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一只甜筒
时间:2021-08-17 09:42:53

  星落顿感肩上的担子很重,她拍了拍静真的手,叫她安心:“我现下做了国师,一年的俸禄足够养孩子的,至于我自己的吃喝用度,自有家里养着。”
  二人正在门前细声说着话,便听屋子里头传了一声清雅的男声,“今日课毕。”
  女孩子们清亮亮的声音便响起来了,“谢谢祁夫子!”
  星落还未来得及讶然,便听一阵脚步踢踏声,女娃娃们早瞧见了她们二人,一窝蜂地涌出来,二十几个女娃娃往静真和星落身上扑过去,险些把她二人给扑翻。
  星落往后踉跄了几步,笑着叫她们慢一些,静真板着脸假做威严,“黎姐姐脚受了伤,你们谨慎些!”
  女娃娃们都是心眼通透良善的,听见静真这么说,忙一个个地攀在了星落的腰,扶住了她,嘴巴里喊着干娘干娘,干娘小心些。
  静真哭笑不得,“都叫世仙给教坏了!十五六的小姑娘哪儿当得了干娘!”
  女娃娃们却仍叽叽喳喳地,听了静真的话,更加叫的起劲了。
  打里头走出来一位清朗爽举的澹宁乾道,正是祁太初。
  他将静真腰上抱着的两个女娃娃拎下来,笑容清雅:“仔细挤着静真尼师……”
  星落极其不平,扬着手抗议,“太初师兄,是你的小师妹受了脚伤,你不怕挤着我呀。”
  太初师兄伸出手臂,不动声色地为星落撑了一下,将她从孩子堆里解救了出来。
  静真笑的婉约,清雅道:“应付这些顽皮鬼,太初道兄受累了。”太初师兄眼神温柔,不离静真的双眸,“传道授业,也是我的修行。”
  星落翻了个白眼,难以想象平日里冷言冷语取笑她的太字辈大师兄,竟然能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再也看不下去了,便领着孩子们往室中一坐,说起话来。
  “你们几个小豆丁,做什么叫我干娘?”星落不服气,盘腿往地上一坐,“打量我年纪很大么?”
  女孩子们最大的不过七岁,最小的也才将将五岁,这时候都围坐在星落身边儿,有贴心的还护着星落的脚踝。
  “世上最疼孩子的是娘。您三位救咱们、养咱们,供咱们吃喝,不叫坏人掳了咱们去,叫一声干娘以后奉养您。”女娃娃里稍大的一位小姑娘,名字叫窦淮叶的,端雅有礼的说道。
  星落心下意动。
  窦淮叶如今正六岁,记得姓名,记得家在许昌府,今岁正月十五瞧花灯的时候,叫拐子给抱了走,因生的玲珑,拐子打算在栾川发卖了她进窑子,被星落同世仙抢了下来,同一批陆陆续续地救下了十多个女娃娃。
  窦淮叶见星落眼睛含笑,又道,“世仙干娘前几日还说要下山为咱们渡一位干爹来,给咱们买零嘴做衣裳呢!”
  望着女孩子们稚嫩良善的面庞,星落妥协了。
  “罢了,干娘就干娘,等我老了走不动了,你们得抬着我。”她摸了摸窦淮叶的头,问了一句,“听闻刑叔父往许昌、新密、登封去为你们找家,说不得这几日就有消息了。”
  此言一出,女娃娃们的眼圈都红了,有个叫邓芳丛的女娃娃便拿手背抹了把眼泪,“我爹爹在京畿做官,姥娘领着我在家,我迷见了,姥娘眼睛该哭瞎了。”
  她们这些女娃娃大多都是这小半年被救下来的,同那些抱在怀里的女娃娃不同,她们或多或少的都记得一些家里的情况。
  世仙从前一直在为她们找家,后来出了事,六婆又时时刻刻生事,静真领着她们东躲西藏,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六婆给掳了去,便没有闲暇为她们找家,后来刑铨来了,生活又稍稍安定了一些,才能重新拾起这件事。
  星落把邓芳丛搂在了怀里,叫她们别哭了。
  “等什么干爹呀,三个干娘,数我最有钱,过些时日该过女儿节了,我一时下山扯布料为你们做新衣裳,再买些零嘴上来。”
  女娃儿都雀跃起来,有个叫潘盈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戳了戳星落的膝盖头,眼巴巴地说:“干娘,买一只头猪吧,我祖传杀猪,家学渊源……”
  女娃娃们哄堂大笑,星落更是乐不可支,“想吃肉啦?买买买,我去集市上给你们割肉去!”
  于是乎星落便成了这帮孩子们的大英雄,簇拥着她便往门前去。星落一路被青团儿搀扶着往门前去,围墙边全是民夫在砌墙,已然快修了一半了。
  星落便一瘸一拐的去看民夫们砌墙,顺口一问,“大约几日能完工?”
