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有很多类似的片段，那时候的冯妈也跟现在截然不同。
车子开到市内熟悉的商业城，找好停车位，冯妈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把姜黎抱起来，但看着自己熨烫过没有任何折痕的裙子，又将动作改成了牵手。
跟朋友约好的时间是在下午，冯妈先去银行把钱都转到另外一个账户上。
姜黎不认识这台对她来说过于庞大的机器是什么东西，只是专注地看着冯妈动作，表现得很乖巧。
见到自己所剩不多的余额，冯妈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时间还早，她又转去熟悉的美容店。
冯妈不敢让姜黎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就让人在自己位置旁加了个小椅子，找店员借来平板，随便按了集动画片给她看。
大概是因为彻夜未眠的缘故，冯妈不小心睡着了，梦里，几年前艰难困苦的生活再度重演，儿子的死亡，丈夫的家暴，桩桩件件的事将她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冯妈猛然惊醒，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凳子，姜黎还好好坐在那里，她舒缓了神色。
却恰在此刻，眼睛瞥到不远处的闪光灯，冯妈猛地端坐起身子，走到拿手机的女生面前，勃然大怒，“你在干什么？”
那女生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哆嗦，“阿...阿姨。”
冯妈这些日子不好过，先是被周贺、姜靳北训斥，又是日夜的担忧折磨，心里的憋屈急需找个地方排泄出去。
她不能让自己上美容院的照片流传出去，倘若被姜靳北发现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谁是你阿姨，乱认什么亲戚，你刚刚是不是偷拍我了，警告你快点把照片删除，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拍你，是...”
冯妈打断她的话，抓住她拿手机那只手，满口质问，“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满嘴谎话，我刚刚明明看见了，难道你还想说是我眼瞎不成。”
女生哽咽着突然掉下眼泪，“我也不认识你呀，干嘛要拍你？”
“呵，谁知道你起的什么心思。”
女生的同学也站出来作证，“这位大姐，我能给她作证，她真的不是在拍你，哝，是那小姑娘，她最近在网上挺红的，所以...”
她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就像浇在热油上，瞬间点燃了冯妈心里所有的恨。
冯妈二话不说狠狠给了那女生一巴掌，“删掉，立马删掉，我再说最后一遍。”
盛气凌人的模样让周围几个吃瓜群众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是店长出面给双方做了协调，让那女生当面把照片处理掉，才算把事情解决。
她们谁也不知道，角落里，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偷偷将视频传到抖音上...
姜黎这个‘新晋小网红’最近在网上可是攒了不少姐姐粉，有关她的视频一经发出，就能引来无数关注，但这一次，评论区里却是辱骂无数。
——开开心心点进来看小妹妹，结果这是什么鬼？
——我靠这女人太嚣张了吧！
——就是，都没人管管吗？心疼被打巴掌的小姐姐，这件事可能要成为她一辈子阴影了。
——谁能告诉我，这气焰嚣张的大妈跟小姜黎是什么关系？如果是母女的话，恕我粉转黑。
——粉转黑+10066
抖音里义愤填膺的人不少，有些季延柯的粉丝闻讯而来，也跟吃了苍蝇似的。
而在这诸多评论里，还有一条虽然不起眼却被很多人回复的评论。
——我觉得视频里的大妈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底下大堆人起哄，“曝光她！”
但是评论的用户却像人间蒸发了，再没有下一步操作。
直到两个小时后，大家都对这条评论不抱希望了，用户人才突然追评了句，“问过人回来了，的确是我家亲戚，只不过已经失踪好几年了，听说走的时候还卷走我大伯家所有钱财，以及我唯一的堂妹。”
...
