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扔掉了,那就不是你二人的了,旁人捡的也与你二人没什么关系。”官差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没事快走!不要妨碍我等官府办事。”
方秀文似乎有些不愿意,白了方秀婷一眼:“就你话多,若是找来布庄的老板……”
“你还嫌折腾不够啊!”方秀婷愤怒的尖叫了起来,“你自高兴折腾自己折腾去,便是找她打上一架都同我没什么关系。”她指着乔苒,大声道,“我要回家!”
不说这一句话还好,一说这一句,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想回家!她想回家啊!谁高兴折腾谁折腾去,反正她是不高兴了。不喜欢那扫把星大不了下回绕着走便是了。想这几个月,她出门统共撞见这扫把星三次,头一次,惹得黎大小姐被骂,连累她好不容易快接近黎大小姐的机会也泡汤了;第二次是黎家的茶话宴,绿意死了,她也险些被连累个半死,好不容易才将这条命救了回来;第三次便是这一回布庄,直接被关进了大牢。真是一次比一次厉害,她是不敢折腾了。有些人,这辈子还是不要再撞见的好。
方秀婷说罢这话便带着几个身边的奴仆跑了。好在金陵府衙的官差还算厚道,身上的钱财没有充公,她还能叫辆马车回家。
眼看方秀婷跑了,官差又看向方秀文:“你呢?还走不走?”
方秀文脸色一僵,正要说话,忽听一旁一道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三小姐,”女孩子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常来这里坐坐啊!”
方秀文脸色大变。
就连一旁的官差此时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来:这里是府衙的大牢,让人常来这里坐坐?这笑的一脸温柔的女孩子怕也不是个简单的吧!
不知道是方秀婷跑了,觉得自家气势不足还是什么旁的缘故,方秀文双唇动了动,指着乔苒的手颤了许久终究是收了回去。
临走前恶狠狠的留下了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我要回去告诉祖母!”
眼见乔苒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方秀文冷笑:“我让祖母来收拾你……”
“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子脸上的笑容仿佛更灿烂了不少。
“也欢迎方老夫人常来坐坐啊!”她道。
方秀文恨恨的看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
……
相比一回来就跑进母亲房中,两个人抱头痛哭的方秀婷和方二夫人,方秀文才回到家中便被方三夫人领进了佛堂。
今日的金刚经似乎已经念完了,方老夫人正坐在佛堂前的蒲团上抄写着经文。
“娘,”方三夫人小心翼翼的上前喊了一声,又伸手推了一把方秀文。
方秀文当即红着眼睛喊了一声“祖母”,而后眼泪就簌簌地往下落。
“把眼泪收了,”方老夫人连头都未抬一下,抄写着手里的经文,“不如便滚出去。”
方秀文吓了一跳,本能的看了眼一旁的方三夫人。
方三夫人脸色一僵,干笑了两声,上前再次喊了一声“娘”。
“什么事?”方老夫人笔下不停。
“是那丧门星……”方三夫人急急的说道,“她又作怪了……”
抄写经文的手顿了一顿,方老夫人抬头瞥了她一眼:“听起来她还挺闲的,天天作怪。”
“娘说的不错,”方三夫人挤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凑了上去,“那扫把星可不就是闲的吗?大抵大嫂当年补贴了她不少,以至于她也不用记着生计,天天寻孩子们的不是……”
“你大嫂有没有补贴她我心里清楚的很,”方老夫人说着一声冷哼,“是你二嫂被她拿住了把柄,诳走了两千两。”
两千两!方三夫人吓了一跳,这都快赶上她存的私房钱了!周素娘又在账面上动手脚了不成?她心忖。若真是如此,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夺了她的管家权,然后……
“看你这样子也知道在惦记着那些事!”方老夫人将手中的笔架在笔架上,似乎有些不耐烦,“那两千两不是账面上的,是你二嫂的私房银子,尽数落到了她的口袋里。”
周素娘这个蠢货!方三夫人脸色讪讪的低骂了一声:若是没有那些银子,这扫把星眼下想着怎么活都困难,哪还有力气来作怪?
“人之初,性本恶。”对于方三夫人的心思,方老夫人浑然不在意,只突然低低念叨了一句,“果真啊,你看她如此倒霉不是没有理由的。”
方三夫人和方秀文听的一头雾水,倒霉是说那她摊上“扫把星”的名头,人人避之不及吗?
