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恢复清醒的爱国媳妇知道坏事了。
这会儿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结果猪队友就出现了。
“那明明就是我的棉袄!”
杨石头从小就宠,虽然经常被打,但是脾气却犟的很。
这会儿他只觉得无比的委屈。
明明就是他的棉袄,他也没撒谎,凭啥打他呀。
“我说不是就不是,你这孩纸胡咧咧啥呢。”爱国媳妇儿这会儿只想赶紧的撇清关系。
“就是就是,这棉袄上的补丁还是你亲手缝的呢。”
杨石头一边躲避一边大声喊道。
扭头一看,院子门口站了不少人,顿时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愣,就被爱国媳妇打了个正着。
“嗷——”的惨叫一声。
爱国媳妇手一哆嗦,就被捏住了手腕。
只见大队长怒瞪着一双眼睛:“你好好给我说说,这棉袄是怎么一回事。”
爱国媳妇腿一软。
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
大杨村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杨瘸子一家都给带到大队部去了,听说王老婆子还想撒泼来着,结果大队长说了一声要去喊民兵团,王老婆子这才消停了。
只是到底身体不大好,最后赖在床上不起来,是被门板抬过去的。
杨瘸子一如既往的耷拉着个眼皮跟在后面,只是眼睛红红的,一副要哭的样子,看的也让人揪心。
爱国媳妇被反捆着手,头发凌乱的坐在地上,背靠着桌腿。
“不是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想害人啊。”
在被大队长呵斥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全线崩溃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
她在杨家做的最绝的事情,也不过是冷眼旁观。
为了自家的利益,为了不养一个傻子,为了独吞杨家老大的赔偿金和工作,她昧着良心,对婆婆和丈夫的狠毒视而不见。
现在……
报应来了。
她的下巴不停的哆嗦着,身上不停的冒着冷汗,脸色都发青了。
大队部的门关了起来,屋子里面一片寂静,再看窗外,人头攒动,哪怕记分员吆喝着上工,这群人也不顾及了。
这热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的。
“这棉袄到底是谁的?”
大队长手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爱国媳妇:“你最好老实交代,别给我耍花腔,水娃已经去镇上喊警察去了,你们要是犯了罪,我们绝对不会包庇。”
“是,是石头的。”
爱国媳妇身子哆嗦了一下。
“石头的棉袄怎么会出现在山上?”
“我扔的。”
王老婆子忙不迭的插嘴,生怕这个儿媳妇把杨爱国给抖落出来。
“这棉袄破的不行了,本来就不打算要了,就扔山里面去了。”连忙狡辩道。
“胡说八道,这棉袄咋不行了。”
外面的人立刻喊了起来。
王老婆子坐在门板上,眼睛瞪的像铜铃,丝毫没有病弱的模样,手叉着腰喊道:“咋了,你们穷酸觉得好,我家老大几百块钱赔偿金呢,我想给孙子换个新棉袄怎么了,这破棉袄咱们家就不稀罕。”
这话说的……
也没错。
要是他们家有个几百块钱存款,给孩子做个新棉袄,他们也舍得啊。
“那这上面的血……”
“我哪晓得,估计是鸡血也说不定。”
无意之间,王老婆子居然真相了。
“对啊,我家的棉袄破了,不想要了,还不让扔么?”爱国媳妇儿这会儿得了婆母的点拨,心思也定了下来。
总是已经有了猜测,大队长这会儿也觉得为难了。
杨小妮突然的失踪,杨瘸子家失窃,杨支书家失窃……
这一桩桩,仿佛都有着扑朔迷离的联系。
大队长抬眼与杨支书家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头疼,于是他们先让人把这家人给关起来,然后去找老太公。
老太公是大杨村辈分最高的大长辈,年纪已经很大了。
年轻的时候在外头当过兵,后来全团的战友都没了,自己还没了一条腿,就回来了。
平日里向来不怎么出门,一身伤痛,能活这么高寿很是难得,就算子孙不孝顺,村里其他晚辈也会孝顺,日子过的很是不错。
他见多识广,又嫉恶如仇,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把杨石头带过来。”
很快,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杨石头就被拎了过来。
村里孩子们都知道,老太公以前是杀过鬼子的,据说当年还是神枪手,所以孩子们都怕他,他一问,杨石头就全招了。
当时王老太婆和杨爱军扔杨小妮的事,瞒着几个大的,对最小的石头反而没怎么隐瞒。
老太公听了后,手都气哆嗦了。
“造孽,这是造孽啊!”
