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了路边的反派男二(重生)——白糖妖精
时间:2021-08-21 08:58:07

  闵危看她一瞬,道:“看样子,你身子好些了。”
  他伸手端过那碗粥,递给她,本凌厉的眉眼微弯,缓声道:“我不碰你,你将这粥吃了。”
  “若端不动,我喂你。”
  她起身抢过那碗粥,颤着手,兀自吃起来。昏睡大半天,早就饥肠辘辘,她也不管自己的吃相多难看。
  闵危坐于旁侧看她。她有一点好,便是身处困境,再难过,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这让他放心许多。
  “还饿吗?可要吃些松糕,是临城特有,不腻,你大概会喜欢的。”闵危接过空碗放好,又将那碟子糕点端到她面前。
  这些时日,林良善清醒时,会想许多事,随后陷入迷惘中。她不明白为什么闵危会如此执着地,想要她再嫁他,迫着她与他在一起?如今还这般待她,分明前世两人相看两厌。
  简直是疯了。
  她望着那张沉隽面容,出众至极,眉眼鼻唇,每一处,都无可挑剔。不论地位权势,单是他的长相,轻易就能让女子沉陷。
  林良善的视线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上,本不该做这般伺候人的事。
  寂静的室内,她看着那碟金灿灿的糕点,怏声道:“闵危,你该找个大夫来。”
  “可是你哪里不舒服?”闵危将那碟糕放下,忙道。
  “你该让大夫看看你的脑子。”
  在见到他脸上的愠怒之前,林良善冷笑一声,翻身朝床里侧睡去,不再看他。
  ***
  从前,林良善在描述各地风情的杂书上粗略见过临城,位于南下海岸,处在梁京以西,虽有大风,却常年温和。
  她从未离开梁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宿眠山的影梅庵。外间风光,她也只在山水画和书籍中窥得想见,再听他人说起。
  自小,她便想四处游玩,看尽世间景色。可因身体缘故,林原并不允许。
  可笑的是,如今她得出梁京城,见到眼前景色,还要拜闵危所赐。
  兴许是因气候不适,加之几日前的折腾,林良善的身体迟迟未好全,时不时呼吸不畅。大夫说若再受马车颠簸,怕是病症更加凶险。
  “你是闲的发慌,偏要在这里?”
  林良善见着桌上摆满的急信公文,忍不住嘲讽道。
  她实在不知闵危还专找了一处幽静的宅院居所,好似要在这里久住。可偏偏按着如今的局势,他该忙地脚不沾地。若是这般,也就算了,他还执意要与她住一屋,睡一榻,说是方便照料她。
  尽管林良善再抗争,摔了架上桌案的瓷器摆件,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更何况外院有黑甲卫看守,她就连出个房门都被监视。
  念着闵危先前做的事,夜间,她便时不时咳嗽,故作心痛之状。索性他也只关心她的身体,未多动她。
  闵危笑笑,道:“待你身体再好些,我们再动身前往金州。”
  他当着她的面,执笔回信给在金州作假身的常同承。
  与此同时,梁京却是混乱一片。
  太子登基,国丧正忙,各州县起义造反的人,就如雨后春笋,一个个突然冒出来。就连皇室叔侄间也同室操戈,不服新帝统治。偏此时,也不知从哪里传出荧惑守心的传言,百姓愤议,更是让新帝忙地焦头烂额。
  若是这些,都还不足乱。
  新帝欲杀镇北王二子,派出的人却无一人回来,往金州下达的旨意也石沉大海。他又让人急往镇北王府捉人,却是少了两人,镇北王三子及其生母;
  京城中最大的倚靠:江氏。如今也如皇宫,阖府通宵达旦。府中下人急匆匆地撤下红绸,换上白绸,喜事变丧事;
  林安之女于婚宴回府后,在雨夜失火中,烧成了焦骨,又是一桩丧事。刑部右侍郎林原状告镇北王二子种种罪行,力谏新帝下旨征讨逆臣闵危;
  ……
  江咏思已多日未合眼,白色的丧服更衬得他形销骨立,空洞麻木。片刻前,江府众人才将江宏深的尸身下葬。
  远处的院子,依稀可听哭泣声。他疲累至极道:“林府如何了?”
  学素屏着气,不敢看他,道:“林小姐已下葬。”
  江咏思只觉一阵晕眩,差点站不住,学素忙扶住他,哽咽道:“公子,你要注意好身体。若是你倒下,江府可如何是好?”