微博上发生的事情，冯妈半点不知，到了和朋友约定好的时间，她直接带着姜黎朝着展厅走去。
几位同样打扮珠光宝气的女人正凑在一起有说有笑，见到冯妈走近，互相都打了招呼。
其中姓曾的太太纳闷地看着跟在冯妈身边三四岁的小女孩，“这是你闺女吗？”
冯妈笑着解释，“这是我朋友的小孩，她今天有事忙，我就帮她带着了。”
这种事情时常有的，曾太太十分理解，心里对冯妈的好感也多了些，她家是外地来的暴发户，在B市没有足够的人脉，只能通过孩子同学的家长来开拓市场。
曾太太是在家长会上认识冯妈的，两个被冷落的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通过朋友圈，曾太太知道冯妈家住别墅，问过她老公后得知那里的地寸土寸金，对冯妈就更是热络了。
几个人走到知名画家田也中最新绘画出来的作品面前，曾太太对这幅画大夸特夸，“我特别喜欢田中也先生的作品，家里还放着好几副他的画呢，我老公经常说我乱花钱。”
冯妈自打听了价格起就没了声音，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花大价钱去买一副不当吃不当喝的画？
她找借口去了洗手间，将姜黎暂时托付给曾太太。
姜黎绕着被大家夸赞的那副画看了一圈，实在觉得这画还比不上太子哥哥的随手涂鸦呢，她眨了眨眼睛，突然用无辜的眼神望向曾太太，“阿姨，你喜欢画吗？”
曾太太笑意盈盈，“当然喜欢。”
小姑娘长得太好看了，曾太太心生喜欢，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既然是冯妈的朋友，会不会这也是上流社会家的小姐呢？
姜黎故作惊讶，“哦，原来你们就是冯妈说的傻子呀！”
曾太太脸色微僵，“你...”
“冯妈刚刚进门前还在说呢，这些所谓的画展靠着捐助的名义正大光明捞钱，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所有买画的人都是没脑子的。”
她用着天真浪漫的语气说着让太太团们都愤怒不已的话，却似毫无察觉，依旧笑得纯粹。
姜黎说话的音量不低，至少周围看展的人都听见了的，有那兴致冲冲准备买画的，听了这番言论后，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冯妈上完洗手间回来，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厌恶，正奇怪不已，走到自己的朋友面前，却听到曾太太冷冷的带着嫌恶的声音，“原来在你心里是这么看我们的。”
旁边的太太直接怼了句，“我看你才最像傻子。”
冯妈：“？？？”
虽然内心困惑不已，但听到别人骂自己是傻子，冯妈还是很生气，直接冷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还要说些什么，接到过多投诉的画展工作人员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这位女士，我们画展不欢迎您这样的人来观看，请您立即离开，否则我会请保安把你驱逐出去。”
第十二章
冯妈脸色瞬间变得扭曲，尤其是看到工作人员眼底的鄙夷后，直接呛声，“你凭什么让我出去！”
工作人员没打算和冯妈多做纠缠，直接招手喊来保安。
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过来，瞬间把气势汹汹的冯妈衬托成弱鸡。
冯妈眼睁睁看着保安朝自己逼近，打算用武力强迫自己离开，原本理不出思绪的大脑突然飞速运转，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姜黎，“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如果是以前，冯妈肯定会注意大众形象，但这两天接踵而至的祸事让她大脑紧绷着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掉，伪善的面具再戴不下去了。
见冯妈竟然把枪口对准小孩子，曾太太更看不起她了，“冯太太，你心里就算有气也不该冲着小孩发火吧？她才那么小，能懂什么，还不是大人说什么就学什么？”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显然都觉得冯妈没素质。
至于说姜黎一个小姑娘是在说谎话编排冯妈，大家也都当笑话听听罢了。
画廊里不乏经常上网的年轻人，有那在网上看到打人的视频后认出人的，和同伴交头接耳，转瞬就对冯妈指指点点起来。
侧耳倾听几句，冯妈还有啥不懂的，面露狰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画廊。
其中领头那位直接对着冯妈说：“这位同志，警方接到报案，你在任职保姆期间涉嫌多次盗窃，请跟我们到警局一趟。”
...
冯妈被带走了，曾太太眼神里满是恍惚，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一切。
同行而来的几位太太都议论纷纷，她们中有冯琳琳同学家长，也有曾太太的私交好友，虽然跟冯妈关系不深，那也是来往过几次的，现在听到对方竟然只是个保姆，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姜黎是既雀跃又兴奋，手舞足蹈地和脑子里的系统对话，“系统哥哥，坏人被警察叔叔抓走啦，黎黎自由了。”
系统：【...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自己怎么回家。】
姜黎：“...对哦。”
小姑娘不知所措的样子被不少人看在眼里，除了曾太太，其他几人明显都在拉开距离，冯妈只是个保姆，那被她带来所谓朋友的女儿又能是什么货真价实的千金呢？
曾太太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心地看着比自家孩子还小几岁的姜黎，“你家在哪呀？阿姨送你回去好不好？”
姜黎眼眸微亮，就听到身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小姐。”
姜黎回头一看，露出笑意，“周叔叔，你怎么会在这？”
周贺两三步走到跟前，“姜总让我先带你回别墅。”
曾太太愣愣地看着高级精英打扮的周贺，“你是？”
周贺朝她礼貌性地点了下头，“我是姜黎爸爸的助理。”
“那冯妈...”