方老夫人显然并不在意方三夫人和方秀文听没听懂,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这是个天生的恶人。”
生下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是个祸害难怪老天要让她受罪。所以,对祸害使手段怎么能叫害人呢?那叫替天行道。
这是行善啊!方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行善之事,自然人人皆要做得。
第117章 “陷阱”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红豆开始照着乔苒所说的方子,煮解渴的梅子汤。抓乌梅、山楂、陈皮、桑葚、甘草、桂花这些事物包在纱布里,就能煮出一锅味道不错又解暑的梅子汤。
这梅子汤调出的滋味甚至比不少茶楼中调出的还要好。
乔书和阿生照旧一个看书,一个劈柴,看红豆在小厨房内外忙里忙外的跑。
“她平时问东问西的,怎的这时候便不问了?”乔书看向阿生,“乔小姐怎的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在他看来,乔小姐无疑是聪明的,可久而久之,他便发现似乎不仅仅是这般简单。连生火都不怎么熟练的人,却能准确的指导红豆做出一样又一样有别于时下菜肴的美味。就好像……无师自通一样。这世间真有天生便能知事的人吗?
“她家小姐最厉害了,”阿生将劈好的柴整理好,站了起来,“会什么都不稀奇。”
这大概就是红豆的想法了。
这几日据说城里热闹的很,原先闹出的簪花宴风波,使得不少头脑发热的文人昏了头,甚至跳出来指摘官府,结果在府衙官差一连几日的抓人入狱之后,原先“头脑发热”的文人似乎也清醒了过来,想明白事情了一般,渐渐歇了那个心思。
画虽好,人却做错了事,这不相干嘛!且人都死了,还要为他们叫屈不成?
不过如此安稳了也没几日,等到六月初的时候,城里再次开始热闹了起来。
“据说是城里的酒楼、点心铺子联合起来办的,以荷花为题,办点心宴,结果此事上禀至甄大人那里被大人说了一通,说办宴晦气,这宴哪里晦气了?”玄香说着从那些香客口中听来的消息,猛咽了几口口水,“就改作荷点节了,听说城里的秦淮河边这些时日都是那些酒楼、百年老铺子摆的摊子,上头什么荷花酥,莲子糕、荷叶饭应有尽有,可好吃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红豆的口水也忍不住要流下来了。不过她还是冷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皮:“你当我不知道啊?不过是你也馋了,自己想吃那些糕点平白来馋我们罢了。”
玄香咽了咽口水,奋力的点了点头,道:“我见到一个来上香的香客带来吃的荷花酥呢,长的像荷花似的,一片一片的,闻着那味儿便香的很……”
“你少来那一套,说的跟真的似的,我可不会上当……”红豆吞着口水仍在坚持。
乔苒却扔下了手里的书笑着站了起来:“走吧,咱们下山去看看。”
算算日子,从方秀婷和方秀文被放归家之后也有好几日了,她倒想看看那个传说中会“吃人”的方老夫人对方秀文回去的那一通“告状”会是何等反应。
“大家都去看看。”乔苒说着瞟了眼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倒立的阿生,“阿生也跟着去,莫要跟丢了我……我们。”
阿生翻了个跟头落地,点头,神情肃然:“这是自然。”
他来这里为的就是乔小姐的安危,自然不能跟丢了。
乔苒转身去了里屋,想了想,还是将枕头下那柄匕首拿了藏在了怀里。
惹了会“吃人”的“妖怪”,出门有刀防身,才能叫人心里踏实一些。
……
……
临出门的时候,红豆还备了伞和蓑衣,好几次下山,都是雨说下便下了,她便也学乖了。这个时节的金陵雨多,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城中因为荷点节热闹了不少,街上随处可见往来的行人。
她们来的还是那条熟悉的朱雀大街,还未走近秦淮河畔,空气中便弥漫出了一阵点心的香甜味。
糯米的香味混合着花香勾的人腹内愈发饥肠辘辘。
那些酒楼与点心铺子搬出的摊位前早已挤满了排队等候的食客。
见人这么多,红豆便自告奋勇的带着乔书去排队买吃食,让乔苒和阿生在原地等着。
“阿生,”乔苒忽地出声,指向不远处一个于人群中缓慢走动的女子。
她身姿如柳,在前方不远处缓缓而行。
“你看那个人,”乔苒道,“像不像乔?。”
那在人群中缓缓而行的女子微微偏了偏头,一张略有几分熟悉的侧脸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这张脸……乔苒和阿生都不陌生。与乔书的侧脸如出一辙。
阿生不过愣了一愣,应了一声“是”,也没有旁的反应。那是个女子,乔书是个男子,便是相像那又如何?
