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冲喜小娘子——瞬息
时间:2021-08-20 09:00:39

  苏令德哈哈一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既然王爷赏脸,那我给你吹另一曲。”
  “不听。”玄时舒斩钉截铁。
  苏令德压根没理他,只对白芷颔首:“你替我唱吧。”
  她说罢,将叶片放如唇中,薄唇微翻,一首轻快的小调如水而流。
  “难丢你……”白芷开了个头,就满脸通红,一句话也唱不下去了。
  玄时舒狐疑地看了眼白芷,等苏令德吹完,他才问道:“白芷,你怎么不唱了?”
  白芷不仅不唱了,她还拉着白芨,一步三摇头地推到了水榭外去。川柏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没动。
  白芨同情地看了川柏一眼。
  苏令德一乐,自个儿给玄时舒清唱了一边:“难丢你,难舍你,又难管你。不管你,怕你有了别的;待管你,受尽了别人的闲气。我管你,又添烦恼;我不管你,又舍不得你。”
  川柏听到第二句就已经满脸通红,可他只能装鹌鹑一样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苏令德欲擒故纵是一把好手,她向前几步,头微低,几乎是贴在玄时舒的耳侧:“你是我的冤家也,不得不管你。”
  玄时舒脸若火烧,咬牙切齿地低叱:“苏令德!”
  苏令德几步小跳后退,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是我嫂嫂唱的,我听着了,她说是唱给我这个小冤家的。”
  玄时舒差一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一把抓过苏令德的小臂,磨牙道:“你才是我的冤家。给我过来,回去用膳。”
  苏令德哈哈大笑,伸手让他抓着,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轮椅,笑意妍妍地温柔问道:“你方才没有喝酒吧?”
  玄时舒闭上眼睛,平复心中的跌宕起伏:“没有。”
  “那你开心吗?”苏令德推着他往宴席上走,又问。
  玄时舒冷漠地瞥她一眼,显见是非常“生气”。
  苏令德又乐坏了,朗声对白芨道:“白芨,去向曹公子讨一条鱼来。他白听了我一首小调,怎么也得还条鱼来,给我们王爷消消气吧。”
  白芨果然毫不迟疑地去向曹峻讨鱼去了。
  玄时舒扭头看着白芨这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的“奇葩”,一时都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该同情曹峻:“苏令德,岳父罚你抄书还是罚少了。”
  “这话说的。”苏令德才不认:“你应该谢我才是。川柏,你说是不是?”
  川柏憋了半晌,谨慎地发问:“王爷,小的说实话会领罚吗?”
  苏令德捧腹大笑,直笑得把赵英纵都勾了过来。赵英纵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一瞥玄时舒的脸色,当即一喜:“哎哟,你们玩什么好玩的了?阿舒这么高兴呀。”
  “你看。”苏令德老神在在。
  玄时舒也不知道赵英纵哪只眼睛看出来他高兴了,他冷冷地扫了赵英纵一眼:“表哥许是需要清水净目了。”
  赵英纵仔细瞧了瞧:“没瞧错啊。阿舒,你现下才有点人气。”
  玄时舒一震,醍醐灌顶。
  他深深地看了苏令德一眼。苏令德回以一个轻快又调皮的笑容,然后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曹峻提着的鱼上,啧啧惊叹:“哎呀,好肥一条鱼。”
  曹峻脚步微顿,看向她,微微一笑。
  *
  宴席是分餐而食,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食案,各自点菜。
  时人讲究一个“雅”字,各张食案上还要点一个小博山炉。苏令德让使女把博山炉留下,把里头的香撤了:“我用膳闻不了香,就不点了。”
  她又眼巴巴地看着玄时舒。玄时舒离她最近,无奈地摇头,依样画葫芦,也没让使女把香燃起来。
  苏令德笑着抿了抿嘴,亲昵地探头看了眼玄时舒的食单,真诚地建议道:“你不要吃野猪肉炙呀,对你身子不好。跟我一样,换成河鱼炙嘛。”
  玄时舒瞥她一眼,见她跃跃欲试,抬手就让使女把刚上的野猪肉炙端下去:“可。”
  赵英纵有些许无语,酒也不让喝,美人也不让陪,玄时舒这到底是带个玩伴,还是带个祖宗?
  然而,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转头就怂恿曹峻道:“曹峻,你人在支叶城,可应天城也是处处都听得你的传闻哪。”
  “说你年少领兵,在匪寨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还七步成诗,文武双全。尤其是一手‘盏剑’,令人拍案叫绝。”赵英纵走到曹峻身边给他敬酒:“借着皇后娘娘大寿,我们可算见着你了。喝两杯,来一手盏剑?”
