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我一滑铲!”
他刚从嘴里将雪水吐出来,头脑还被雪团砸的有些懵,扭头就看到一个铲子迎面向他扑过来,他赶紧向一旁闪避,偏偏小胖子个头大穿的又厚实,这一滚沾点雪,直接滚成了一个球,咕噜咕噜地从墙根起一路向下。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李姒初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瓷娃娃似的,较弱的不行,方才举个铲子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现在对面人就是扑过来空手夺雪铲她也没啥办法。
空手夺雪铲......她一愣,梦回上个梦境,梦中自己将小说一扔,掏出手机,划拉一解锁,满屏的社会新闻。
《震惊,少女房间深夜发出惊呼,究竟是.....》
《夜半小院落竟然传出这样的声音,点击收看最新讯息》
《滑铲包邮,点击链接》
等等等等串戏了啊!她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啧。”
对面的小胖子已经爬起来了,不对,不能说是胖,他只是比同龄的孩子长的要高大一些,再加上穿的厚实,圆滚滚的一团,活像一只大狗熊。他的眼神好凶,他走的好快,呜哇哇哇为什么翠姐姐还不醒啊。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爬过来的家伙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但却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李姒初常年待在这个小院落里,没什么朋友也没见过多少人,虽然心里头很清楚他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坏人,但还是忍不住害怕。
她退了一步,咽了一口口水,手中的小滑铲汗津津的,握得更紧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喊人,可话却像是在外头放了一宿的水壶,在壶嗓子眼儿里冻住了,一开口吐的净是冰渣子,卡的牙齿哆哆嗦嗦,半个字儿蹦不出来。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我我告诉你,我我我我可是会叫的呜哇哇哇,翠姐姐!!救命——”
小胖子眼疾手快,一个饿虎扑食向她扑了过来,她避之不及,下意识将滑铲向后一扔,结果便是她与白季梓两个人一齐被铲子绊倒在了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消停下来。
她咳了几声,呸呸呸地将草叶子从嘴里挖出来,才刚刚吐了那么一两棵,就被一块黑哟哟的布捂住了嘴。
嚯,还挺讲究,捂人嘴还知道要隔着衣服。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我告诉你,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你就等着别人来给你收尸吧你!”白季梓一通威胁完,觉得自己神气极了,话本子里还怎么说的来着,那些坏人威胁完之后还会做什么来着。
他停下思考了一瞬,说时迟那时快,便是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始终被摁着的那个小姑娘猛地挣开了他的手,并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白季梓吃痛,下意识挥手将人甩开,只听咚的一声,小姑娘便背后向下摔到了地上,双腿使劲向前瞪,与此同时手也还不忘去够那把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的滑铲。
“好啊你,我告诉你啊,你,你今天完了,呸,不是,你死定了!”小胖墩笨手笨脚地爬起来,狠狠搓了一把脸,白皙的脸蛋被搓的红彤彤的,腮帮子气呼呼地鼓起来了,圆的像糖葫芦一般可爱。
李姒初虽然记不请上辈子的事情,但拜过期孟婆汤所赐,她还记得自己其实是个高中生。高中生面对小学生的挑衅会怎么做呢?那当然是——
只见她眼疾手快地将滑铲往他的方向一踢,小糖葫芦一个避之不及,木杆打在脚面上,啊的一声惊呼,再一抬头,不见方才气势汹汹的那人,只见圆滚滚的小郎君与圆滚滚的雪团子滚在了一处,旁边还立着一颗险些被压倒的橘子树。
李姒初白了他一眼,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去,一把骑到他背上,像骑马一样地从背后揪住他的耳朵,向后一拽,得意地哼了一声:“也不见得是谁完蛋了!”
她看着瘦弱,体重却不轻,压得白季梓动弹不得,翻了几个身都没能把人从背后翻下去,只能从喉咙里用他在市井和大人学到的那些个脏字挨个吐出来攻击她。
这等攻击在她眼里如同毛毛雨,连一丁点血量都减不到,她坏笑着又拧了一把对方的耳朵,揪着他的马尾辫欢快地说:
“怎么着,服不服气,叫啊,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贱丫头!”从前在豫州,那些人不论是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对他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小霸王一向无法无天惯了,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屈辱,他心里头憋屈的不行,瞧着李姒初放在他脸颊旁边的葱白一样好看的小指头,张口就要咬。
谁知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凑过去,身后的臭丫头就察觉到到了他的意图,双手一个收紧,勒得他险些眼泪汪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要钱地往下掉。
“喂,你。”身下的人不动了,李姒初心里一慌,但仍是嘴硬,“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被掐一下耳朵就哭吧,不会吧不会吧。”
兴许是她语气中的欢快太过明显被他察觉到了,她只觉得身下的小郎君身体微微一晃,肩膀一抖一抖的,哭的更大声了。
这下李姒初彻底懵了。
别啊,别就这么哭了啊,站起来和她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啊,她天天宅在后院都快生蘑菇了,面对的不是丫鬟就是婆子,和她年纪差了最小的小香也和她差了个五六岁,平日里说话也说不到一块,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同龄人,虽然说一开始是挺害怕的吧,但怕过之后就啥感觉也没有了,只觉得这厮分外好玩。
你瞧,她现在明明有机会,都不喊姐姐救命了耶。
她长大了,她已经变得很强了,她现在完全可以把邻居小胖子摁在地上锤了。她已经不是过去弱鸡初初了,她现在是钮钴禄-初初!