  民夫们哪里见过这般天仙一样的小姑娘,都有些不敢直视,听见问话,这便老老实实地作答:“还有六间屋舍,大约六七日可以完工。”
  星落这下满意了,又问,“可有工钱?”
  说起工钱,民夫们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有人就大着胆子道:“乡里乡亲的,本不该收钱,偏那位将军大人开了口,一日给一吊钱……”
  星落嗯了一声,环顾了这三十多名民工,算了算工钱,便默默地走开了。
  门前,青团儿正被女娃娃们纠缠,叽叽喳喳地问什么干娘钱够不够一类的话,也不知青团儿如何回应她们。
  星落站在山门前,正要唤人把女娃娃们带进去,忽的听山下绿荫处传来马蹄飒踏之声,众人循声望过去,但见那清澹的天光下,有颀秀挺拔之人纵马而来,日光如金,点滴落在他清绝的面庞上,使他肌骨更如雪玉般质纯。
  星落一阵儿雀跃,是师尊!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叫人,随着师尊身后那辆小车卸下来的各类吃食零嘴,女孩子一下子都欢呼雀跃起来,向着陛下的方向大声喊起来。
  “干爹!干爹!”她们去围着星落,把她簇拥起来,“干娘,干爹给咱们带零嘴来啦!”
  女娃娃的声音清脆又稚嫩,齐声这么一喊,倒将皇帝给喊怔住了,旋即又听得她们叫星落干娘,有种喜从天降的滋味。
  “甚是乖觉。”他的唇畔挂了一星儿笑,“干爹有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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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山间记事(中) 
  千丈崖上忽然冒出了一群女娃娃, 蹦跳着唤天子为干爹,传出去大约能震惊朝野。
  自打认识了小徒弟,奇奇怪怪的经历也增多了。
  心里对这群女娃娃的来历存了疑, 可皇帝的心神还是被站在山门前笑的傻呵呵的小姑娘给吸引住了。
  他命常玉山为孩子们分发零嘴,往星落的方位遥望过去。
  “螃蟹精,呆站着做什么?”他高高在上,面色无波,可笑意却氤氲眼底。
  螃蟹精是什么名堂?横竖人家又给修房子又给买零嘴, 螃蟹精就螃蟹精吧。星落翘着脚一只脚跳过来, “您怎么又上山来啦!”
  皇帝见她像个独脚鹤,这便长腿一撩, 翻身下马,疾步过去, 搀了小徒弟一把。
  这个又上山的又就很灵性,皇帝撑着她的手臂, 睇她一眼, 很不满意
  “朕的山头, 想来便来。”
  星落仰着头笑,“成成成, 您是山大王。”
  皇帝望着那些围在常玉山身边讨糖吃的女娃娃,迎着日光微蹙了眉, “他们为何叫朕干爹?”
  皇帝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日光照进去,金环隐现。
  星落长长地哦了一声,扬眉道:“是世仙……”她脱口而出了世仙二字, 心头一跳, 连忙改了口, “……另一位干娘说,要让干爹送零嘴来——您来的这样巧,就认错了。”
  皇帝何其明锐,却并不打算追问那个名字,蹙眉道:“另一位干娘?”
  星落结舌,摇着头说:“这里的孩子有好几位干娘呢……您不能当真。”
  细微的气馁涌上心头,皇帝有点不甘心,“一声干爹,一世干爹,都说天子之言,金口玉音不得更改,朕的耳朵也一样。”他略略垂首,望住了星落,“尧对舜,禹对汤,干爹对干娘。你应孩子干娘时,朕必是干爹。”
  他的语音平常,听在星落的耳中却字字滚烫,小徒弟懵懵然的仰着脸,没转过神来,“那岂不是乱了套?您若实在想做干爹,那按着辈分来说,该我叫您干爹,那群孩子呀——”
  她促狭一笑,眉眼弯弯,“该叫您干姥爷!”
  皇帝眼前一黑。
  “你是三魂失了爽灵,朕是一见你啊,七魄就失了除秽。”他切齿,心情很绝望,“朕和你呀,都害了病了。”
  日头快要升至中天了,炎炎的很晒人,星落修道虽修了个半吊子,到底也是知晓一些,听了陛下这般说,不服气了。
  “失了爽灵就是傻子,您收了个傻子徒弟,脸上也不光彩。”她伶牙俐齿的,反问起来,“除秽是管什么的?您怎么会失了这一根?”
