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福泽谕吉看向森鸥外的眼神都微妙起来,只有中也还被蒙在鼓里:“原来昨晚是森医生帮忙拖住了黑蜥蜴那帮人啊!谢谢你!不过昨天‘横滨假面’也帮了我,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呢?”
纱夜凉飕飕地说:“可能横滨假面就是看森医生不顺眼吧。”
森鸥外:……?
今天的纱夜怎么阴阳怪气的?!
五条悟简直乐不可支,他像一条猫猫虫一样蹭到纱夜耳边,低声说:“人偶小姐竟然也学会损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纱夜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些,果断开始下逐客令:“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谢谢各位关心我,接下来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打算一会儿回去再睡一觉,各位还有什么安排?”
福泽谕吉最有眼色地第一个站起身:“那我就不再叨扰了。”
“等等。”纱夜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为了庆祝哒宰和中也入学——”(两个孩子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打算在周日晚上开一个入学派对,福泽先生和乱步有空吗?”
福泽谕吉没有怎么考虑就点了头:“有空,届时我会和乱步一起来的。”
纱夜第二个看向森鸥外,眼神明确无误地表达了一个含义:你怎么还没走?
森鸥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纱夜今天对他态度这么恶劣。
莫非是五条悟告诉她自己参与了绑架“羊”的孩子、引诱中也出来的行动?
这倒也说得通!
不知道自己背了一口无形黑锅的五条悟还在一旁悄悄和中也聊天(“你平时都喝什么牌子的牛奶啊?”),森鸥外暗暗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像往常一样温和地同纱夜道别:“那我和爱丽丝就先告辞了。爱丽丝,和纱夜说再见。”
爱丽丝一下子扑到纱夜怀里,搂住她脖子甜甜地说:“纱夜再见~”
在被抱住的瞬间,纱夜有些僵硬。
“……爱丽丝再见。”
片刻之后,她的声音也还是软了下来。纱夜帮忙理了一下小姑娘金色的长发,犹豫几秒后问:“周日晚上的派对,森医生和爱丽丝愿意来吗?”
“好啊。”森鸥外欣然应允,“之前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纱夜没忘,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反悔而已。
“我会准备好吃喝等大家来的。”她把森鸥外和爱丽丝送到门口,“既然胳膊受伤了,回去就好好休息吧。武斗派的任务都很危险,森医生还是少参与为妙。”
森鸥外换上鞋,微微笑了一下:“身不由己啊。”
这有什么身不由己的,明明都是个人选择。
纱夜没有驳斥,她觉得从昨天在擂钵街见到森鸥外开始,自己的情绪就一直处于失控的边缘,要是开口反驳了可能会更加难以控制。
回到客厅,五条悟已经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波子汽水趴在茶几上“咕顿咕顿”地喝,太宰治和中也缩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嘀嘀咕咕地交流昨夜发生在擂钵街的事情。
“五条先生。”纱夜叫了他的名字之后,稍犹豫了一下,“谢谢你。”
五条悟晃着玻璃瓶,瓶子里的小玻璃珠和瓶壁相击,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动:“纱夜酱要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昨天晚上帮了我。”
她没有明说,但是五条悟知道指的是把失去意识的纱夜扛回家这件事。
“作为报答,我要来周末的派对。”五条悟说。
这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甚至纱夜原本就计划着请他来。所以她欣然应允,还问了五条悟想吃什么。
“那当然是甜、甜——的东西!蛋糕,冰淇淋,布丁!”大猫猫直接在地板上躺了下来,说到布丁的时候甚至高兴到打了个滚儿,“布——丁!布——丁!焦糖的布——丁!”
太宰治向他投去有些嫌弃的眼神,把不明所以地中也往后扯了扯:“不要和傻子密切接触,会传染。”
还没等中也说什么,太宰治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又把他往五条悟那儿一推:“不对,你已经是傻子了哎!算了,还是放你跟同类玩去吧,傻子贴贴~”
五条悟猫猫虫一拱一拱地在地板上缓慢移动:“贴——贴——”
纱夜:……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好高中老师吗?