乔苒也未指望阿生有旁的反应:他未见过焦娘子,自然不会如她这般震惊,见到一个“死而复生”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饶是乔苒也无法镇定下来。
不过这震惊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乔苒垂下眼睑:乔书是亲眼见到焦娘子撞墙而死的,又有仵作验尸,她亲眼所见,所以焦娘子“死而复生”当然不会是真的。
可一个人突然“死而复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乔苒唇角微翘:若不是巧合同焦娘子生的极象,那便是这个人想要将什么人引出来。
这个女子在她视野范围之内已经磨蹭了许久了。
乔苒很难说清楚这一瞬间的判断来自何处:但她有预感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人背后是谁?是派出易召南、焦娘子的那些幕后黑手?还是近些时日得罪的狠的方老夫人?抑或是其他人?
她知道这是陷阱,可有时候若是不以身诱饵的话,对方连头都不会探出来。
“我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乔苒低笑了一声,忽地厉声道,“阿生,跟上!”这话说出的那一刻,手也不自觉的将怀中的匕首藏到了袖袋之中。
她知道她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可有些事她若不主动迎上去,对方是永远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人不可能装一辈子傻,稀里糊涂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也从不是这样的人,以前是,重生之后更是如此。
她不想浑浑噩噩的活着,对方能将她从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克父克母”的扫把星,就能将她变成一个不会说不会动的活死人。
乔苒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就让我看一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焦娘子’背后是谁在动手。”
第118章 误认
排队的人真是不少,不过好在她红豆机灵,还带了乔书过来,两人手里提满了大包小包的荷点挤出了人群。
“小姐,小姐……”兴高采烈的喊了两声的红豆声音截然而止,惊慌失措的看向周围,“小姐呢?”
乔书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唤住惊慌不已的红豆:“你莫急,乔小姐身边有阿生,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阿生一道惊呼声响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看到乔小姐了没有?”
乔书和红豆同挤出人群一脸焦急之色的阿生,对视了片刻,待回过神来,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
乔小姐可不是寻常的女子,会自己走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阿生,你怎的不看好小姐?”红豆急的尖叫了起来,也顾不得周围人望来的或诧异或不喜或嫌恶的眼神,眼泪也跟着瞬间涌了出来,“小姐呢?我家小姐呢?”
阿生脸色苍白,他动了动唇,摇头:“我不知道。方才乔小姐看到一个生的同乔书极像的女子,便说要跟过去,结果突然涌出来一堆人,将我和乔小姐冲散了,我怎么着都找不着乔小姐了。”
常年练武的人目力要远胜于常人,便是在这样拥挤的人群中,只要乔小姐没有走太远,按理说他很快便能看到。
可奇就奇在这里,乔小姐突然不见了。
阿生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头冷汗:他比眼前的红豆和乔书更明白这件事的可怕。若是他都看不到乔小姐,乔小姐决计不可能是走丢的,多半是着了人的道。
“我去找公子。”阿生此时已顾不得解释了,转身便冲出了人群。
“他丢了小姐还想跑?”红豆一把想要抓住离去的阿生,却扑了个空。
乔书连忙叫住了急的嚎啕大哭的红豆:“红豆,他去寻人来找乔小姐了,我们……我们先找找看,兴许乔小姐只是被人群冲散了,走丢了也说不定。”
“对,对。”这句话仿佛让红豆一下子抓住了主心骨一般,不断的点着头,“对,我们要找小姐,找小姐……”
乔书叹了口气,跟上了红豆。
若是真能找到,阿生也不会回去寻人了,乔小姐怕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边看着四周留意乔小姐的踪迹,一边跟紧了红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有跟紧了这个,不要让这个也走丢了。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