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遇到了一生挚爱,慧灵禅师,但那时候他还不是和尚,是个刚从天竺来到中土的传教徒,阳光,俊郎,我们一见倾心,是难分难舍的伴侣。
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候。”
玉机子说到这里,情绪变得激动,又狠抓着宋依阮的头发,迫使她仰视自己!
“是你,你毁了我的一切。十八年前,你为了成为太子妃,设法将我迷晕,送到了还是太子的萧鸾的床上……那一夜,我就这样被他破了身,一轮又一轮,天亮后你进屋,假装自己受了天大的情商,悲痛欲绝的模样,萧鸾那根软骨头为了弥补你,封你做了太子妃!
就这样,你走出了成为皇后的第一步!”
玉机子越说越怒,恨不得吃了眼前人,她挥手,人被甩去墙上又弹回来,“最残忍的是,我被萧鸾破身时……你还告诉了慧灵,他竟——目睹了整个过程!”
说到此处,玉机子悲从中来,“数月后,得知他要落发为僧的消息,我追他到佛寺。
我问他‘此生,可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他盯着已经身怀六甲的我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既然都是空,又何必再做留恋。’”
玉机子情绪崩溃到了极点,这时已经神志不清的萧鸾被人带了进来,她飞身就是一脚,将人踹去地上!
萧鸾一下清醒了过来,愣愣盯着眼前人,喊了声:“小玉……”
“你没傻?”短暂的惊讶后,她不以为然道,“不过也是,你要不装傻,也活不到现在。正好,让你好好看看你萧家是怎么断子绝孙的!”
她继续自说自话:“至此,慧灵开山创派,常伴青灯古佛,而我……却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所谓的王权富贵,我稀罕吗?你们要这样剥夺我的人生!
那个野种,是我想生的吗?是我愿意的吗?
我不愿意的,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每当我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耻辱的夜晚,我恨!”
宋依阮满脸是血,痴痴地望着这头,听她吼道:“你知道压倒我最后一根稻草的是谁吗?”
“没错,是我师姐!”她自问自答,“我这么恨你们,她也知道我的遭遇,可是她却劝我放下!可能吗?她自己过得锦衣玉食夫唱妇随,所以就劝我放下!可能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像疯了似的,对着夜色,对着棺椁,冷笑着,“你以为,以我的武功,当年要杀你一个宋依阮,要杀你萧鸾以及那个野种,会很难吗?
不难,但我要做更大的事,那就是让你们萧家断子绝孙,即便不死也是智障儿。
很快,我发现了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她看了棺椁一眼,说道:“我这宝贝女儿,五岁时,说出了一堆惊天大秘密!她居然是重生的!她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宿命,包括她自己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萧鸾老泪纵横,愕然,愣愣说道:“小玉——我等纵然罪该万死,可小九是你十月怀胎亲生,你怎么在养了她这么多年后,下得了手杀她!”
“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野种是你强了我生的,我愿意吗?你问过我吗?啊?”玉机子怒吼!
“那我这充满谎言的一生,又该去怪谁?母亲。”
夜,静得吓人,一直是独角戏的声音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绝对不该出现的声!
那声音来自于棺椁,三人猛然回头,看见了坐起来的萧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时不要剧透不要剧透,谢谢谢谢!
●特别声明:这里的“七贤”不是竹林七贤!我架空的。
第67章 、岁月
年轻时候的玉机子生得玲珑剔透, 她的笑似乎永远都是那样天真烂漫,如同碧水蓝天,干净透彻没有半点杂质。
一入健康, 便有多少王孙贵族为她梨花般的性情而痴迷,就连当时的太子萧鸾, 也对她青睐有加。可那时的她性本爱丘山, 与传教徒慧灵一见倾心,两人长达三年的恋情, 是她唯一珍藏在心的岁月, 也是她此生唯一的光。
大婚前夕,宋依阮以花会为由, 邀她前去参加,会上被下药迷晕。谁曾想再醒来时,她的天便塌了, 人生因此而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始终忘不了那夜,自己在朦胧中被萧鸾破身, 大红床摇摇晃晃……她在门缝里与接近疯狂的慧灵对视,不知道宋依阮对他说了什么, 她想, 无非就是她贪慕权贵上了龙床云云。
当时慧灵那要将她凌迟般的眼神, 似乎能把人钉死!是那样的失望。
自那之后, 她的光,就此陨落。
他在她面前剃度为僧, 每一根落地的头发都是刺在她心上的尖刀!