  “不过是剑身托着杯盏罢了。”曹峻谦逊举杯:“当不得赵公子盛赞。”他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玄时舒懒得听他们客套,随手将自己桌上不用的空杯扔了过去:“曹峻,舞剑?”
  曹峻敏捷地接过玄时舒扔来的杯子,浅笑:“阿舒还有舞剑之心,我自当奉陪到底。”
  赵英纵惊讶地道:“你们这么熟?”
  曹峻携酒壶、酒杯跃至台上,然后将杯盏满上酒,将酒壶掷给玄时舒。玄时舒接住酒壶,抬手,与曹峻遥遥相敬。
  曹峻一笑,倏地拔剑出鞘,满酒的杯盏稳稳地落在他的剑身上。
  少年白衣,剑芒如月。
  苏令德看不明白这些繁复的剑招,却能看懂那杯始终没有洒出分毫的酒,也看得明白玄时舒眼中的怀念。
  他刚刚看红衣剑舞,看的果然是剑。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明明有活下来的机会,却偏不想活呢?
  这点怅惘一生,苏令德顿时失去了看剑舞的心思。她默不作声地给玄时舒碗里夹了一块河鱼炙,自己也吃了一块。
  这鱼细腻弹牙,一点儿都没有土腥气,处理得极好。苏令德顿时眉开眼笑,又紧接着吃了好几块。
  玄时舒在观剑之际,还担心她无聊,分出心思看她一眼。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由得一笑,全情投入曹峻的剑舞中。
  曹峻起了兴致,赵英纵酒至半酣,也拔剑迎了上去。
  第五道菜上桌案时,看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彩!”
  玄时舒却只静静地看着,如一尊雕像一般。
  苏令德没听见他的喝彩声,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看他。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遽然变色。
  “小心!”
 
 
第14章 危局   “我能……活下来吧?”……
  那个端着第五道菜的使女忽地从托盘中抽出一柄短剑,直刺玄时舒!
  苏令德一气呵成,一手掀翻桌案,直接往刺客脸上砸。那刺客下意识一避,就被白芨一酒壶砸在了脑袋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芨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刺客的面纱,却见刺客七窍流血,血流过的地方冲刷出了易容的痕迹。白芨直接泼酒一抹,可易容下的面容满是伤痕,早就难辨真容。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赵英纵大喘一口气,简直要疯了,在台上失声尖叫。
  苏令德心下稍松,就听见身边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她扭头一看,玄时舒正遗憾地看着刺客手中的剑。苏令德瞪他一眼,玄时舒心领神会,敷衍地补了一句:“救命?”
  苏令德扬了一下拳头,无声地控诉玄时舒,玄时舒一笑,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苏令德正想借力站起来,就见身边寒光一闪。
  “王爷!”苏令德大骇,直接翻身护在了玄时舒身前。
  众人本以为刺客已死,时局已稳,却从来没想过那些吓得花容失色的使女中,竟会有人横插一脚!
  刺客手上的短剑刺入了苏令德的肩头,剑尚未深没,白芨和川柏就飞身扑来,将她推倒在地。与此同时,曹峻就从台上跃下,一剑刺穿了她的腰腹。
  桌案上东西“哐当”掉了一地,杯盘狼藉。刺客倒在碎瓷里,既不看将她的腿锁住的白芨和川柏,也不看腰腹上致命的一剑。她强扭着脖子,看着玄时舒的方向,伸出五指,紧紧地在地上抠挠:“偿命……给我儿子偿命……偿命!”
  曹峻眉头紧锁,直接把剑从她的腰腹拔了出来。鲜血喷涌,刺客抽搐一番,当场毙命。
  “王妃!?”白芷拨开人群,脸色煞白地扑倒跪在苏令德的身边,吼道:“白芨,快去叫相太医。”她双手发颤,不敢落在苏令德身上,一转头,满脸恨意地掀开刺客的面纱。
  “魏大夫人!?”赵英纵傻了眼:“这这这……”
  这个横插一脚的刺客,居然是魏大夫人!
  曹峻声音冷峻:“她刺杀王爷,罪可诛三族。”他说罢,绕开魏大夫人,单膝跪地去扶玄时舒。
  “苏令德?”玄时舒像是此时才从大惊之中缓缓地回过神来,他的声音发颤,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震惊与无措。
  苏令德肩上中剑,一直勉力保持清醒。当玄时舒开口时,她大喘了两口气,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
  这两个字几乎要把玄时舒击溃。
  “苏令德……”他眼中都是血色,他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上,想紧握却又不敢。
  她的下巴靠着他的肩窝,忍着剧痛,眼睛努力睁着,声音微弱地笑道:“我能……活下来吧?”
