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后手持长剑,褚凌寒空手应对,双方不分上下,打得激烈。守夜的士兵显然已被调走,加之雨声又大,夜色又黑,短时间内根本没人会发现这里正在经历一场惊天动力的打斗。
也就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母亲是有武功的,而且出神入化!
萧小九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只听一声轻哼,淑太后被褚凌寒一掌击中,被内力拍出几仗之远!
“褚凌寒!”萧小九大怒,冲向雨中,扬声道:“成亲这么多年,你冷落我,不爱我,我没说过你半句不是,因为路是我自己选的,当初也是自己贴着赶着要嫁给你,结局如何,是我活该!”
“你要敢杀我娘,朕,一定诛你九族,再将你挫骨扬灰!”她冒雨怒目而视,声音洪亮。
朕诛你九族,将你挫骨扬灰!
褚凌寒一身蓝色云袍被暴雨浸透,就这么动也不动地望着她,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就像是被这句话伤到了似的,呆立着。
怎么可能,萧小九自嘲,他褚凌寒答应娶她,就是一句玩笑。这么多年,他无情无义冷酷到底,她绝不信他会被这句话伤到。
“退下!朕让你退……”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一顿天旋地转,猛地被他拉着转了无数圈,待站稳时……淑太后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胸口差剑,而捏着剑柄的人,正是褚凌寒。
她错愕,震惊,难以置信,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他想做什么?
“娘……”她狂奔过去抱起娘亲,然而血泊中的人已经没了生气,竟是被褚凌寒一剑毙命!
“我要杀了你,我要灭你九族!”
她对他拳打脚踢,他没有还手。
“来人,来人……给朕杀了这乱臣贼子!来人……”
她喊破喉咙也没人答应。
正在此时天边突地响起声声惊雷,噼里啪啦的,闪电若过之地,擦出无数火花,她这才看清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滂沱大雨之下,全是值守御书房宫女侍卫们的尸体,各种死状,有七窍流血的,有头被一刀削掉的……触目惊心,不忍直视,这个雨夜,倒地经历了什么?
一时间,萧小九悲痛不已,捡起地上的剑刺向褚凌寒,他并不避让,她没有武功,剑都拿不稳,只刺到了点皮毛。
“你为何要这么做?既不爱我,当初我追求你时你就该果断拒绝,既不爱我,就不要娶我!谋权也好,夺位也罢,你我堂堂正正比一场!何以至此?”
男人呼吸有些沉重,徒手捏着插在他左胸的剑,手上的鲜血顺着剑刃淌,他终是开口说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那我娘呢?难道我眼睛瞎吗?啊?”她怒吼。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间,她又把剑插进去了几分,他没受住,单膝跪去了地上,仍旧用手握着剑刃,血如水下。
他仰头,迎着雨道:“是她……”
恰在这时,“轰”一声钻天雷,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他后面的话她没听见。
那时的她已听不进任何解释,事实摆在眼前,她亲眼所见,就是他杀了她亲娘,铁一般的事实!
“皇上!”
这时远处御林军的脚步整齐划一,气震山河飞奔而来。
“给朕拿下这乱臣贼子!”
数千人登时把银刀指向褚凌寒。
奈何他实在太神通广大,二指弹断剑刃,闪身越过高墙,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下。
自此,南平王府满门下狱,世子褚凌寒出逃,女帝悬赏千金,捉拿逆贼!
谁曾想几日后,整个健康闹起了鼠疫,那病来势汹汹,凡是风吹过之地,没有一个活口,短短十天,只是十天的功夫,整个健康城几乎死绝,就连宫里的文武百官也死了大半。
太医院几位老者冒死查其根源,一连数日才弄清楚鼠疫的源头,竟出自前些天御书房外死的那些宫女侍卫身上,他们之所以七窍流血,是中了剧毒,埋入地底后,尸体被老鼠啃食,最终引发了这场空前绝后的灾难。
可即便查出根源,已于事无补,短时间内根本研发不出药来。
一时之间,健康三座城,皇亲贵族,世家公卿,平明百姓,加起来有数十万人,十天之类,死了六七成!
为不让鼠疫扩散,萧小九在事发第三天便下令关了城门,因为……他们已经全部被感染,一旦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她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狗皇帝!
