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姊妹因共同的信仰来到她的身边，又因为共同的志向在她眼前魂飞魄散。
她杀过的域外天魔实在太多了，见过的也不少。
那些域外天魔里，有的的确是浑身魔气，但也有许多是身负灵气的。尽管他们身上的灵气和三界之内的有所区别，但灵气就是灵气，她又岂会认错？
南天帝尊只是不喜欢多想，却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想的傻子。
这些疑惑，她早就有了，之所以一直没问，就是体谅大天尊的难处。
但是如今，又有人朝她的兄弟姊妹们下手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保住几个。
她虽然是仙，虽然是神，但同样是血肉之躯的人，她也是会累的。
比如现在，她就很累。
可是在下属面前，她却不能露出分毫。
不管怎么说，她就是南天的支柱，若是她都累了，整个南天还不得人心惶惶？
大天尊沉沉地叹了一声，伸出了手，似乎是要摸一摸她的发顶，随即想到两人并不是真的面对面，又把手放了回去。
他并没有回答南天帝尊的问题，反而问道：“瞳曚，你可知我一个修神道的，为什么要选无情道吗？”
神道的根基是凡人的信仰和香火，和仙道相比，多了许多的烟火气。
所以，神的本性其实更接近于人，有凡人最感性和最冷酷的两面。
为什么几大神域里，只有中天的天规最为严苛？
因为天规约束的不是性情淡然，除了修行之外，没有多少欲求的仙，而是七情六欲都极其丰富的神。
而整个天界，所有的神，都集中在中天。
所以，南天帝尊理所当然地说：“是为了公正。”
大天尊摇了摇头，笑道：“众神虽有私欲，但天道无情，有天律约束，他们在大事上是不会徇私的。”
至于那些小事，影响不了三界大势，且小事上作得多了，天道也不会不管，大天尊索性就当看不见了。
毕竟，神道本身就比仙道承担的更多，若是一点放松的出口都不留，只怕还会出大乱子。
南天帝尊蹙眉不解，“那又是为何？”
大天尊笑而不语。
嘿，她都要急死了，对方还要和她打机锋。
南天帝尊素来不是个好脾气，当即就催问道：“你倒是给句话呀！”
这个急脾气，即便是大天尊，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声，提醒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又何必一定来问我？”
南天帝尊神色一滞，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她的脸皮抽动了一阵，滞涩的声带才找回了自己原本的功能，“这么说，三界之外真的还有三界，所谓的域外天魔，也而不是真的都是魔了？”
大天尊沉默着点了点头。
南天帝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止住了自己暴走的冲动，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既然同为仙神，他们又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失道之事？”
仙道或少情寡欲，或痴于一门；神道纵然欲念盛些，但也是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那些异世的仙神们杀心大盛，以攻伐为乐，可不就是失道了吗？
但大天尊却反问道：“你又怎知，他们所行，不是顺应天道？”
“什么？”
这一次，南天帝尊是真的震惊了，“大天尊，是否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大天尊没有回答她的话，对她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视而不见，只是一字一顿地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又怎知，他们所行，不是顺应天道？”
第264章 凡人虽弱，但并不可欺！
南天帝尊握紧了双拳，“呼哧呼哧”地喘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方天道会攻伐另一方天道？
她是初次听闻，自然愤怒异常，也很不愿意相信，高高在上的天道似乎也有私心。
相对而言，早就知道的大天尊却要淡然得多。
他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劝慰南天帝尊，“稍安勿躁，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此言当真？”南天帝尊先是一喜，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大天尊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喜悦的意识。