“总裁工作忙碌，只能请住家保姆来照顾小姜黎。”
短短两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不言而喻，曾太太脸色微变，捏着包的手紧了紧。
周贺没有同对方寒暄的想法，只是简单道了别，就带着姜黎一起离开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其他几位远远观望的太太才一拥而上，把曾太太围在中间...至于她们知道姜黎的情况后是怎么捶胸顿足，已经走远的两人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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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快人心，刚刚在美容院牛气哄哄打人的大姐被警察带走了！
这条没有经过剪辑的视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抖音热榜，引发无数人关注。
视频的主角赫然是上午因拍照打人而遭受网友热议的大妈，和之前咄咄逼人的恶态不同，此刻她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嚣张，整个人像苍老了十岁。
——我在现场，差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楼上能具体说说什么情况不？
那名网友很快回复，“大概就是大妈在画廊搞事被工作人员轰走，还在纠缠着警察就来了，大妈原来做保姆偷东西，犯了盗窃罪，被雇主给告了。”
——牛还是大妈牛，犯罪还敢光明正大出来遛弯。
——/斜眼笑，只有我注意到了嘛，大妈原来是保姆？那架势我还以为是什么豪门老夫人呢...
——难怪穿得那么珠光宝气，敢情都是偷来的呀？
——原本想发心疼雇主的，但转念一想，我连保姆都请不起，还是先心疼我自己吧！
评论里嘻嘻哈哈尽是些嘲笑的话，有些网友不明所以，热心人士很快给她指了明路，另一个同样热度不低的视频，有关冯妈身份的那条评论已经被点赞成了热评。
而原先还在嚷嚷着要对姜黎粉转黑的评论底下，也多了些不同的声音。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姜黎妹妹不会就是那可怜的雇主吧？
...
古城，随着导演‘咔——’的声音，季延柯全身肌肉瞬间放松下来，转而露出疲惫的状态。
回到化妆室，他整个人像虚脱了似的瘫在沙发上，从小助理那拿回手机，正打算刷刷微博放松放松，谁料刚打开微博就看到大量涌入的新消息，季延柯随手点开未读消息，看到的就是粉丝发给他的视频。
季延柯边刷着视频底下的评论，看完后脸都黑了。
他打电话给方姐，得到那边确定的回复，“嗯，那女人的确只是保姆。”
季延柯突然骂了句脏话，“我靠，那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方姐却很冷静，“和你说有用？你除了冲动行事还能干什么？这件事情已经有人解决了，你就安心留在古城拍戏吧。”
季延柯放下手机，越想越生气，但事情确实像方姐说的那样，他没有资格越俎代庖，只会惹来更大的祸端。
他无奈地只能将厚实的剧本盖在眼睛上，过了几秒钟，季延柯猛地坐起身发了条微博。
季延柯V：没错，就是雇主。
配图是他对着手机里的冯妈竖中指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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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在上补习班的冯琳琳浑然不知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冯琳琳今早刚到教室，就迫不及待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炫耀，嘴上说着这些限量款玩具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心里就是洋洋得意。
她甚至还大方地拿出其中几件递给昨天来家里做客的三人，“昨天你们走得太快了，我忘记给你们拿礼物，真是抱歉。”
其中葛莺和胖男孩收到礼物后都喜笑颜开，唯独葛箐，怪异地看着礼物上和昨天周贺送来的东西同样的标志，迟迟没有伸手去接，“无功不受禄，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拿回去吧。”
“不用客气，我这里还有很多。”
两个人互相推让，很快引来别人的不满，其中叫嚣得最厉害的就是一向同冯琳琳不对付的崔玥楠。
崔玥楠出生富贵，爸爸是大导演，妈妈年轻时是影后，她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唯独在遇到冯琳琳后遭遇了滑铁卢，同样是有钱人，同样成绩好，冯琳琳比她会讨好人，还演过几部戏，自然更受同学们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