  缓了片刻,江咏思看向窗外飘飞的白雪,捏紧了手中的香囊。
  尽管那具白骨右小腿处有骨裂的痕迹,就如她小时为了摘酸甜的青梅给他吃,从树上摔下来般,但他不信。
  天下没有这般凑巧的事。
  一枝红梅被白雪压断,“啪”地一声,裂在雪地上。
  “我明白,你去把朝服拿来。”声音极低。
  无论是真是假,他总得见过闵危,才能确认。到时,连同祖父的账也一并算清。
 
 
第七十四章 
  对闵危而言,失去味觉已经成为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没人知晓。
  那是在杀了那个肮脏丑陋的富户少爷,逃离严州清水镇后,他一路北上,前往梁京。路途中,衣衫褴褛的他,总是饥肠辘辘,除去装作乞丐沿街乞讨,他还时常去山野间寻些能果腹的食物。
  可那年的雪实在是太大了,仅十岁的他,在与一伙人争斗后,还是被夺走了被施舍的一个冷硬馒头。
  浑身是伤的他仰躺在蔓野雪地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上方零星掉落的雪花。张口,待一片皎洁的雪花落入,才合上唇,吃起冰凉的雪水来。
  太饿了,那次的饥饿是前所未有的。以至于他的神思恍惚,仿若看见了自己的娘亲。
  可下一刻,他的娘亲就狠狠攥住了他的头发,将他从雪地里拖起来,尖锐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面目狰狞地尖叫:“给我起来,去给我报仇。哪怕是爬,你也得给我爬去梁京!”
  他的头皮剧痛,脸上又接连挨了许多的巴掌,痛苦呜咽道:“娘,我知道,我知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他努力地睁开肿胀的双眼,却见到一方幽暗温暖的室内,不是雪地。
  呼吸间,是浓烈熏人的药香。
  在他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时,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灰蓝色的长袍。
  老人将几张饼递了过来,和蔼地笑道:“我方才给你诊断脉象,虽气血有亏,但脉象强劲。好好修养,不日便能好全。”
  “谢谢。”他诚挚地道谢,甚至要下跪感激这个将他从雪地里救回的老人。
  “不必如此客气,待你身体好些,我倒是有件事要你帮我。”
  闵危忙不迭地应下,他知晓的,“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他曾从贤书上学习过的。
  可后来,等待他的,却是近乎噩梦般的两年。
  自喝下老人给的一碗药汤后,他再也不能行动自如,哪怕是指节的活动,都会让他感觉疼痛难忍,更何况是行走。
  “这碗药是什么?”他的额上滚落下汗珠,艰难地开口。
  是什么?
  在桀桀的笑声后,他沦为了传闻中的药人,全因他特殊的体质。
  一碗碗苦涩恶臭的药被灌入肚中,全身上下浸泡在如墨的药浴里。他忍受着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痛苦,反复来回,如砧板上的鱼,生死不能。
  几时慈目的老人眼中,已然泛起令人恐惧的渴望。
  渐渐地,在窄小的暗房中,被不断灌药的他,失去了味觉,再也不能尝到任何滋味,就能作呕的药汤也若无其事地咽下,即便喉咙肿痛。
  那时,来给他灌药的是一个相貌精致的女孩。
  他两眼无神地望着被封闭的木窗,抬起下颚,乖巧无声地喝下药汤。
  醒时,是药物带至的痛苦;昏时,是生母凶狞的面目。
  闵危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药庐。他紧闭着嘴,也决计不提自己身上有三生蛊,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也怕会遭至更严重的事。索性蛊毒发作,也能掩盖住。
  如今回想,他还是记得异常清楚。
  一把小刀割开了他的手腕,鲜红的血蜿蜒着,流淌进瓷碗中。道貌岸然的人,将血喂食给了中毒的兔子,然后紧紧盯着它。
  闵危看着那只可怜兔子,在见到它恢复生机,活蹦乱跳时,无神的双眸终于有了点光。
  血一次次地流淌出,开始进入中毒人的身体中。
  他得以从那个暗房中出来,却仍然动弹不得,偶尔得到允许,才能晒会早春的阳光,然后闲观那人拿着他的血,救活了不远千里赶来的伤者。
  那天是立春,正是草长莺飞、沿河踏青的好日子。
  有人上门求药,一待便是月余。
  一处静谧,如世外桃源之地,却燃起了熊烈大火,将几具上好肥料,烧成灰炭泥烬,滋养新生的嫩草。
  浓烟滚滚,一个瘦小的人,从即将坍塌的药庐中爬出,姿势奇怪难看。他竭力站起来。
  暖春的风中,夹杂着草药混乱的香气,和一声声嘶戾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自相残杀,无论是何种方面。善意,自此以后,他不再相信。
