女孩子,即便娇纵任性、横行霸道,求亲的人应该也会排到月亮上去。
  他来司星台,并非偶然。
  身为圣上身边最亲近的亲卫军指挥使,他全权护卫圣上的安全,今夜太皇太后千秋宴,他按例巡防的同时,正好来司星台取所谓的“六星连珠”气运图。
  我朝一向不准私习天文,举国上下只有太史局顶顶高级的官员太史令才可观测天象、占卜吉凶,从前司星台那几个妄自判断天象、在两位太娘娘身边搬弄是非的碎嘴子,便被好生惩戒了一番,再不得朝廷重用。
  因此,国公府的六姑娘甫一入宫,竟公然说自己痴迷“六星连珠”的星象,陛下只惩戒她在司星台观星一夜,已算网开一面。
  更何况……辜连星抬起眼睫,将视线落在眼前正抱膝而坐,气鼓鼓的小姑娘身上,四年前的那一封误闯战场的家信,使得他命运骤变,活不过四十的判词令许多人瞧他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的怜悯。
  恨吗,说不上来——为国征战,负伤、牺牲种种能结果都能被他预见,一封娇纵的家书不过是催化剂罢了。
  圣上却十分的痛恨,大约是因了愧疚罢,辜连星能看得出来。
  他与圣上乃是两姨表亲,更是二十年的发小,彼此之间的兄弟情谊两心知。
  神思回还,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并不打算同他再有交集,下了石凳,跳着脚站在了那一架仰天的千里望之前。
  “本帅以为姑娘仙山走一遭,或许会换骨脱胎,目下看来,是本帅错了。”他收回同她闲话的兴致,微笑同她说起六星连珠的事,“一时会有内官奉上纸笔,还请姑娘将观测结果书与纸上,本帅才好交差。”
  黎星落不免懊恼。
  编什么不好,偏偏编出来个六星连珠,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对辜连星方才说她娇纵的言词极为不满,此刻听他传达了这个消息,更是对他印象降到冰点。
  “天机不可泄露,你离我远点才好。”她转过脑袋,拿千里望去看天上的星星,嘴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
  辜连星一笑,“本帅一时来取,姑娘自便。”他看她昂首望着天念念有词,又多问了一句,“姑娘在说什么?”
  星落才不看他,冷哼一声:“星星不听话,我来凶凶它。”
  一团孩子气。
  辜连星的心情变得很好,挥手叫内官们奉上纸笔,这才下了高台,自去巡防不提。
  有一阵冷风袭来,星落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冻成了冰,哆哆嗦嗦地看那内官将纸铺在石桌上,又奉上笔墨,恭恭敬敬地却步而去,再往那高台玉阑干旁看去,多了三五个戴刀的侍卫把守。
  这是拿她当犯人看管吗?
  星落眼巴巴地看着高台下,指望青团儿回来,能给她带来好消息,可惜望眼欲穿都没等来青团儿的踪影。
  看来真的要写完所谓的六星连珠气运图,才能下台。
  到底还是认了命,星落低下头,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啃着笔头开始绞尽脑汁。
  昆明湖上正听戏,小丫头青团儿侍候在容夫人的边上,面上压不住焦急。
  “夫人,奴婢听说那司星台高百尺,姑娘单薄,万一给风吹掉下去了可怎么办。”她眼里的害怕不是装的,小小声的在夫人耳边嘀嘀咕咕。
  容夫人更是六神无主,她向来是个爱慌乱的性子,此时更是坐不住,手里拧着帕子就要站起身,身后侍候着的大丫头宜兰却扶住了她,温声道:“夫人,方才听太皇太后的话音儿,很是看中咱家姑娘,陛下既有心考较,何不再等等?说不得一时姑娘就被送了回来……”
  容夫人哪里肯听,只急的眼眶通红,直接打断了她,“我管他有什么用意,这会子姑娘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油煎似得,好的咱不等,坏的更是不能等。”
  她斩钉截铁,向那戏台下正听戏的一桌看去,太皇太后正窝在软椅里听得惬意,而太后娘娘林氏正饮茶,似乎并不在意台上正演什么。
  容夫人身为二等的郡夫人,座次本就离得迫近,此时便轻轻起身,往林太后的身前站定,只是还未待下拜,便有宫娥扶住了她。
  林太后也是个豁达性子,样貌极美,加之会保养的缘故,瞧上去不过三十许人,此时见容夫人前来,这便慈声道:“哀家方才来,《点金钗》只听了个尾巴,这会正演《四郎探母》我不爱听——哀家就喜欢看花旦小生,赏心悦目的……诶,你眼圈儿怎么红了?哀家记得没点那劳什子梁山伯与祝英台啊?”
  林太后拉拉杂杂一堆,这才问到点子上,容夫人温声回话:“……小女才从仙山回来,许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冲撞了圣驾,这会子上了司星台正观星呢……您也知道,小女不过还未及笄,修道也不过数年,哪里又懂得星相了,还请娘娘能够为小女美言几句,好教小女下来……”
  林太后一听倒觉得是件好事,笑着说起话来,“不是什么紧要的,叫她随意写几句吉祥话,糊弄糊弄陛下就是,你不用急,哀家这就叫人上司星台把你家姑娘领下来。”
  容夫人大喜过望,见林太后吩咐了身前的资深内官去了,心里立时便卸下来一口气,林太后瞧着她着急的样子,宽慰了几句,“哀家下午时叫长公主给气着了,睡了一觉才来,倒没见着你家那小女儿——听太娘娘说,生的那叫一个仙姿玉骨,谈吐也是极为知礼。这般看来,老君山这几载的修行倒是十分的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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