他拍桌子:“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就算没了一条腿,发起火来,大队长和杨支书也撑不住,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弱小可怜。
“那,那怎么办啊,她们坚持这件衣服是自己扔的,而且我们……”
大队长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公给瞪住了。
“你是眼睛瞎了么,居然相信她们的话,你难不成还准备不追究?你是哪门子的青天大老爷啊,是准备在大杨村做土皇帝啊?这种事情,不交给警察,你还打算包庇?”
“没有……”
大队长没好意思说确实没证据,被老太公给吓得哆嗦了一下。
“没有最好,还愣着干什么,让水娃去报案,是死是活,由警察说了算,我们只管发现问题,举报问题就行了。”
老太公说完后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转身回了屋。
杨支书和大队长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头疼的垂下脑袋,等回了大队部,就看见那些上山的男知青一个个的排排站在大队部门口。
“我们要真相,我们要公道,到底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人捣鬼,我们决不允许这样的封建毒瘤存在——”
“大队长,这件血棉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需要一个答案。”
“就是,我们这些知青下乡来是支持农民建设的,可不是过来被人迫害的,大领导都说了,封建迷信要不得,你们这居然还发生这样的事,简直太令人发指了。”
“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解释,我们就去公社,去县里告状,总有能给我解释的人。”
秋收累的半死的知青们本来就到了爆发的边缘。
如今有个借口给他们,立刻就仿佛快要被爆炸的炮仗,直接给点燃了火捻子。
大队长和杨支书顿时更头疼了。
还能怎么办呢?
报案吧。
小张警察早就盯着杨爱国了,只可惜,钢铁厂里半个月才放假一次,杨爱国在厂里的时候,虽说处境一般,但是各方面还挺老实。
小张警察都快以为自己神经过敏了。
结果就在这时候,所里接到了报案。
他一听,立刻举手申请参与这个案件,所里人也知道,小张一直关注这个案件,一看他自告奋勇,顿时都笑了。
“小张,这次就看你了啊。”
“哪里哪里,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先试一试。”
同僚们笑笑,伸手拍拍小张的肩膀,给予无声的鼓励。
不同于顶层还有勾心斗角呢,基层一本大家伙儿心里都挺敞亮,再加上这年头,穷凶极恶的多,他们做警察的跟当兵的一样,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小张立刻废寝忘食的开始调查。
他的努力,很快让白振华和老夏感觉到了麻烦。
怎么说呢……
就……小张这孩子执拗的过分,他居然找到了当初白振华给白小妮做的坟。
白小妮是病死的。
但为了瞒住周淑华,所以白振华压抑着悲痛,和老夏连夜把白小妮给下葬了。
因为没有棺材,两个人想办法拆了西边院子里的樟木墙板钉了个箱子,然后在山里挖了个坑,做了个无名野坟。
小张,找到的就是这个坟。
白振华知道的时候,差点没能忍得住,可却被老夏拦住了。
“他要刨了妮儿的坟。”
白振华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老夏拉着白振华的胳膊:“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是想把妮儿葬到墓园去。”他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你难道要妮儿一辈子在山里做个孤魂野鬼么?要是能到墓园去,哪怕立的是杨小妮的名字,那也是有个正儿八经的去处了。”
“咱们好好活,以后要是能从这里离开,要是还能再东山再起,咱们再把妮儿的坟给迁走。”
白振华的身子猛地一颤。
孙女儿的逝去,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
一想到自己已经安息的孙女儿,居然在死后不得安生,还要被人刨了坟,他就觉得心跟刀扎了似的。
