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负责躺赢——花气薰人欲破禅
时间:2021-08-18 10:31:29

  今日耿氏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耿氏跟着宋嘉书回了凝心院。
  一路上她都只低着头闷走,这会子进门才一抬头,宋嘉书就见她一脸的泪,大大的眼睛里还包着两颗饱满的泪珠子。
  宋嘉书吓了一跳,让白宁带着耿氏的丫鬟青草一起打水,等着让她洗脸净面。
  “怎么就伤心成这样?还好不是秋冬,否则一路挨着硬风走回来,非得把脸皴了不可。”
  耿氏顾不上洗脸,皱着眉道:“你这真是一点脾气没有?!咱们吃她两句气没什么,可孩子都一样是小阿哥,为什么要受三阿哥的气?”
  宋嘉书一怔:“什么?”
  耿氏跟她对着发怔:“弘历回来没说吗?昨晚弘昼哭了半个时辰才哄好。”
  宋嘉书心一沉。
  她忽然想起今早弘历不肯放开她的手的样子。
  耿氏见宋嘉书这样,就知道她确实不知道,心里那口气渐渐也散了,又变成了伤心,拿帕子擦着眼泪道:“昨儿下晌,他们兄弟俩在自己院子里带着好几个小太监在抽陀螺踢蹴鞠,三阿哥就去了,斥责他们贪玩无状,直接收走了他们的陀螺蹴鞠叫人全扔到前院池塘里……”
  耿氏没忍住响亮的抽泣了一声,接着道:“三阿哥还让他的哈哈珠子现就捆了陪两人玩的前院太监,都没叫张有德处置,直接是三阿哥的哈哈珠子动手,一人抽了几鞭子!”
  “想必是抽的血肉模糊的吓人,弘昼昨晚睡着还惊起来了,满头大汗的嚷嚷‘别打我’。好在我一直守在旁边,又哄又劝的折腾了半夜。”
  耿氏说完了才总体抹了把泪,平静了许多:“我昨晚先忙着安慰弘昼,又想着姐姐素来稳重有主意,还等你来找我。”
  “总不见你来,直到弘昼睡了,我本想过这边来,青草又劝我:姐姐这里必然要忙着照顾四阿哥,明儿再说吧。”
  “我这才忍到今日。”耿氏恨道:“见了李氏,我真是咬她的心思都有!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弘昼叫三阿哥吓坏了,我便与她拼命。”
  白宁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家格格虽然眼神没变,但从来温和黑亮的眼珠,寒冷的让人害怕。
  宋嘉书慢慢转过头去:“叫小白菜进来。”
  因前院还有许多侍卫,所以她跟耿氏从没往前院走过,这些丫鬟也少出二门。
  凡是给弘历送东西,凝心院这里基本都是两个小太监去,他们对前院更熟些。
  小白菜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连忙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只听自家格格沉声问道:“三阿哥年纪大了,身边已经有了教导人事的大丫鬟,所以跟四阿哥五阿哥都是分开住的是不是?”
  小白菜连忙应是,心道:这从咱们四阿哥一到前院,格格就都问过了啊。
  宋嘉书继续问:“三阿哥的院子,跟两个小阿哥的院子隔得有多远?”
  小白菜道:“三阿哥的院子在前院最东边,四阿哥五阿哥的院子在最西边。”
  前院跟后宅一样,都讲究个最中间最尊贵,从正门开始一条大路自然直通四爷的正院。
  原本大阿哥弘晖还在的时候,是嫡长子,从小住的就是东院。
  后来的阿哥小时候就都是住的西小院。
  也就是今年,三阿哥身边添了教导人事的大丫鬟,四爷想着两个小儿子正是调皮的到处乱窜的时候,若一时撞上实不好,于是直接把三阿哥平移到对角上的东边去了。
  雍亲王府大的很,两边隔着足有一射之地。
  三阿哥今年十三岁了,从九岁开始,下午三点后他得练骑射。
  弘历弘昼如今年纪小,暂且用不着正经练骑射。满人是马背上出来的民族,早研究过了,太早开始学骑射会导致腿脚不好看,还容易长不高,所以宫里的规定也都是满了九岁才许一日练两个时辰。
  因而弘历弘昼下午在院子里玩球,也并不是什么贪玩不务正业,而是下午他们本来就没有骑射。
  两边离得又远,别说他们玩的一套小陀螺了,就算是那种一人高的陀螺,也断不至于吵到三阿哥。
  这样忽然过来,缴了弟弟们的玩具,打了弟弟们的人,三阿哥确实是过分了。
  耿氏见宋嘉书问完了,小白菜退出去,才忍不住又道:“姐姐也明白了?”