那个学校的孩子该多不省心啊!
“唔,我也该回去好好补一觉了,就算是最强的五条悟大爷也会睡眠不足的嘛!”五条悟扒拉着茶几站起来,抻长手臂伸了个懒腰,“呜——啊。我走啦,周日再见咯,纱夜酱!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紧急事件吧,纱夜想,不过她还是在家门口的电话簿上记下了五条悟的手机号码,端端正正就写在夏油杰的手机号下面一行。
五条悟装作没看到上面那个名字是谁。
-------------------------------------
周六这天以凌晨惊心动魄的擂钵街大战起始,但在桐生家的小房子里却像是过去任何一个懒洋洋的周末一样平静地结束。
中也和纱夜在上午补了一觉,吃过午饭后,中也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擂钵街。“羊”的孩子们在昨天的绑架案之后也都吓坏了,他需要去安抚那些可能正缩成一团嗷嗷大哭的家伙们,还要把事情跟他们讲清楚。
“你是怎么说的?”
吃晚饭前中也准点回来了,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纱夜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但奇妙的是她竟然感觉到这孩子放松了许多。
“今早森医生和我谈过关于‘羊’的问题,所以我就用森医生的话讲给他们听。”中也呼了一口气,在太宰治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把头靠在了纱夜后背,“他们确实是因为我而壮大,但是又因为和他们自身实力不匹配的强大招致了灾祸。我如果留在‘羊’,祸患会比利益更大,因为我不可能面面俱到地守护住他们所有人,而且从港口黑手党昨天的行动来看,外界已经意识到我的弱点就是‘羊’的其他人了。”
纱夜把手伸到背后去,摸索着揉了揉中也的头顶:“那,以后还有‘羊’吗?”
“不会有‘羊’了。”中也闷闷地说,“也不再有羊之王。”
“我就只是中原中也而已。”
纱夜也轻轻叹了口气,笨拙地转移话题:“后天你和哒宰就要去上学了,你们两个商量一下都想买些什么文具,明天我带你们去买。”
中也:“我要一辆自行车!”
纱夜没多想就答应了:“好。”
太宰治突然从厨房门口猫猫冒头:“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呢?纱夜你不能只给蛞蝓买好东西!”
“我没——”
“青花鱼明明你之前自己说了不要自行车!”
“我可以拒绝,但是纱夜一定要问一问我想不想要!”
啊呀,啊呀,这就是撒娇吧?
纱夜一手一个把两个斗鸡一样互瞪的小男孩搂在怀里,然后一边一个地在他们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都会有的。”她安慰道,“只要我能买得到,我都会给你们买。”
两个小朋友的脸迅速飚红,反应也不太一样。
中也又紧张又害羞,眼睛四处乱瞟,嘴里惊慌失措地嘀咕着:“干什么突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做种事情,就算你是纱夜也不可以……”
太宰治强装镇定,甚至转过头在纱夜脸上也啵唧了一口。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他甚至开始嘲笑中也。
中也瞪圆眼睛,不甘示弱地重重在纱夜脸上香了一下:“我也行!”
纱夜:???
不要把她当做互相比拼的道具啊你们这两个臭孩子!!!
有本事就多亲几口!
桐生家在两个小男孩一如既往的打闹中结束了这个周六。像是饲养员一样把家里的小狗赶回房间睡觉之后,纱夜也疲惫地回到房间,“噗”一声倒在床上。
好累。
明明昨晚并没有受伤,以前自己在更加激烈凶险的打斗脱身后第二天甚至还能正常上班,为什么今天会累成这样?
纱夜捂住胸口偏左的位置,在柔软的肌肤和肋骨包裹下,心脏在响亮地跳动。
脑海里那个黏腻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往常它总是会突然跳出来给她一个意料之外的解释,但今天它一次都没有响起过。
是因为,她已经逐渐开始拥有自己真正的“灵魂”了吗?
想起五条悟说的关于“灵魂”的事,纱夜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笑了起来。
她要拥有“灵魂”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终于像是所长嘱托的那样,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在生活,但至少结果是好的,她要拥有“灵魂”了。
在拥有“灵魂”之后,她就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区别了吧?