一直躲在旁边的白芙美这会儿也冲了进去,一把抱住白振华的腿:“爷爷……我去找小张警官,我去告诉他我就是杨小妮……”
她忍不住的哭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要糟。
那一瞬间,她想了无数的办法,该怎么去求白振华保住自己。
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太自私了。
设身处地想一想,她会为了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人去忍受别人伤害自己至亲之人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愿意。
可她又太希望白振华能帮帮她了。
所以她只博这一次,以退为进,如果白振华依旧还是不愿意的话,她就如她自己所说,去找张警官,说出自己是杨小妮的事,状告杨瘸子一家谋杀未遂。
到时候,就算杨瘸子一家很可能脱罪,她也能逃离杨瘸子一家,被送到孤儿院去。
带着最悲观的想法,白芙美这一身喊的,很是悲戚。
老夏伸手将她抱起来,见她哭的眼泪鼻涕一脸,连忙用毛巾给她擦了擦:“好了好了。”难得声音温柔的哄着她。
“老白——”
老夏伸手推了一把白振华。
白振华僵硬的伸手拍拍白芙美的肩膀,然后红着眼睛转身快步离开了。
或许一时半会儿,他还是无法面对吧。
但莫名的,白芙美的心却稍稍安定了些。
“你这小丫头,太聪明了啊……”
老夏和白振华都是人精,小丫头道行太浅,心里那点儿小九九,一眼就能看穿了。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很难受。
要不是曾经受过太多苦,一个萝卜丁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小心思,他是见过白小妮的,那个孩子病弱,天真,且烂漫。
“对不起,我只是……太珍惜如今的日子了。”
白芙美也没指望瞒过他们。
她垂着眸:“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爷爷奶奶的。”
“恩,这点儿我倒是信的。”
老夏拍拍白芙美的脑袋,安抚的对她笑了笑。
山上挖出了孩子尸体了。
这个消息直接轰动了整个大杨村。
因为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樟木箱子就算紧闭着,也能闻到丝丝腐烂的味道。
押着杨瘸子和王老婆子过来看尸体,只朝里看了一眼,两个人就直接崩溃了,尤其是王老婆子,直接疯了。
白芙美也被白振华带了过来。
她不敢看,却被白振华捧着脑袋,逼着她看。
“这是我的小妮儿,她如今受的苦……都是因为你……小美……你好好看看我的小妮儿。”
白振华一边说,一边哽咽,却又压抑着泪水。
白芙美在看见孩子尸体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种直达灵魂的熟悉感冲入脑海。
白小妮,白芙?
白芙,白小妮?
还有……杨小妮……
躺在箱子里的到底是谁?是白小妮!
会在未来改名叫白芙的白小妮。
那她又是谁?
她到底是从书中意外逃脱傻子杨小妮,还是白家的病西施白芙,还是躺在棺材里的白小妮?
“爷,爷爷……”
白芙美脸色苍白的捏住白振华的手指:“我,我,我到底……”
老夏感觉不对,下意识低头一看。
“不好,老白,小美不对劲!”
他一把扯开老白的双手,将孩子往自己怀里一裹。
白芙美只感觉眼前走马灯似的,不停的播放着两段人生,一段是傻子杨小妮,从小到大的生活,一段是白芙那二十几年养在深闺的日子。
等她感觉冰冷的身体被温暖包裹住时,眼前骤然一黑,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你这老头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的妮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还没醒,耳边已经传来周淑贤的哭声。
眨巴了两下眼睛,白芙美茫然的睁开双目,最终聚焦在周淑贤的脸上,她哑着嗓子喊道:“奶奶,我没事儿,你别怪爷爷。”
“妮儿,你醒啦。”
周淑贤一听孙女儿的声音,立刻惊喜极了。
一巴掌拍在白振华的身上:“还不快去给妮儿端杯水来。”
白振华一声不吭的起身去倒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