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温三
时间:2021-08-21 08:59:27

  周笙白展开双臂,丁清自然地扑了去,被人抱在怀里。
  巨大的双翼展开,夜风呼啸刮过耳侧,越过野林时周笙白开口:“你不问我去西堂做什么?”
  丁清扬着声音回话:“老大说过,你的事情不问也别管!”
  “……”周笙白回想起自己曾在无量深林里对小疯子提的约法三章,他早就忘记抛到九霄云外了,小疯子还记地这么牢。
  他撇嘴:“那你现在问我。”
  “……”丁清哦了声:“老大,我们去西堂做什么啊?”
  “见一个人,问一些话。”周笙白向下瞥了一眼丁清,小疯子问完得到了他这几乎不算回答的回答,也就作罢,没再刨根问底了。
  周笙白心中不悦,这好似她不在意关乎他的一切。
  “去见一个女人,问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却与我和她有关的话。”周笙白重复一遍。
  丁清略微垂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见人便见人,为何要强调是个女人?
  问话便问话,怎么还是他和那女人有关的旁人都不知道的话?
  那她呢?她算旁人吗?
  丁清没说话,甚至都没抬头看周笙白一眼。
  周笙白不悦加重,附加一句:“她挺好看的。”
  丁清轻轻地哼了声,不太想听这个女人的事了,于是转开话题道:“若是去了西堂,老大或许会碰上许多永夜之主的手下。”
  周笙白嘁了一声。
  小疯子连醋都不会吃。
  不过提起永夜之主,周笙白倒暂时不太在意丁清究竟会不会吃醋了,关于这个神秘人,他在天石镜内都看不清其身份。
  丁清曾那般近距离地接触过对方,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他不是鬼,是活的,听声音像个年轻男人。
  “他给我下达杀你的命令时,就在西堂境内。”丁清道:“不过他的那些手下都很蠢,所以不会轻易找到你的下落。”
  “你就找到我了。”周笙白道。
  丁清颇为得意地抬起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因为我比他们都聪明啊。”
  周笙白嘴角微翘,对此并未反驳。
  小疯子的确聪明。
  “老大。”丁清忽而沉下声音,几个呼吸之后才问:“到了西堂若真碰上了永夜之主,你怕不怕?”
  夜风狂肆,将丁清话语中的情绪全都抹去。
  可周笙白听见了,她的声音略微颤抖,在提起这个人时,身体本能地僵硬,像是受足了创伤后,留在身上一辈子的惧怕反应。
  “有何好怕的。”他搂着丁清的手紧了紧:“这世间,我不惧怕任何事,任何人。”
  所以,你也别怕。
  片刻沉默,丁清又嘿嘿一笑,有些狡黠:“其实我猜,他怕你。”
  这也是丁清起初会找上周笙白做老大的原因。
  周笙白很厉害,迄今为止,他是丁清遇见的最厉害的人了。
  故而丁清猜测永夜之主忌惮周笙白,甚至惧怕他。
  “清清,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很厉害。”周笙白把她彻底抱在怀中,掌心拖着她的后脑,略微垂头,声音闷在了她的耳边:“我会更厉害,所以你也要更喜欢我。”
  那些提起西堂,提起永夜之主的糟糕情绪,似乎因为周笙白的这句话而彻底消散。
  丁清心想,周笙白的身边,应当是她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是真的有些饿了。”周笙白呼出一口气:“你不是说西堂境内有许多那个人的手下,皆是恶鬼,还很蠢,我们抓几个过来吃怎么样?”
  “好啊!”丁清原就有这样的打算。
  她原本就想在认了周笙白做老大后,找到机会将那些恶鬼一个个抓到周笙白面前,送给他当食物。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错过了许多给周笙白献殷勤的机会。
  现下这人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她去讨好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周笙白:“我要约法三章。”
  现在的周笙白:“她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不在意我?”