到那时候,自己也许就能拥有向中也和哒宰坦白的勇气,告诉他们自己真正的身世了吧?
纱夜抱着她的假面骑士抱枕,幸福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
真好啊!
要成为人类了,真好啊……
……
凌晨三点钟。
漆黑一片的卧室里,一个人影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但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只顾活动僵硬的手脚,然后慢慢地尝试用双腿支撑身体的重量,脚踏实地地在地板上站稳。
“咕……”
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些许奇怪的声音,仿佛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有个人挣扎着想要发声。
“森……林……”
纱夜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像是第一次学走路似的,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
她在走廊里弄出了有些大的动静。
太宰治本身睡觉就浅,中也因为早上补过觉的缘故也没睡实,他们不约而同地被走廊上的声音吵醒,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对视。
“……家里不会进贼了吧?”太宰治小声问。
中也卷着被子摸索到床边,赤着脚去开门:“感觉不像。”
两个孩子从门缝里悄悄探出头,并没有怎么费力寻找就在走廊上看到背对着他们歪歪扭扭走向客厅的纱夜。
“纱夜!”
纱夜停了下来,中也匆匆跑上前:“你在干嘛?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走路的时候垂着头弓着背?”
他扶住银发姑娘的一条胳膊,太宰治慢了一步,当他走到纱夜面前时,她正迷茫地眨巴眼睛,困惑于自己的处境:“我怎么会在这儿……?”
“可能是梦游吧。”太宰治说,目光扫过纱夜身上的睡裙,“不过我之前倒是一直不知道纱夜会梦游。”
纱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游。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把两个孩子送回房间,摸不着头脑地重新睡觉去了。
两个男孩睡不着。
“喂,哒宰。”
“……干嘛。”
“我觉得那不是梦游。”
太宰治翻了个身,背对着中也:“为什么这么说?”
中也在被窝里咬着大拇指:“……因为我看到了。”
“她刚才的眼睛,一直睁着。”
两个孩子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纱夜起床后一切如常,看到两个男孩萎靡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俩半夜在被窝里偷偷打游戏了。
中也试图委婉地询问她以前有关梦游的经历,纱夜想了想,很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在18岁以前都没有出现过梦游的经历。自己搬出来住以后就不知道了,毕竟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够看着我。”
太宰治在桌子底下踩了中也一脚,示意他别问。
“你踩我干什么?”
纱夜去厨房洗碗的时候,中也压低声音质问跑去门口翻电话簿的太宰治。太宰治“哗啦啦”翻着纸页,罕见地没有对中也冷嘲热讽。
“你自己也说了那不像是梦游,而且纱夜自己也对这件事不知情。”太宰治伸出小手,用手指一条一条对着上面的号码,“那你觉得,不是梦游的话,她昨晚是在干什么?”
中也张口结舌,憋了半天,憋出一个猜测:“可能是逗我们两个玩儿……?”
“纱夜会做这种事吗?”太宰治反问,“她恐怕都不知道什么是开玩笑!”
“你把纱夜说得像是个没有幽默细胞的木头人一样……”中也嘀咕。
太宰治拨了一个号码,在接通前,他冷不丁说:“万一她真的是木头人呢?”
中也瞪着他:“纱夜哪里像木头人了?!纱夜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最好的人!她是软软的,香香的,而且还很热乎,根本不是木头!”
太宰治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和傻子说话。
“喂,我是太宰治,纱夜托我给你带个话……”
-------------------------------------
虽然两个小鬼头对上学这件事是百般不情愿,但是他们却都很期待入学派对。
派对代表着合法折腾,合法痛饮可乐,合法不好好吃白米饭、而是往肚子里塞数不清的冰淇淋和糖果——
至少乱步是这么理解的。
“我吗,我不用上学哦。”乱步的脸颊被点心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仓鼠一样哼哼唧唧地说话,“因为我已经毕业啦,毕业,毕业~哦,中也帮我拿杯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