无能就别来做这个位置,刚登基,便害死了数十万人!
祸国殃民的妖女!
目光所及皆是恶臭熏天的尸体,太快了,太多了,根本救不下来。她蜷缩在暗夜里痛哭,质问苍天,质问褚凌寒,到底是谁,要用这么惨无人道的方式灭了她的国。
那日她穿着平民服侍,走过大街小巷,见四处都是死后被烧掉的尸首,大人,小孩儿……黑烟阵阵,好不凄凉。
路上碰到几个宫里逃出去的宫女,她们愤怒地捡起石头向她砸去,骂道:
“无能还想当皇帝,你就是个妖女,为南齐带来灾难的妖女,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有脸活吗?”
尖尖的石块钉在她额头上,瞬间头破血流,粘稠的血液像水似的喷涌而出,甚至把她眼睛都沾起来了。
萧小九说不上话,觉得他们骂得很对!
与其说是天要亡她的国,不如说是她道行不够,有野心,却没能力守住一方水土,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身上全是拳头大小的伤,可她已经彻底麻木,既救不了人,也救不了国,便陪他们一起死吧。
那日,方圆百里人烟罕见,白骨遍地,草木凋零,诺大的天坑边,是她孤寂的身影。
她纵身跃下去时,远处好像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听见有人欢呼,说找到解药了,健康有救了。
她迎风而立,笑哭了,有什么用呢?死都快死完了。
就要跳下去时,耳边传来褚凌寒撕心裂肺的一声:
“不要跳……”
她冷笑,血泪落下:自作多情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以一方打扰开始,以一方多余结束,始于心甘情愿,终于愿赌服输。
她爱过,从没得到过。
若有来生,互不打扰,即便相遇,也不相识!
最后,她跳进了那个堆满尸体的天坑,又被雨一般落下的尸体砸得面目全非……
致死她都不明白,下毒之人是褚凌寒还是另有其人,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如果是他,那后来他登基为帝,简直太顺理成章了!
拯救万民于水火中的乱世的英雄!多么好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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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里,是萧静好自己想的,毕竟她那时都死了,也只有褚凌寒能救那个国家。
是是非非,孽缘而已,从她死的那一刻,便画上了句号。
这一世,她谁都记得,却唯独不记得他褚凌寒!不记得他们曾经有过那样一段交集。
若她一开始就记得,又岂会拜他为师,为岂会再跟他有这么多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是天意让她忘记的吗?她不信。
萧静好站在广阔的大殿前,与国师湛寂相互对望。
爱这个男人是事实,恨他?却恨不起来,往日恩情历历在目,她不是无心之人。
可要说不提防他,也不太可能,这宫里,她谁都不相信!前车之鉴,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鼠疫。
萧静好素来看得开,过去的已成过去,今后的路还得继续。
不过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她心上那条跨过时空砍来的伤疤,此时此刻,正流着血。
终究是造化弄人……
“陛下,陛下?”
满琦见她一直盯着湛寂发呆,轻声提醒道:“祭天仪式开始了,国师在等您。”
她拉回魂魄,从容淡定道:“你速去查那味药。”
满琦应声退下,萧静好一步步朝着湛寂走去。
国师一路引着她走向天台,取了三炷香递给她,沉声道:“为何不辞而别?”
她从他手里接过香,两人指尖相碰,那厢炽热的手温电得她全身麻木,不答反问:“你爱我吗?”
他们上面是天,脚下是地,后面是萧家宗庙。
湛寂挑眉看她,很不合时宜地答道:“我爱!”
若是之前,她势必会心花怒放。
然而现在,她并没多开心,反而越发难受。
新皇跪地,需三拜天地,她跪下去的时候尚且勉强,再起时却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时湛寂向她伸来了手,那修长白皙的五指,一如曾经扶她下花娇那样,只是后来的结局,着实令人唏嘘。
如此想来,她心头止不住颤抖,没动。
见她不动,他也弯着腰没动。很久后,萧静好才将玉手放进他手中,借力站了起来。
刹那的触碰,让湛寂的脸色陡然一转,“你发烧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没在他手中停留多久,自然而然抽出来,压低声说道:“心疼了?”