他说:“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既然都是空,又有什么好留念。”
鲜衣怒马郎情妾意, 终如滚滚云烟,曾经有多激烈,后来就有多死寂。
至此,她眼里的梨花枯萎,脸上的笑容消失,除了复仇,此生再无所求。
近二十年来,萧氏皇庭内乱,子杀父父杀子丑态百出,一定原因是争权夺势,她利用了这份契机,添油加火,从根源上,断他萧家的种,让她萧家断子绝孙!
这就是为什么后来的南齐再没没出个可挑大任的皇子皇孙,都是因为太聪明,早早便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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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这充满谎言的一生,又该去怪谁?母亲。”
灵堂昏暗,夜灯忽明忽亮,阴风阵阵。
随着萧静好清澈的话语响起,玉机子后脖颈一凉,猛然转身,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扭曲地笑了起来:“炸死?用在柔然奸细身上的策略屡试不爽!我的好女儿,你们师徒二人,还真是鹣鲽情深,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她说着,带着浓浓的杀意,一步步走向萧静好。
萧静好两身撑在棺椁边上,借力跳了出来,对上她亲娘的眼,傲然屹立,毫不怯场,她道:
“不,这次我们没有提前商议。
从半年前我开始关注那几个儒家学士开始,国师都表示反对,所以我们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隔阂是真,今日被刺杀前我不知道那几人有问题也是真!
也是在他宣告我驾崩那一刻,我才想通他这么做的目的。”
话落,她心头猛颤,以前想不通的事,现在忽然变得豁然开朗,这一世且如此,上一世……
“哦?”玉机子挑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静好满目赤红,从牙缝里挤出句:“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吗?母亲大人?”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玉机子冷笑,“难道你对我的疑心是这两天才有的吗?早在你扔碗试我功夫时,不就开始怀疑了?”
至亲至爱血肉相连之人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萧静好心痛如绞。
“我原以为,我之所以对前世记忆断断续续,是因为年龄不到。”她看了眼呆滞的面目全非的宋太后,徐徐说道,“其实不是,五岁那年见你被欺负,我便把前世所有全盘托出,太后殉国,百里烨造反,我登基,你被褚凌寒所杀,鼠疫……等等一系列瓜葛,试图让你反击。”
“的确,你说了,那时我非常震惊!”玉机子承认。
“也就是说,在前世,你的命运依然如此,还是一直在复仇!”她继续道,“不管我知不知道前世那些事是否于与你有关,这对于你来说,我的存在都是你的威胁。”
“但你又还想利用我,又或是……不忍心杀我,为了隐藏我的锋芒,你给我易容,这事之前你也跟我说过。
不仅如此,你还在药里加了能抹去记忆的药!”
玉机子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果然,你早就开始查我了。
我该夸你还是夸我,萧鸾的种,怎么可能生得出你这么心机缜密的女儿,看来是随我。”
萧静好笑出了泪花,白日里满琦要启奏的事,便是她历经了两个月,询遍天下名医,才查出此药若含成分,除了能易容,便是抹去记忆。
玉机子不知道的是,也因浓情而解。
他忘记的刚好是有关褚凌寒的部分,此药因情伤而生,两人结合后,这药的功效便会消失,他破了她的身,她就想起了一切。
玉机子又走近几步,面目狰狞:“可是宝贝女儿,今夜纵使你侥幸没死,你的白马王子也救不了你了,你想想,七个人同时掷出去的银针,他当真都能全部挡开吗?”
“嗡……”萧静好忽然一阵耳鸣,失魂落魄般愣在原地,良久提不上气。
不,她要相信他,他敢独自设套让这一切真相大白,他就绝不会把自己置身危险。他不会有事……
“你是不是在想他一定会没事?
但你一定会有事,我现在仍可……”
“仍可什么?”萧静好目光犀利打断她,“仍能杀了我是吧?”
玉机子不说话。
她步步紧逼:“既然你这么恨我这个野种,为何七年前宋依阮要杀我时你要把我送出去?”