难道是大天尊无情道的修为高深吗？
可即便如此，事关一个大世界的兴衰，她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遭遇这样的大事，或许只有天道……不，只看另一个世界天道的作为，只怕就连天道也不能毫不动容。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还请大天尊如实相告，对方的彻底退却，究竟是结束，还是开始？”
她的神色十分坚毅，且目光灼灼，显然是不达到目的，不会罢休的。
正好，大天尊都已经说了一半了，另外一半也不准备隐瞒下去了。
“或许是结束，也或许是开始。”
不等南天帝尊再问，他顺手就抛下了一个惊雷，“瞳曚可知，我们这方大世界，其实重启过？”
“什么？”
南天帝尊目瞪口呆。
纵然她着实胆大包天，可世界重启这样的大事，她却是想都不曾想过的。
大天尊不疾不徐地继续说：“在上一个轮回里，虽然上古诸神还是不插手三界事务，但那是他们自己不乐意沾手。但这一次究竟如何，你应该很清楚。”
她自然是清楚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上古诸神之所以彻底销声匿迹，就是因为受了天道法则的约束。
对于三界诸事，他们每插手一次，该有的劫数就会加重一分。
诸神或许是因着慈悲众生，也或许是因为自知背负不起这样的因果，他们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归隐了。
南天帝尊猜测道：“是因为世界重启，他们付出了代价吗？”
“不错。”大天尊叹了一声，“上一次天命之子以自身为基石，彻底封印了本世界与外界的通道，避免了三界再受外界侵略之苦。
可是，三界众生却不知惜福，肆意地消耗资源，最终导致本世界灵气彻底枯竭，再无转圜的余地。”
当一个世界彻底消亡的时候，天道一般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甘心，就像曾经侵略过他们的那个世界一样，企图从别的世界夺取养分，苟延残喘；二就是坦然接受自身的命途，将一切重归混沌，开启新的命途。
他们这个世界的天道选的是后者。
南天帝尊道：“是上古诸神？是他们自作主张，违背了天道的意志？”
大天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南天帝尊满脸迷惑里，他解释道：“其实，天道的意志本来就存在着极善和极恶的两端，全看人自己怎么选。”
上古诸神不忍三界生灵覆灭，便集合了大法力，在混沌重开的时候做了手脚，令世界重启。
天道又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这一次上古诸神之所以束手束脚，便是天道给予他们的惩罚。
只不过，随着世界的重启，等同于重新来过的上古诸神，也失去了曾经的记忆。
所以，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
既然当事人都不觉得奇怪了，后世之人自然也视之为理所当然了。
“那大天尊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大天尊再次沉默了。
不过，这一次，他的沉默显得有些诡异。
弄明白了一些事情的南天帝尊也不催他了，就站在通灵镜前，好整以暇地等他开口。
半晌之后，大天尊才说：“我说是天道最近告诉我的，你信吗？”
“信。”南天帝尊诚恳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明白了吧？”
“不是很明白。”南天帝尊摇了摇头，依然很诚恳。
既然她不明白，大天尊只好说得更直白一点，“最近天界发生的最大的事，是什么？”
南天帝尊：“妖帝重新出世，北荒有望重归一统。”
大天尊：“……好吧，那你知道妖帝的老师是谁吗？”
“妖帝还有老师？”南天帝尊表示十分震惊。
要知道，那凤鸟君回可是神兽呀。
神兽和妖族的区别在哪里呢？就在于神兽不但有传承记忆，还有传承功法。
而妖族除非是修炼到了某种境界，不然是没有机会接触传承记忆的。
至于传成功法，那更是没有。
修身养性多年的大天尊忽然很想骂人。
——你可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呀！
最近发生的事，让他一次又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无情道修得还不到家。
“行了，你也别瞎猜了，只管照顾好元蓁，她想要什么尽量满足就是了。”
说完这句，他就广袖一挥，单方面地切断了通灵镜的联系。
南天帝尊却是猛得一拍脑门，“哎哟，我想起来了，最近闹得最凶的事，不就是逆仙藤吗？”
就连她专门派人去请元仙子，为的也是为南天引入逆仙藤。