果然大胆!他平静的眼中激起浪花无数,用余光看了眼两米之外的众人,浅浅一句:“别闹。”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才能不去想前世多少个没有他在身边的,被他冷落苦守空房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就算他说爱,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大的忧郁感,就跟身上缺了块肉似的,总是难受。
或许她要的只是一个真相吧,只可惜,云海翻涌,过往已不复存在,她该去问谁?那些埋藏在前世废墟中的真相,注定是个不解之谜。
这一切的一切,也只能她一个人慢慢消化,谁让她重生了呢?萧静好一颗心纠结成狂,百思不得其解。
湛寂从她手中接过香火,代她插在香炉上,轻声道:“你心里有事?”
她踩着他转身的点,勉强笑了笑,说道:“谁心里还没点事装着?”
他上香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湛寂是何等聪明,又怎么看不出来她有事瞒着自己?她既不愿说,他便不去问。
正如她所说,谁心里还没有点事装着……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不知道对方是重生的!!!
都是人精,都会博弈……撕逼大战(不太会虐,结局一定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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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偷吃
萧静好顶着高烧过完整个上午, 随着翰林院的官员在诏书上盖上大印,鸿胪寺官员在太和殿外宣读完诏书,登基大典才正式宣告结束!这时的她已经汗流浃背, 再多一刻就真的坚持不住了!
上官芮见势不对,要请太医, 却被她拦住。想是作日跟湛寂……一时不备着凉了, 满琦已经给她开过药,若再惊动太医院那帮老顽固, 只怕是一眼就知道昨日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好不容易撑到百官散去, 她正打算回宫,回眸时见湛寂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她愣了愣,回了他一抹“无碍”的微笑,转头上了去朝华殿的轿撵。
轿撵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身影在她眼底变得天旋地转。湛寂生得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里面深邃犹如漩涡。看他似乎有话要说, 萧静好单手靠在车仓上,问道:“爱卿有何要事?”
她这声“爱卿”自上位之日起, 只对他一人叫过, 有暧昧和调情的成分在里面。
对于她明目张胆的调皮, 湛寂已经见怪不怪。
这时早早侯在一旁的淳修提来一食盒, 萧静好看罢,眸中立即翻起阵阵浪花——因为是作日他喂她吃燕窝那个食盒。
总让她想起那些……脸红心跳的事。
淳修把食盒递给她, 很温馨地比了个手势, 说是清音寺众师兄弟特地为她准备的膳食。
她笑着要去接,却被上官芮拦住,“陛下膳食自有御厨准备, 不牢小师父费心,还请回!”
作为皇帝身旁的女官,涉及女帝饮食安全,保持警惕确实是无可厚非的。
淳修一脸无辜,有些委屈。
萧静好忙道:“上官大人,他们不会害朕的!”
“可是,陛下……”
“朕的话,这么没有分量?”她冷眸以对。
绕是再不合规矩,皇上都拉下脸了,上官芮再讲规矩,也不得不服从。
接过食盒时,萧静好看见湛寂的脸色并好不到哪里去,阴沉沉的,并不高兴。
萧静好暗自喟叹,自己又何尝不气?
过往风霜如同刺刀砍在她胸口上,泪与恨,爱与仇,都只能靠自己慢慢消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她一直绷着的弦之所以没断,得益于那些年在佛门中学得的心经,得益于作为师父的他教给她喜怒不形于色的绝技。
但她终究只是个女子,转身的刹那,眼泪就掉出来了。她想,他们之间的鸿沟,不是君臣,也不是和尚与女帝,而是彼此之间那种莫名的保留,爱着,也防着。
诺大的皇撵内,她盯着食盒看了半响才缓缓打开,只是一眼,她就心疼了。
里面躺着根金黄色的兔子状糖人和一封书信。
她颤抖着手打开信件,上面是化成灰也认识的,自己曾经无数次模仿过的字迹,他写道:
“不要再不辞而别。”
不要再不辞而别!
那字迹苍劲有力,不难看出有些浮躁,这并不才符合他沉着冷静的性格。
就这么一句话,她好不容易立起来的自认为很坚硬的铜墙铁壁轰然崩塌!登时热泪盈眶,心说:
放弃抵制吧萧静好,人家一句话就让你溃不成军,就算这一世还会重蹈前世覆辙,你依然爱他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