  她挥挥手,青草跟白宁同时退到门口去守着。
  屋里只剩下两个额娘。
  耿氏一点也不哭了,语气又冷又尖:“自从三阿哥搬到从前大阿哥住过的地方,只怕就以世子自封了。再加上怀恪郡主去后,四爷对三阿哥失了同胞亲姐难免更怜爱些。”
  “咱们也知道是比不过的。他平素当着四爷的面好做个好哥哥,私下里不理会弘昼弘历也罢了,横竖咱们是攀不上他这个侧福晋之子的高枝儿的。可只求他别作践咱们的孩子。这还是爷在呢,若有将来他封世子的一天,咱们的孩子只好去要饭了。”
  “那你要做什么?”宋嘉书看着她。
  耿氏觉得面前女人的语气,似乎总是这么沉静。
  “去告诉福晋!”耿氏怒道:“福晋是嫡母,自然可以约束儿子,三阿哥抢了弟弟们的东西,还打了弟弟院子里的人,差点把弘昼吓病了,福晋难道能不管吗!何况福晋又向来不喜欢李侧福晋……”
  宋嘉书摇摇头,她握着耿氏的手,以耿氏手指的冰凉来继续沉定自己的心。
  她也是心疼的,想想小小的弘历和弘昼,只能缩在一边,惊恐地看着奴才被抽的浑身是血,她心疼的现在还觉得心在发颤打哆嗦。
  宋嘉书拉着耿氏一起向外走,路过多宝阁,宋嘉书指着上头摆的最高的一套精美的红珊瑚雕的童子送春:“咱们只有一个儿子,你看他是这样放在最上头的宝贝,世上其余人都是比不过的。”
  两个人走出门,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宋嘉书带耿氏来看兔子。
  白宁等人也不知道两个格格怎么也不在屋里说话,忽然跑出来看兔子了,也只能在后面等着。
  好在入了夏,怕热着这些兔子祖宗们,小白菜和小萝卜请示了格格,给兔子篱笆上搭了一个棚子,也方便阿哥们来看兔子,不能顶着大日头。
  白宁倒也不担心晒坏了两位主子。
  宋嘉书指着挤在阴凉里的兔子们。
  “但对福晋来说,府里的小阿哥们,不过都是一样的兔子。”
  宋嘉书指给耿氏看:“这塞北兔长得快,脾气也不好,经常抢别的兔子的粮食。那又怎么样呢?我又怎么会在乎呢?”
  “对我来说,算什么大事吗?”
  耿氏眼圈又要发红。
  在她眼里,她的儿子是宝贝,三阿哥欺负弘昼她忍不了。
  可在福晋那里,所有的都是她的庶子,三阿哥还是更高级一点的庶子。若是三阿哥打的是弘昼本人,没的说福晋一定得管。但不过是哥哥管教弟弟不许贪玩,打了几个下人罢了,福晋顶多说两句三阿哥,更甚至于各打五十大板。
  管庶子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以福晋的为人,是绝不会做的。
  而三阿哥,若是被福晋斥责两句,只怕会更记在心里,为难弘历和弘昼。
  宋嘉书苦笑:没想到到了古代,她还要解决孩子遇到校园暴力的问题。
  耿氏则是怔怔发恨:真是的,她儿子怎么不是那只胖兔子呢,咬哭三阿哥才好呢。
  有时候一门心思的能恨能瞪眼,能哭能闹比伤心好。耿氏昨儿是恼恨,还痛快些,今日被宋嘉书拉着,站在酷暑中看了会兔子,心酸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姐姐,四爷又不在府里,他心里只有年侧福晋,两个人在圆明园逍遥度日,眼里哪里还有别人?若不告诉福晋,难道咱们只能忍着?”
  宋嘉书弯腰,拿草叶逗了一只狮子兔过来,摸了摸它颤巍巍的耳朵。
  “不,我要赌一把,四爷会知道这件事情。”
  宋嘉书直起身来,觉得白灿灿的日光映的人眼发花:“但我们不能主动去告三阿哥的状,咱们得先赌一把,四爷会不会自己知道这件事。”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
  天生有点逆反似的,被人灌输到耳朵里的观点总不以为然,自己发现的事实才深信不疑。
  宋嘉书跟自己的赌局,她压四爷九成会知道府里发生的一切。
  雍正帝是什么脾气。
  是信不过朝臣,信不过原有的监察体系,自己建立血滴子的人。
  宋嘉书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四爷回府,并没有去福晋处,而是直接到了凝心院。
  说明还未进府前,他对后宅发生的事儿就门清,知道钮祜禄氏的病情,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
  后宅之事都这般了如指掌,何况前院,何况他仅有的三个儿子发生了冲突。
  三阿哥打了下人,下人就必要领药养伤,四爷带走的是苏培盛,留下的是前院大管家张有德。
  他是四爷留下的耳朵和眼睛。
  她赌四爷会知道,会有所动作。
  ——
  宋嘉书想:未知的等待真是件熬人的事情,尤其是盛夏更让人心浮气躁。宋嘉书甚至开始泡莲芯儿喝了。
  听说耿氏那里更是,连早膳都让人上炸兔丁吃,一副化悲痛为食欲,要把府里兔子吃绝似的。
  等到了第四日,四爷回府了。
  宋嘉书无声的舒了口气。
  四爷一早从圆明园回来,就考较了三位阿哥的功课,然后罕见的中午就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去陪陪各自的额娘。
  宋嘉书站在门口,看到弘历小小的身影走回来,身后还跟着撑伞的太监。
  弘历见额娘站在门口,紧着走了两步。
  弘历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他没见过的玩意儿:一个木头的圆盘,里面还有两个铜做的小陀螺。
  他回头看额娘。
  宋嘉书微笑:“我让工匠做了可以在盘子里玩的小陀螺,以后你跟弘昼可以在屋里玩这个,这个动静不大,没关系的。”
  这是她想起当年看盗梦空间的小金属陀螺,就画了样子让工匠做的。
  她先转了一下:“看,要用巧劲儿,要是玩得好,能转很久。”
  弘历低头拨弄了一下另外一个陀螺:“额娘,你都知道了?耿额娘告诉你的吗?”
