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负责躺赢——花气薰人欲破禅
时间:2021-08-18 10:31:29

  为着孩子的缘故,宋嘉书也得起来热情接待耿氏。
  耿氏就府里要整治下人之事,跟她展开了热烈的探讨。
  说是探讨,其实绝大多数是耿氏在说,宋嘉书捧着茶杯,认真听情报。
  耿氏是那种,就算没人接茬,她也可以自行起承转合说上一个时辰的人。
  “虽说要整治下人,估计也整不到咱们头上。福晋眼里还有两个二主子呢。”
  耿氏竖起两根手指头:“李侧福晋入府比福晋都早,从前得宠的时候连生四个,早些年爷不似现在般让人捉摸不透,待李侧福晋是明明白白的好——那时候府里一半的管事权可在李侧福晋那里,这些年福晋到底没将府里整的铁桶似的利索。”
  “李侧福晋有当知府的阿玛,又有如今爷的长子,府里福晋能知道的消息,李侧福晋也绝不少。福晋心里膈应着呢。”
  “再就是如今怀着金宝贝的年侧福晋,那更不必说。人家阿玛是湖广巡抚,正经的封疆大吏,兄长们也有出息,自己的模样本事,又比当年李侧福晋还强出去八条街了。”
  “福晋还有空管咱们?你我院里总共这么七八个人,只有两三个内务府拨出来的宫女有规矩好使唤,别的都是府里一年年买的小丫头,简直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似的到处跑,没规没矩的,也值得福晋整治?”
  “唉,所以说,就算咱们自己非要当根葱,都没人拿咱们蘸酱!”
  耿氏这话半是酸楚苦涩,也有一半是认命的洒脱。
  倒是宋嘉书听耿氏这话,微微一笑:太好了,她如今首要任务就是苟,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府里就这八个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她最想要的神通就是神隐。
  如今看来,上头一位正主,两位副主正在神仙打架,她都不必浑水里面摸鱼,只需要浑水里面躺着当咸鱼即可。
  这小日子,想想就美滋滋。
  ——
  耿氏在旁细细打量宋嘉书,略微挑了挑眉,心里有点诧异:她来一趟,可不是单为了吐一吐苦水。
  在她心里,钮祜禄姐姐这回也是着实吃了亏的。
  从前瞧着这位钮祜禄格格,也是个外头软和温雅,实则内里有骨头有主意的,再不肯叫人看轻欺负了去。
  可如今自己说出这样丧气塌台的话来,这位不但没有不平之色,反而有些悠然自得似的。
  难道真是像上回她告诉自己的,这一病把心气都病没了,觉得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等着看儿子长大重要?
  耿氏低头捡了块白糖糕掰碎了喂给窗下挂着的一对画眉,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别的话,见对面的人竟真的只是含着一抹浅笑坐在原地。
  耿氏是急脾气,也是如今两人没有利益冲突,还有点同舟共济,索性直接问道:“姐姐这一病,怎么还修成了神佛吗?”
  宋嘉书见她发问,便表示:“正是,这一病才发现,这世上没有比弘历更要紧的人了,旁的都罢了。”
  未来的乾隆帝,十全老人,目前的弘历宝宝,就是宋嘉书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为了自己的后半生。
  也为了发烧烧的魂飞魄散的钮祜禄氏。
  在钮祜禄氏留下记忆里,所有人都像是蒙着一层尘土的相片,唯有弘历,他的相貌清晰的毫发毕现,闪闪发光。在钮祜禄氏的心里,她最珍重最在乎,不,应该说是唯一珍贵的就是这个儿子。
  耿氏到底也是做娘的人,听了这话,虽有些纳罕钮祜禄氏的变化,但对这句儿子就是最重要的话倒是深以为然,于是笑道:“姐姐放心,明儿大夫把过脉,只要说了无碍,我立马把弘历送回来。只是他们兄弟俩这几日都玩疯了,只怕舍不得分开,那我索性躲个懒,把弘昼也送给姐姐养。”
  宋嘉书带笑点头。
  她还真的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弘历了。
  那个在钮祜禄记忆里闪闪发光,天下第一可爱的孩子。
  ——
  次日清晨,宋嘉书在白宁白南给自己梳洗的时候,就反复叮咛,算着请安该结束的时辰,就去请刘大夫。早诊出无碍,早膳就算赶不上,也不耽误下一顿午膳啊。
  今儿的请安,年侧福晋告了假没来。
  宋嘉书琢磨着,年侧福晋昨日怀着孕也过来,大约也是估摸着福晋要有事宣布,又有钮祜禄氏大病初愈第一天去请安,年氏生恐自己不到,在背后被人拍黑砖。于是强撑着初孕的不适,也要坚守在现场。
  果然目睹了李侧福晋拉着钮祜禄氏的手,不停的给她上眼药。
  合着她在不在场,都要被人拍砖。
  她怀着身孕,又思虑颇多,叫李侧福晋这一气,回去就有些受不住,想着今日无事就告了假。
  不过年氏也不会跟四爷告状。