  皇帝绝望地看了她一眼,放弃了解释。
  “这些女娃娃是什么来历?”他牵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山门下引了一引。
  星落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自从陛下成了她的师尊,除了时不时的狗脾气以外,待她也算慈爱,眼下他都瞧见了,再瞒着便有些不仗义了。
  “……徒儿在老君山的这四年,天师闭关、师尊不管,其实日子相当好过,无事就往山下栾川县城去,久而久之就结识了几位朋友——”星落往门前的椅上坐下,见陛下也坐了,这便安了心,仔细说起来。
  四年前的中元节,街巷都在烧纸,星落的娘亲小住了月余回了京城,小姑娘便像放飞了的风筝,同半山腰新结识的小尼师静真一道,下山玩去了。
  因是中元节,街上除了渐熄的纸钱,没什么人走动,四下又有冷清的光,星落同静真实在无聊,只得往回慢慢走,不知怎么的就撞上了鬼打墙,转着转着就摸不着来路了,于是两个小姑娘,吓得一个念佛经,一个念起了清净经。
  忽的有长剑破空,在烟尘里划过来,青鸾教的小圣姑裴世仙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娃娃,奇怪地看着地上两个抱头鼠窜的两人。
  “喂,本姑奶奶虽然是来捡女娃娃的,可你们俩未免也太大了吧,我可抱不动。”
  彼时裴世仙不过十一二岁,怀里还抱着个瘦瘦的娃娃,星落和静真惊魂未定,由黑夜里望过去,一束幽光下,十一二岁的裴世仙宛如小妖女,神色邪魅。
  她见二人傻了,又往前走了走,仔细看了看她俩,“念什么经啊?还不如由我渡一渡你们。”
  静真战战兢兢:“贫尼不接受除佛祖菩萨以外的人超渡……”
  星落看清楚了世仙的长相,倒也不怕了,沉着冷静地说:“我念清净经。”
  世仙嗤之以鼻,“那管什么用?”
  星落平心静气地看她,“心静了,打人比较有准头。”
  此话一出,双方都有些惊诧,不过短暂的静默之后,裴世仙第一个招呼起来:“……那边有一座婴儿塔,上头搁了十好几个女娃娃,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就帮我一起把她们救下来。”
  这便是友谊的开端,她们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好上之后第一桩事,就是救了十好几个被人抛弃的女婴儿,第一夜先是安置在了白雀堂里,第二日三个人就张罗着赁了个民居,专门请了个大婶照料她们。
  后来这事儿就成了她们三人约定成俗的活动,去左近城镇的婴儿塔巡视,再后来长大了一些,学了些三脚猫功夫,也敢去救那些被人牙子拐卖的小女孩了,久而久之,这事业就越做越大,这四年里,除了有人收养走的,找到了家的,还剩下一百多号女娃娃。
  她们三个小姑娘也各司其职:世仙管找家、又因着她是青鸾教的圣姑奶奶,手里有些人手,便也承担着护卫的职责;静真心细如发,为人温柔,便管着这些女娃娃们的生活起居,而星落则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开销——一开始她的零用钱还能撑,再后来她从帝京来这里,带了几大车的家私财物,全都变卖掉了,只为着这一大家的吃喝用度。
  星落慢慢儿地同陛下说着,只将世仙从故事里刨出去,说到后来,见陛下听的认真,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徒儿知道从前扣扣搜搜的到处捞钱,让您瞧不起了。现在您知道原因了吧?”她小小声,“您管着一整个天下,国库里有钱粮,各行各业都给您缴着税金,可徒儿不成呀,没什么收成不说,还不会挣钱,只能四处捞钱养家——”
  她抱怨起来,“我娘说给我置办了肆铺田地,可是要嫁了人才能给我。我先头还想着赶紧嫁人,就能自己管自己的嫁妆了,可后来又一想,万一找了个相公不成器,日日管着我可怎么好?思来想去,还是终身不嫁的好。”
  日光澄澈,慢慢地腾挪到了正当空,孩子们被静真领着进学去了,山林里便只剩下小姑娘的轻声曼语,还有一阵儿一阵儿的蝉鸣。
  皇帝倚在圈椅上,认真地看着她。
  他鲜少将情绪表露于外,此时的眼眸里,却显而易见地多了几分歉疚和心疼。
  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的所有全盘接收,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还觉得自己毫无原则——不是最厌恶娇纵么?如今喜欢上她了,娇纵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今日听她这般娓娓说来,不渲染不夸张,甚至还带了些小心翼翼,他才知道,她是多么美好善良的一个小姑娘。
  她的善良,不是千金小姐下凡而来,作秀似的看一看农夫的炉灶、小摊贩的饭碗,得出来民生多艰的结论;更不是锦衣华服地在街边凉棚下,为流民们打上一碗稀粥;
  她的善良,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上,知晓世人之苦,尽自己之力去帮助别人——她甚至不觉得这是善良,将这些事形容成她的事业。
  皇帝想到端阳节,她领着一帮闺秀去解救被略卖的女娃娃,他以为她是误打误撞,可实际上,这是她做惯了的事。
  他忽的有些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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