“大天尊……咦，怎么又不搭理我了？”
她也知道自己脾气急，看不惯的事也多。也就是大天尊性子宽宏，纵然有许多难处不能道出，被她误会冤枉过好几次，也没和她计较过。
看来，这一次她终于是又惹恼了大天尊了。
正当南天帝尊懊恼万分，准备收起通灵镜的时候，黑屏的通灵镜是哪个突然又出现了大天尊的身影。
大天尊难得冷着脸，硬声硬气地说：“被你气得差点忘了，这一次域外天魔是从地府那边入侵的，归流已经传了消息回来，说他们似乎是有意控制了地府之后，从三万凡尘入手，情况不容乐观。你那边，还能派出人手吗？”
“控制地府，从凡尘入手？好毒的计策！”南天帝尊倒抽了一口凉气。
别看凡人跪拜仙魔，就觉得仙魔就真的高高在上了。
实际上，三界真正的根基，还在三万凡尘，在于有无限可能的凡人们。
如果凡间彻底沦陷，那魔无论是仙还是魔，就都变成了没有源头的死水，只等对方逐个击破之后，三界必将彻底沦陷。
从前南天帝尊不知内情，只知领兵作战，驱逐天魔，保卫三界的时候，纵然不忍见生死，也从未如今日般紧张过。
果然是知道的越多，背负的就越多。
南天帝尊正色道：“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归流兄都已经亲身下场了，我南天又岂可独善其身？大天尊安心，不日我便排遣兵将，相助于归流兄。”
归流，就是东天帝尊的名讳，这三界中除了几大天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大天尊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笑着说了声，“好！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他顿了顿，才道：“好了，我这边还要试图联系一下北荒妖帝和西境大天魔主，就不和你多说了。”
“如此，祝大天尊马到功成。”
这个时候，整个三界，谁也别想独善其身了。
——
南天帝尊的心情十分沉重。
而她又实在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至少在元蓁这个人精面前，她的掩饰很不到位。
她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元蓁休息的间隙，惊讶地问：“天尊有事，直接让人喊我过去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同时，元蓁也有预感，以这位天尊的性格，肯舍下公务亲自来找她，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元仙子。”南天帝尊对她颔首微笑，但笑容却很是勉强。
因为知道她不说话那种爱拐弯抹角的人，元蓁便道：“天尊有事，不妨直言，但凡是我帮得上的，一定不会推辞的。”
南天帝尊闻言，神色一松，继而就更加羞愧了。
——她请元蓁前来，原本是为了逆仙藤这件大事业。后来和元蓁谈过之后，她知道元蓁之所以来的这么快，除了逆仙藤之外，还有花联网这件大事。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谁又能料到这突然之间的变故呢？
以至于到了如今，她非但不能助元蓁完成互联网这项大业，更是连自己请人前来时说好的逆仙藤计划，也得往后靠了。
说实话，从人间到天上，活了这么多年，南天帝尊还是头一次对同一个人两度失信呢。
以她的骄傲与诚挚，心中又怎么会不感觉羞愧？
“元仙子……”她脸色涨红，憋出了一句，“元仙子，是本座对不住你！”
元蓁迷惑了，“天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么样，小仙思量天尊为人，必然是有隐情的。而小仙也非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辈，只要天尊实言，又岂有怪罪之理？”
如果换成是一个心思诡诈的人，元蓁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南天帝尊是心思诡诈之辈吗？
元蓁只知道，若是放到凡间，像南天帝尊这样的，是绝对坐不稳皇位的。
果然，南天帝尊虽然不是藏不住话的人，可若是能不憋在心里，自然还是不憋在心里更好了。
她叹了一声，说：“只能说，果然不出元仙子所料，潮河的事并不是巧合，甚至都不是个例，而是有人故意针对南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或者说，是刻意针对三界。”
“针对三界？”元蓁立刻就想到了域外天魔，“可是域外天魔再次入侵了？”
南天帝尊叹道：“何止是那么简单呀。”
然后，她就把大天尊和她说的那些，刨去了世界重启这一个话题，都告诉了元蓁。
元蓁听完，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