  一来李侧福晋话里话外的意思,虽有些呛人,但也算不得错。她虽在内宅,也知道现在前头储位风波诡谲,爷心里指不定多少大事,她要是每次跟李侧福晋交锋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要告状,一次两次罢了,爷说不定会护着她怜惜她,敲打下李侧福晋,可要继续下去,只怕都不用十次八次,第四次,爷就把俩人都烦了。
  年氏在屋内对寿嬷嬷笑道:“李氏是渐渐失宠了,只靠儿子过,可我并不是。她百般挑衅,只怕盼着我去跟四爷告状呢。她是有了长大的儿子,有了依靠,恨不得我现在就惹恼四爷,这个孩子出生就没有阿玛疼爱——都惹恼了四爷,她还更赚些。”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百五的事儿,年氏是不会干的。
  寿嬷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主子你年纪小,在家里的时候又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进府前,夫人百般叮嘱奴婢,一定要劝得住主儿的性子。如今看主儿这样明白,奴婢这心啊,可就算放下了。”
  年氏摸了摸肚子:“想的再明白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何况怀着孕本就容易焦躁些。嬷嬷素日还是要多提点我。”
  后宅的事儿,终究要后宅的人自己解决。
  ——
  今日的请安散的早,趁着太医没来的时候,白宁便来问正经事:“格格,福晋那里的意思,各小院里需要裁处的人名要尽快都报上去,若有平时爱打架拌嘴的,爱偷懒耍滑的,都直接送到园子或者庄子上去,再挑好的用。”
  因福晋说了,今日四爷又早早进宫去了,所以宋嘉书干脆的准备散了自己的小两把头。
  这种头发要编的极紧,不毛不燥且油光水滑的才好看,宋嘉书觉得自己头皮都快没有知觉了。
  于是赶着散下来,想挽个松快些的发髻。
  她边解头发边道:“咱们小院就这么几个人,平时也都老实勤谨的,就这样吧。”
  白宁点头:“咱们小院里的人不用换,只是四阿哥也五岁了,明年就要正经去前院书房,且要住在前头,服侍四阿哥的两个嬷嬷和两个丫鬟并四个太监,格格要不要再换换?”
  从前好的,随着阿哥渐渐长大就未必合适了。
  宋嘉书的手一顿:“今日弘历回来,看看再说。”
  刘大夫是个花甲老人。
  在现代六十岁很多人还得返聘继续在工作岗位发光发热,可在这里,六十算是标准的老人家了。
  老大夫除了经验足,在王府的后宅走动也就没那么忌讳,只需身边时时跟着两个前院的太监即可。
  刘大夫当惯了贵人的差事,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官腔,宋嘉书终于听到最后‘以后格格的饮食一切如常,只需善加保养即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白宁上前递了五两银子荷包,只算是请大夫喝茶的茶钱。
  王府养着的大夫都是有俸禄的,三节两寿也有过节礼。给王府里的主子看病一贯是不收银子的,直到最后看好了,约定俗成会给个荷包,算是各自的心意。
  刘大夫笑眯眯接过来,拿人手短自然要再说两句不要钱的好话:“格格先天生的好,身体底子健壮,若是善加保养,必是高寿的命数。”
  宋嘉书也笑眯眯:嗯,这事儿我知道。
  刘大夫告退后,白宁和白南都满脸喜气。
  宋嘉书立刻分配任务:一个去膳房要膳,一个去耿格格处接四阿哥。
 
 
第8章 弘历
  宋嘉书原以为,哪怕是见到的是幼童版的乾隆帝,也会有点紧张或者尴尬。
  然而,当孩子站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她却是下意识自然而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发辫后面:“大热天的,怎么跑回来,瞧瞧这一脖子的汗,叫人打热水给你擦一擦。”
  又顺手在他身上捻了捻:“还穿纱袍呢?天儿也要凉了,夏衣该换了。”
  说完她自己也有些发怔。
  这些话,这些动作,刀刻斧凿般在她的脑海里,甚至形成了肌肉记忆,她还没有来得及用自己的眼睛细细端量这个孩子,就已经下意识的在照顾他了。
  大概,这就是一个母亲的执念。
  从外面奔进来趴在她膝上的孩子乖乖点头。宋嘉书低头看他,先对上又黑又亮葡萄似的一双眼睛。
  宋嘉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腮,软嘟嘟的像团雪媚娘的糯米皮。
  “弘历。”
  她这一叫,不自觉鼻子也有些发酸。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嘹亮的童音。
  “四哥!四哥!!!”
  声音之尖锐之震耳欲聋,让外头廊下挂着的鹦鹉都扑着翅膀躁动起来,嘴里喊着:“五阿哥来了,五阿哥来了!”