  那一瞬,玄时舒猛地攥紧了她的衣带。
  *
  苏令德用了麻沸散,在拔剑的时候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她才发现玄时舒还攥着她的衣带。
  此时天光蒙蒙亮,也不知是哪一日的清晨了。
  玄时舒合衣坐在轮椅上,身上盖了一床毯子,左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攥着她的衣带。苏令德不知道这条衣带是怎么能一段系在她腰上,一段落在玄时舒手中的。她想翻身去看腰间的衣带,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玄时舒立刻睁开了眼——他目光如鹰,是前所未有的锐利。直到他对上苏令德的视线,他阴鸷的目光才一点点地放柔,可又叫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就好像朝阳被蒙上了雾气。
  “叫相太医来,王妃醒了。”玄时舒哑声吩咐道。
  人群蜂拥而至,遮住了外头的晨曦。
  苏令德乖乖地趴在床上,等着相太医给她把脉。
  相太医把完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剑没刺入太深,还好王妃底子强健,还好剑上没有淬毒。王妃熬过了这一夜,接下来要好好静养,就于性命无忧了。”
  苏令德一乐:“你看,我就说没事。”她又问:“头一个行刺的刺客查出来了吗?”
  白芷摇头,哑声道:“她的脸早毁了,辨不出是谁。只说她的衣带上绣着‘摄政王印’。”
  苏令德嘴唇一抿,恨恨难平:“又是摄政王旧党。”她又夸张地叹了口气:“没事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玄时舒没有答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逆着光向她看来的这一眼,让她无端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悄悄地挪了挪自己的腰。腰带一绷,玄时舒才陡然意识到他手中还攥着她的腰带。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不动声色地将腰带放进了她的被子里。
  然后,玄时舒悄然地挪动轮椅,退到了远处,将床边让给白芷和白芨。
  “您平日里绣花针扎了手都要疼个半日的。”白芷红肿着眼睛,端着药坐到了苏令德床边,声音仍有哭腔:“一柄这么锋利的剑……”
  她几乎说不下去。
  白芨默不作声地扶着苏令德坐起来,眼眶通红。
  苏令德赶紧大口大口地喝药,还不忘安慰她们:“我又不是真的疼,我那不是为了跟嫂嫂撒娇嘛。”
  “德姐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有你撒娇的好日子呢。”曹皇后带着如水的赏赐走了进来:“母后听说你醒了,很是高兴,直夸你忠贞果敢,是我们舒儿的大福星。”
  苏令德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玄时舒沉声问道:“母后呢?”
  曹皇后微怔,脸上浮现出些许的为难:“母后……被大长公主绊住了。”
  曹皇后话音方落,外头就传来阵阵喧嚣。苏令德诧异地探头去看,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但她却看到玄时舒在喧闹声里滚着轮椅出了房门,他的手微抬,川柏便啪地将房门一关,满院的喧哗瞬间减少了大半。
  “这是……”苏令德一时不知道外头怎么会闹起来,也不知道玄时舒怎么会突然出门。
  曹皇后听见她的疑问,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
  *
  玄时舒停在石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大长公主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向自己走来。赵太后紧紧地扶着大长公主,满脸的焦急忧愁。
  大长公主穿着素白的衣裳,满头珠翠如今只剩下银簪花。她走到石阶下,抬头看着玄时舒,老泪纵横地要向他跪下来。
  赵太后吓得连忙将她扶住:“姐姐,不可啊。”
  “舒儿,姑母求求你。此事与大郎无关哪。姑母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姑母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大长公主被人左右两边架着,声音哽咽,如杜鹃啼血,声声哀戚,闻者生悲。
  可玄时舒脸上如古井无波,他的声音甚至都听不出波澜:“姑母,难道皇上已经朱批定罪了吗?”
  大长公主一噎。
  玄时舒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看来尚未定罪。断案的是廷尉署和京兆尹,监察的是御史台,朱批的是皇上。你求本王何用?”
  大长公主声音发颤:“舒儿,是我魏家对不起你。不求得你原谅,让姑母有何脸面去求陛下,陛下又如何肯应啊。”
  玄时舒短促地笑了一声:“所以,这就是姑母欺本王双腿已废、跪不下来,故而非要跪在本王面前,让本王背不尊不敬之恶名的原因吗?”
  “舒儿!”赵太后皱眉叱道:“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姑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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