“你欺负人。”小胖子闷声闷气地说。
“我没有,是你自己先来惹我的。”小姑娘毫不客气地拧着他的耳朵,哼哼唧唧道,“你有什么事就不能白日里说吗,半夜□□算什么好汉啊。”
“我才不呢,我才不要上门拜访你这种家伙呢。”他的面朝下,声音都埋在雪地里,“夫子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看你就是女小人!像你这种人活该头上长疮脚底流脓,老姑婆一辈子没人要!”
“你说谁是老姑婆,你说谁是老姑婆!”
方才好不容易因为对方的眼泪升起一丝丝内疚就被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给砸下去了,小姑娘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耳朵,二话不说低下头去就是狠狠咬了一口,对方吃痛叫了一声,也因此挣脱了她的枷锁。
白季梓反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向下一带,论打架经验还是他比较强,方才她不过是趁着对方没注意才得手罢了。如今白季梓占了上风,直接一勾一带就将人扯到了下方,她背后猛地一着地,后脑勺磕到了石头,嘶了一声。
“怎么着,你还真以为老子会怕了你啊。”
到底是打架打惯了的小霸王,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小女子的“泰山压顶”就失了势?呸!当然不会!方才他只是被雪堆里的洋葱呛到了而已!鬼知道为什么她要在雪堆里埋洋葱!
李姒初和白季梓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她没有偶像包袱。
比如白季梓会因为白家有钱位高权重而瞧不起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宁可饿肚子也不愿随爹娘拜访,又比如他明明被摁在地上哭的一塌糊涂,嘴里蹦出的字眼依旧是他所知道的最狠的话。
但李姒初不同,在装乖认怂这方面,她最擅长了。
“喂,怎么不说话。”他耳朵红得滴血,耳廓上还有一圈小小的牙印,他伸出手,狠狠掐了小姑娘的脸蛋一把,看她白皙透明的像一张纸一样的脸颊微微胀起带了些微微的红,才心情颇好地缩回了手,又扯了一把对方的头发,这才善罢甘休。
“喂,贱丫头,你.....”他一语未毕,就被硬生生地噎住了。
身下被摁着的小姑娘紧紧咬着唇,眼中点点泪光,眼眶微红。她哭的并不像方才他那样放肆,是极为小心与谨慎的,只轻轻地咬着下唇,并不发出一点声音,眉头轻轻一皱,在加上她方才被搓红了的脸,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你别哭啊别哭啊。”他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爬下来,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后者也毫不客气,拽着那镶着金线的,据说一套衣服可以让一家人吃上一年饭的袖子使劲擤鼻涕,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在那个世界,有一种人,她们娇软易推倒,她们较弱惹人疼,她们会哭的梨花带雨,她们让男女主分分合合。
她们就是——
“哥哥,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怯生生地仰望他,脸上还有一抹未擦干的水痕。白季梓何曾见过这般阵势,当即向后一缩,心狂跳不止。
——绿茶!
第3章 、变故
如果白季梓也是穿越的,并且他们都有手机可以发送表情包的话,那么他此时一定会发上一个: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可惜他没有手机也不晓得其为何物,于是他只好红着一张脸连连后退,直到被两人遗忘了许久的滑铲绊倒在地上后才恍若初醒,用见鬼的眼神看李姒初。
“哥哥,你仍不肯原谅我么?”
小美人哭的梨花带雨,雪花飘在她的睫毛,小脸白里透红,像染了雪的梅花瓣,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小霸王心头微微一涩,一时间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等等,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来着,让他回忆回忆茶楼里怎么说的。
......
啊啊啊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到啊,为什么他这个时候满脑子的金戈铁马啊!为什么他听的故事全是这种啊!