  宋嘉书就见原本依偎在她膝旁,一手抓着她的手,仰着脸任由她捏脸的弘历立刻弹起来,在她身边站的笔直,还把衣袖整理了一下。
  这时候弘昼已经冲了进来,先给宋嘉书请了安,然后就连蹦带跳往弘历身边跑。
  宋嘉书就见弘历背着手,皱着眉,小脸儿上一副长兄如父的态度:“弘昼,行走不可急奔,重仪姿。师傅教的你都忘了?”
  比起弘历,小半岁的弘昼反而看起来更加结实,尤其是大大的脑袋,越发显得他虎头虎脑的活泼壮实。
  然而弘昼的嗓门跟他的头一样大:“四哥也跑了!我在外头都看见了,你是跑进院子里的!”
  宋嘉书就看到弘历的脸渐渐涨红。
  对孩子来说,这种哥哥在弟弟前的尊严,还是很重要的。
  正巧白宁和四阿哥的嬷嬷一起打了热水来,也拧好了两块热手帕。
  宋嘉书就接过来,示意嬷嬷们替两个跑过的小阿哥将辫子撩起来,她边给他们擦汗,边对五阿哥笑道:“弘昼,你四哥跑进来,是因为想着额娘病了好几日想快些看到啊。可平日里跑这么快,容易磕到碰到,以后哥哥带着你,一起好好走路好不好。”
  弘昼趁机告状:“钮祜禄额娘,四哥跟师傅一样啰嗦。”
  宋嘉书就见弘历原本要恢复正常的脸,又是一阵胀红。
  好在弘昼的奶嬷嬷一左一右,哄走了弘昼回去用膳。
  弘昼还愤怒的绕着桌子来了一段秦王绕柱走,才被两个嬷嬷左右夹击抓住。口中劝着,小祖宗哎,这个时辰各处都叫膳了,钮祜禄格格这里没你的份例。另一个又说,耿格格还在家等着你呢。
  好说歹说总算把弘昼弄走了,这孩子走之前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弘历,说出了灰太狼的名言:“四哥,我还会再回来的!”
  弘历才五岁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种又喜欢又嫌弃又要绷着的复杂表情。
  宋嘉书忍不住就看笑了,摸摸他的光脑壳:“弘历是个好哥哥。”
  目送着弘昼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弘历才又凑过来,虽然不好意思继续趴在额娘腿上撒娇,但还是紧紧依偎在旁边:“额娘,你身子好了吗?”声音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担忧。
  宋嘉书说不上来的心里一酸,点头道:“都好了。”
  白南在旁边看着,也不知怎的,眼圈就红了。四阿哥这几日住在耿格格处,哪里知道自己差点就没了亲娘。
  偏头看了看小座钟,白南便道:“奴婢这就出去传膳。”
  把屋子里的空间留给母子俩。
  弘历就像往常一样,跟母亲说起这几日上课的新鲜事和家常。
  ——
  阿哥们还没到六岁,就只上半天的启蒙课。下午不过是按照师傅的要求练练大字、温习功课再出去练下布库的基本姿势。
  总的来说,雍亲王府的课程并不紧。
  主要也是雍正爷自己现在就在韬光养晦的蛰伏阶段,对儿子们不能要求过严,跟他富贵闲人的人设不符。
  但又因他其实胸有大志,儿子又少,也不肯放任儿子变成无所事事的纨绔宗亲,因而对儿子们的教育算得上是外松内紧。
  看着上课的时间不多,也常出去撒欢,但其实半点没有放松大局观的教育。
  若是从前的钮祜禄氏,作为标准的后宅女子,或许还体会不出来。但宋嘉书一听弘历上课的内容,就有些明白四爷的意思。
  弘历弘昼都才五岁,启蒙的先生居然在认字启蒙,儒家思想之外,还同时教他们简单的算数、历法、天文。四爷甚至还规定了,每日先生必须给他们讲一个历史小故事,他自己也常叫了两个儿子去,让他们复述今日的故事,讲讲自己的想法。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这明显是把孩子照着康熙爷这种精通儒学、数算娴熟的全才路子上培养的。
  弘历几日不见额娘,攒了好多话说。
  “额娘额娘,今天师傅还讲了皇玛法新的仁政。”弘历眼睛闪闪发光:“师傅说,昨儿阿玛入宫前特意叫了他们去吩咐,让他们将皇玛法的仁政讲给我和弘昼听。阿玛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从寺里赶回来的。今日入宫肯定也是为了这事。”
  宋嘉书见弘历一脸献宝的表情,也就顺着问道:“是什么仁政?”
  在她心目中,康熙爷可是个很能折腾的皇帝,命运爱折腾他,他也爱折腾命运,反正一辈子从小到老没个消停日子。
  弘历激动道:“是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仁政!”
  宋嘉书一怔。
  她的历史再还给老师,也还记得雍正爷最大的政绩之一:摊丁入亩。这正是康熙爷年间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完善进化版。
  宋嘉书自打见了四爷本尊后,就一直有一种分裂的违和感:实在是她见到的四爷飘飘欲仙不染世俗的形象跟历史上那个冷面较真喜怒不定的帝王差的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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