“为何我不愿走要跟你背水一战搬到宋依阮时你扇我耳光,嘱咐我永远不要肖想那把龙椅,永远不要再回健康?因为你想把我支开。”
玉机子不由自主退了半步,眼神开始摇摆。
萧静好不给她喘气的机会,句句诛心: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既然你这么恨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想杀岂会不容易?睡着时一刀砍下去,血溅三尺……”
“闭嘴!”那厢怒道极致,用力恰住了萧静好的脖子,“萧鸾,让她闭嘴,否则我杀了她!”
“小九,小九你少说点。”萧鸾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女儿,整个南齐都要靠她维系,被吓得直哆嗦。
萧静好被掐得脸红,抬手止住忽然冲进来救驾的张继:
“退下!”
“皇上!”张继没动。
她加重了语气:“朕让你退下,朕倒要看看,她到底能有多毒。”
张继咬牙怒视,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萧静好不退反进,“你这么恨我这个野种,小时候我玩水时,大可趁我不备狠狠一脚踹下去!你再眼睁睁看着幼小的我捶死挣扎,看着我慢慢沉底……”
“住嘴!你给我住嘴!”
“又或是吃饭时,随便下点药,慢慢欣赏我口吐白沫,毒发身亡…萧家的野种,被你折磨致死,这样岂不快哉?”
玉机子瞳孔紧缩,呼吸越发急促,掐着她脖子的手颤抖不止。
“你这么想杀我,我回来后,纵使开先你想借我之手拉胯宋太后,让我们鹬蚌相争,你做渔人,那登基后呢?你有一千次杀死我的机会,你为何自己不动手?偏偏要借那几个传道者之手???”
“滚!”玉机子彻底崩溃,一把甩开了手里的人,歇斯底里吼道,“若不是你,我七年前就可以杀光萧家人了,你却居心叵筹划着要回来?”
“那你说说,我回来到底是为了谁?”
萧静好嘲讽一笑,心灰意冷,觉得没有再说的必要。她虎毒要食子,她却不能真的杀了这头老虎。
她走到刀架前,抽出一把刀,扔了过去,玉机子做为习武者,下意识接住。
她再飞快走过去,把刀尖抵在自己胸口上,“来,刺进去!”
玉机子手一抖,要扔剑,被她徒手捏在剑刃上,白皙的手瞬间鲜血喷涌,流淌在地。
“我想请问。”萧静好这时的眼眶已经红了,她目不转睛道,“你方才站在棺椁前看见毫无生气的我,觉得就可以取代我成为女皇时,真的开心吗?后来发现我没死时,真的就沮丧了么?”
玉机子哭哭笑笑,终是自己放开了刀靶。
萧静好扔了刀,不给她逃避的机会,说道:“对于母亲你的遭遇,我真的感到十分愤怒,所以你怎么对宋依阮,我都不会阻止你,只要你能泄恨!
可是这么多年来,南齐整个朝堂被你的复仇计划搅得天翻地覆,皇室断子绝孙,上任者不是无能就是残暴,到底多少无辜之人多少百姓受牵连,你想过吗?”
“你闭嘴,”玉机子怒吼,“我的人生呢?谁还我!萧家剥夺了我的人生,只配得到这样的报应!”
就像上一世那个雨夜,那场鼠疫……如果那时萧小九能早点识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她这样问自己。
“结果呢?”她面无表情说道,“你开心了吗?”
“为什么国师识破你后不直接一剑杀了你?为什么他要把消息封锁起来,只让我们几人在这里对峙?诸多原因中,定有一个是相信人性本善!”
萧静好深深地闭眼:“到此为止吧,母亲。别拿别人的善意当做你一直挥霍的筹码。害你的人,已被你折磨得面目全非,这还不够吗?”
“放手?你怎么也跟师姐一样劝我,你们有什么立场劝我?”
玉机子整个人抽搐了起来,多年的压抑,致使她爆发出来后,整个人已接近疯狂。
所以……你便要害死那对母子么?
单是想到这点,萧静好就绝望透顶。
望着这样的至亲,她一脸的悲哀,“照你这么说,因为你,前世的我才过得那般坎坷,致死,我都怀疑是那个男人窃取了我的果实,致死,我都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整个健康几乎死绝,我被万人唾骂遗臭万年,那我现在是不是也要桶上你几百刀才好受?”
玉机子哑然无语。
“你的最终目的,已经不是复仇这么简单了,你现在想要的,是那把龙椅,对吗?”萧静好质问。
玉机子不答,嘴里不知道念些什么,疯狂地笑着,“那我也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萧静好没有阻拦,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种的苦果,谁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