他总不能像那些主角一样拳头一握,用力拍在对方肩上,然后大义凛然地说:
“你放心去吧,弟妹就交给我了,我会好好把侄儿抚养成人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姒初见他始终沉默不说话,心里头咯噔一声,心说自己不会是失败了吧,还是这小屁孩不吃这套哇。这怎么可能!她这招百发百中百试百灵,不论是面对男女老少都从未失过手,更何况是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公子?难不成.....她瞳孔一缩,猛然想起了什么,捂着嘴后退了几步。
她晓得的,定是她变得不好看了才会失手的,她教养嬷嬷说过的,若是有一天有人不吃她撒娇这套了,那一定是她变丑了。
白季梓不清楚面前这人为何突然环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氛围,就像油墨画一样褪去了颜色一样,只剩下苍白无力的线条。
他抓抓脑袋,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要用指了指墙,强行转移话题:
“不哭了?不哭那我回去了。”
本来是想翻.墙警告她不许妄想当自己媳妇的,结果这么一闹一哭,他想说什么都忘了。现在脑子乱的一锅粥,闷的慌,还不如回去睡觉。
且他在这里待的也够久的了,若是他自个儿院里头的丫鬟发现了还好,他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若是被这臭丫头的丫鬟发现了.....他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可怜的屁股。
救命!他爹下手可重了!他不要被打成八瓣!
“回去么?”她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出他为什么要半夜偷偷□□来着,“等会儿,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翻到我院子里来。你应该是隔壁白家的吧,白家伯伯伯母上回来了呀,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难道你是庶子么?”
“怎么可能!”庶子二字一从她口中吐出,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起了毛。
“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大毓有一习俗,那便是若是要去拜访新邻居,别的不说,至少一家人都得整整齐齐的。当然条文还在后头添了一些注释,比如庶子庶女可不带云云。
但不论怎么说,这但嫡子嫡女至少是少不了的。
他既不是白家的庶子,她上次又没见过,难不成是她搞错了,其实他其实不是白家的儿子么,可这也不像啊,谁家家丁穿金戴银的,嚯,这布料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大姐曾经给她送过几匹,这玩意可不便宜啊,想买也没门路.....
“哦,我懂的。”哎呀,小少爷这是面子过不去了说谎了嘛,懂的懂的。
白季梓被她上下瞧来瞧去的瞧地心虚,啧了一声就往回走,走了几步猛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折了回来。
“那个,你有梯.子不。”
这不怪他!为什么这丫头的院子里连棵树都没有,他想爬过去都不行!且这墙砌那么高干什么,像书院那样的不行吗!
他越想越气,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李姒初怕他大半夜的又要搞什么破坏,只得说了声有,然后将他往院子的某一方向引。
李家三小姐虽得宠,但因为常年体弱多病的缘故,受不得风寒,经不起吵闹,再加上李姒初自己也觉得大院子空空的没有安全感,也不愿意让一堆丫头婆子跟来伺候,于是就挑了个李家最小的院子住着。
院内满打满算只有一间耳房,两间厢房,一间柴房。
耳房是两个丫鬟住着的,原本李家老爷说何必整那些麻烦的呢,直接让丫鬟住外间姑娘住里间不就好了,反正三姑娘体弱也要人看护着,李姒初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发现自己神经衰弱得可怕,别说是外间睡个人,就是睡她门口她都受不住。于是几番争论下,就是李家被迫给三小姐三院子里起了两间耳房。
柴房是她平日里用来藏小玩意的,虽说是柴房,可里头并没有什么柴火,反而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居多。
她轻车熟路地从角落掏出煤油灯,呼地一下便将其点燃了,灯火烧的并不旺盛,刚刚好照亮二人脚边半寸的土地,以及白季梓那张惊愕的脸。
“你居然会用打火石!”不对啊,她一个双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怎会晓得这玩意,若是她像王将军家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姐也就罢了,可她走的不是那种路线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挠挠头,大大咧咧地带着他向前走去,将柴房里的小玩意一寸一寸地展现给白季梓看。
“这个,是我托爹爹带来的小锯子,我平日里用来锯木头玩的,这个,是我自己用纸糊的风筝,可好看吧。哦,还有这个。”她拈着一枚金灿灿的东西一转身,白净的牙齿在灯火下显得尤为动人。
“这个是我刻出来的小鸟,你别不觉得好看,我刻了好久呢。”
其实都不好看。小鸟看起来呆呆笨笨,风筝歪歪斜斜,硬要说的话就是李姒初的年纪占了便宜,别人或许会因为她才七八岁就能做风筝夸上几嘴,但也不会昧着良心说出“可好看了”之类的话。粗看轮廓是相似的,但近看了还是不行,不过这对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已很是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