  宋嘉书点头:“弘昼吓坏了,半夜都吓醒了一回。你耿额娘坐在这里哭来着。”
  弘历抬起头来,眼睛里带上了明显的情绪:“三哥没抽我们身边的贴身人,是抽了给我们院里洒扫的两个小太监,抽的他们满地打滚。于是这两日前院再没有杂役敢陪着我们玩了,都躲着我们走。”
  宋嘉书摸了摸他的头。
  白宁白南都没跟进来,屋里只有母子两个,铜制陀螺在木盘上转动的轻微响声。
  弘历低下头把倒下的陀螺重新转起来:“我不想额娘为了我,被李侧福晋为难。三哥是这样惯了的,只是这次打下人见了血,才吓坏了弘昼。”
  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黑黢黢的,如同墨丸:“我不怕血。阿玛带我看过猎狗咬死兔子。”
  宋嘉书无声的叹了口气:把孩子逼的不像孩子,才能活下去,这是没法子的皇室生存之道。
  她笑了笑“你阿玛特意放了你们半天假,下午叫弘昼来一起玩吧。额娘还让人给你做了新的蹴鞠,还有竹蜻蜓,陶响球。还特意做了十来个竹圈,你们可以扔出去套兔子玩。”
  弘历忽然抬起头:“额娘是觉得,阿玛下午会来吗?”他没等宋嘉书回答就点头道:“那额娘放心,我会带着弘昼好好玩的。”
  宋嘉书:……你是六岁啊,就算按照这里的算法,也才七岁,怎么这么聪明呢。
  ——
  四爷到的时候,并没有令人通报。
  他就是为了儿子赶回来的。
  兄弟阋墙四个字,没有人比四爷体会的更深,别说整个大清,再往前的朝代数,也没人跟雍正爷一样,拥有这么质量凶残且数量足够多的兄弟。
  当年他上头三位哥哥乱成一团:三阿哥在第一次废太子后,告发大阿哥魇镇太子与诸皇子。①
  作为老四,看着三个哥哥都牵扯进去的泼天大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这是不同母的兄弟争斗。而同父同母的十四,对四爷的态度,给他留下了另一个阴影。
  双重阴影的四爷,对兄弟二字,认识很深。
  他不是那种傻爹:自己跟兄弟们掐的你死我活,还双标的相信儿子们之间只是打打闹闹,手足至亲,大家都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他一向是防着自己府里也出现兄弟相残苗子的。
  当年福晋的弘晖还在,他也特意让嫡长子照顾下面的几个弟弟。对弘时自然也是这样教导的。
  于是三阿哥此举,真是戳他的心窝子!
  尤其是三阿哥往日当着他的面,对两个弟弟那是春风化雨百般关照,转眼趁自己不在府里,去疾言厉色教训弟弟,更让四爷介怀。虽说长兄如父,寻常人家哥哥责骂弟弟两句都正常,但凡三阿哥平日也当个严厉负责的哥哥呢,四爷也不会这么膈应。
  尤其是他作为老子还在闷不吭声憋着不敢明争皇位,三阿哥竟然一副自己就是未来世子的模样,跟李氏一起,计划着在皇上跟前露面出头了。
  四爷当时要气死了:你爹我还没在皇上跟前混出头来呢!
  先是违背阿玛的意思,再是欺压两个弟弟。
  三爷对三阿哥的不满到达了顶峰。
  但四爷也是个多疑的人。
  知道耿氏带着儿子也去了凝心院,他就起意要走一趟。弘时有错但也是兄长,希望这两个妇道人家别凑在一起,教坏了他的儿子们,让弘历和弘昼对兄长生出憎恨怨怼来。
  他回来后一句也没提那日的事儿,他倒想先看看钮祜禄氏和耿氏的态度。
  一进门儿,他就看到弘历和弘昼正头对头趴在桌上,耿氏和钮祜禄氏就坐在旁边笑吟吟的打着扇子。
  四爷是喜欢见到母子其乐融融的场面的。
  这对他来说,永远是个治愈的场景。
  “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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