  闵危的目光落在渐好的左侧手腕上,刀刃划过,虽有些深,但好在他的伤一向好得快。船上时,林良善也因和他争吵,而没有注意到。
  在昏黄的烛火下,想起江咏思竟是能狠心,给林良善下消愁散,闵危不觉笑了下,眼尾微挑,很细微的神情。
  若是前世江咏思能拿出这份魄力来,而不是优柔寡断,与徐幼娇及其他女人纠缠不清,何至于如今的局面。皆是他咎由自取。
  神医张松鹤,他这次倒是真的感激他了。唇角的笑意深深,眸中却是寒凉。
  回到内室时,已是深夜。彼时林良善裹紧厚被子,面朝里侧,徒留一个后脑袋给他,一句话也没有。
  闵危也只无声地笑笑,揭开素净的灯纱罩,把烛火挑灭。待摇曳的火光灭尽,他才把薄纱罩盖回原处,脱去外衫,走至塌边,褪下鞋,掀开另一床被子躺下。
  她的性子,他太清楚不过,也不求她能立即敞开心扉,徐徐图之才为正道,逼急了反而适得其反。那些碎掉的瓷器摆件,值算什么,任她摔罢了,总归要发泄出来,闷在心中反而对身子不好。
  闵危知晓她装模作样地咳嗽心痛,是不想让他碰她。他可以退步,但也有底线。两人不能分床而睡,更何况是分房。
  有些事情,总会被时间磨成习惯。世间夫妻,多是如此。对此,闵危的耐心很好。
  寂静的室内,冷月透过窗纸照进来,留下一片朦胧的银辉。他侧首看着蜷缩入睡的人儿,半晌,道:“还没睡吧?我们说会话。”
  这般语气,好似真的平常夫妻,在灯灭后的温意交谈。
  没有回应。
  闵危想从背后轻抱住她单薄的身躯,但到底没有伸手,而是轻声唤道:“善善。”
  话音刚落,懒得搭理他的人儿终于直起身。
  这些时日,闵危也真如他嘴上说的,不会在行为上强迫与她,反而在言语上得寸进尺。林良善忍无可忍,盯着舒适仰躺的他,气道:“别这样叫我。”
  闵危将她身上滑落的绣被拉上些,语气关切:“躺下吧,小心着凉了。”
  林良善也只管紧紧抱住自己的被子,瞪着他,正要骂上两句。
  “那我要如何叫你?”于朦胧的黑暗中,闵危的声音带着几丝笑,“娘子如何?不若夫人也好,你觉得呢?”
  “闵危!”林良善听得这些称呼,身子不由抖了抖,拳头更是握紧。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你善善。”
  闵危好整以暇地躺着,笑着接过她的拳头,左手掌心牢牢裹着那点微末气力,右手臂却是揽住她扑过来的身躯。
  在她开口前,闵危低声道:“这次可是你先扑过来的,不是我。”
  温热潮湿的气息落在她的耳际,徒添些许痒意,让她僵住了身体。
  在林良善反应过来时,闵危已经率先放开她,并将她按回里侧,正要掖被角,她又挣扎起来,大声道:“滚开!”
  这样的话,也只有她敢对他说,且说了无数遍。
  他凝着她,俯首,贴着她的面,正经道:“我不是圣人。在榻上时,你最好安静些,别乱动。”
  话中有提醒的意味,林良善真的怕了他,便也不动,任他给她掖被角。
  在这样陌生的异乡中,她唯一认识的人只有他一人。一面,她害怕他,另一面,却好似只有他可以依靠。
  见着她这发怂的模样,闵危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出声来。
  “你放心,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碰你。”随后她显而易见地松懈了紧张的神色。
  闵危复躺回原处,收敛了笑意,这才道:“你若是想念林原,可写信与他。”
  这话,此前说过,但当时林良善身子不适,修养了几日。此时闵危的话正中她的想法。
  “我带你临走时,留有书信给林原,他知晓你在我这处。你就当报平安,告诉他好了。”
  林良善还是默不作声,但闵危知晓她听进去了。
  “闵危,你放我回梁京罢。”
  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
  但得到的回应却是:“如今外面世道正乱,我如何放心让你回去?你不必担心,我既护你安全,自然不会让林府遭受围难。”
  林良善不想再说了,不由阖上双眸。
  她正胡乱思索时,又听到旁侧的温柔声音:“早些睡,养好精神。明日临城有花会,我带你去看看。”
  快要临近十二月,尽管是在南边临城,却仍有些冷。
  屋内生了炭火,暖融融的,就连林良善身上盖着的绣被也是新棉制成的双层。她本睡不着,但半个时辰前喝得药汤作效,她泛起困来。
  耳畔传来沉稳和缓的呼吸声。她眸中隐有水意,偏头模糊可见闵危已然入睡,身上盖着一床薄被,乌黑长发规整地散落在枕上。
  林良善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被子裹紧了,整个人都要塞进去。
  不知过去多久,闵危睁开双眸,小心翼翼地转身,在一片昏暗中,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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