  最近好忙,更新可能会推迟,如过一定会断更,我会在评论区说的。
 
 
第62章 [VIP]
  入春之后周笙白也就不怕双翼被寒风冻僵了, 前往西堂的一路,他与丁清都是飞过去的。
  以前周笙白只有一个人,飞到哪儿便在哪儿歇着, 反正只要不是在窥天山上的石床上,他在哪儿休息都一样。
  这回来到西堂身边多了个丁清,小疯子以前过的日子已经够苦了,风餐露宿家常便饭,周笙白舍不得她再吃苦, 到了傍晚便选着城镇住下, 还得挑一家看上去较好的客栈。
  如此耽搁一番,等他们到了西堂境内, 已经过去半个月。
  沿途经过了韵山,丁清指着山顶唔了两声, 拉着周笙白下去找穷蛇。
  周笙白来西堂确有目的,中途不曾改变过半分方向, 丁清却满脑子想着他饿的事儿。
  穷蛇是恶鬼, 从外形上来看, 也是个令人颇为恶心的鬼。
  韵山山洞尤其多,每一个山洞里都白骨累累, 还有一些未完全腐烂的尸体。蛇性寒,会冬眠, 初春的天虽逐渐暖和,山里的气候却不会让穷蛇那么早出来觅食,依丁清的了解,她多半还在洞里藏着, 食物累累。
  半日功夫, 丁清找到了她的老巢, 事实也如她猜测的那般,入了穷蛇的山洞便能闻见一股死气沉沉与腐朽的味道。
  山洞内泥土里渗出的水滴答滴答滴在二人肩上,周笙白跟在丁清身后有些嫌恶地皱着眉,等二人瞧见洞内景象时,不禁感叹,这也算是一种奇观。
  山洞里满是男人的尸体,手臂勾着大腿,由一个个身躯围成了蛇窝。赤身的男人们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肉贴肉,其中还有几个腐烂了的,身上泛着青灰色,尤其显眼。
  穷蛇就睡在里面,那是个半人半蛇的恶鬼,女人凌乱干枯的发丝几乎遮蔽了整个身躯,年迈的脸上满是皱纹,大张的嘴里还含着一样物事,涎水流在了尸体的大腿上。
  丁清的眼前被人遮住,周笙白伸手捂着她,把人直接带入了怀中。
  所以他是怎么站在原地抱着她,吃掉穷蛇的,丁清也没看见,她只听见尸体散落一地的声音,甚至没听见穷蛇的尖叫。
  恶鬼是在睡梦中消失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有人踏足了她的领地。
  出洞府时,丁清被周笙白牵着手,说起了她知道穷蛇的来由。
  穷蛇原是一个养蛇女,毒蛇取胆可值千金,她原本长得还行,也有一个情郎约好了成婚的日子,谁知因为一次中毒穷蛇被毁容,情郎也弃她而去。
  与那些伤心便去寻死的女子不同,穷蛇依旧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从那之后她对男人再提不起兴趣,反而渐渐对养在身边的蟒蛇起了爱意。
  后来她便与蟒蛇在一起了,女子身上能得快感之处不少,那蛇与她相处也算和谐。
  后来穷蛇年迈,人蛇欢好时蟒蛇顶穿了她的肺腑,穷蛇死了,二者的魂魄也融为一体。
  故而穷蛇半人半蛇,住在阴寒的韵山里,她的蛇尾可以绕山下一圈,凡是入山的男人,都被她卷来吃了。
  周笙白听她说起这些煞有其事的故事,便问:“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丁清道:“我第二任老大说给手下听的,他想收了穷蛇做大将,但穷蛇只喜欢待在山洞里。”
  周笙白听丁清提起她的“第二任老大”,这称呼怎么品怎么不是滋味儿,本想问问她那老大在何地方,一并吃了算了,嘴才张他又想起来。
  丁清说她前面认过的老大都被周笙白吃了,想来也不是多厉害的鬼,他甚至都不记得了。
  那些话被她轻松说出,可事实上在恶鬼底下当手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小疯子以前经历过许多,周笙白拉着人的手又紧了些,只想把人护好了。
  “山洞里看见的,都忘了。”他抱起丁清飞出韵山时突然说了句这样的话。
  丁清咦了声:“你吃穷蛇的时候我被蒙住了眼,什么也没看见啊。”
  “我是说……”周笙白突然开不了口。
  他是说穷蛇那种含着男人某物沉眠的睡姿。
  丁清莫名开了窍,周笙白欲言又止,她偏反应过来了,入寒阴洞后,她也就只来得及看见那一个画面了。
  “那……那也能理解嘛。”小疯子语出惊人:“青楼里的女人男人们,也总那样的。”
  “……”周笙白心率乱了。
  那一瞬二人几乎是垂直往下落了十几尺,快落地前他才堪堪稳住了双翼,却也没心思飞了。
  周笙白抱着丁清站在了棵老树扭曲的树杈上,先缓一缓过快的心跳。
  她将那事看得很寻常,坦然处之。
  “老大,你……”丁清见周笙白眼尾都红了,心中疑惑,猜测他莫非是从未见过,所以震惊也疑惑?
  思来想去,丁清只能道一句:“你若对此事不懂,可以问我。”
  “你懂多少?”周笙白瞥丁清的眼神都快带刀了。
  丁清唔了声:“大致都懂些。”
  她以前给青楼送过柴火,青楼后巷人少污秽,总能碰到爱打野食的。有钱人可包一层楼供己消遣玩乐,囊中略显羞涩的那些人,各种不可示人的癖好,往往就在那处发生。
  见周笙白不说话,丁清道:“你若问不出口也无碍,我知道一般青楼后街的巷角里有卖此类画本……”
  一掌贴上了唇,丁清被周笙白捂住嘴,后者桃花眼似是恼羞成怒地瞪着她,道了句:“不许再说了。”
  丁清呼出的热气扫得他掌心微痒,直至小疯子点头了,周笙白才侧过脸闭上眼,似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再抱她重飞碧空。
  雨水过,再几日便是惊蛰。
  凡到惊蛰,西堂的大小城镇里总会有些热闹的习俗,丁清生前本就是西堂人,活着时的大半时光也是在西堂度过的,只有流亡的日子跟着一些人走过中堂边境,并未深入。
  丁清对故土的归属感很淡漠,也没什么近乡情怯的心思。
  对于西堂的习俗,丁清记得不太清楚,故而她与周笙白所住的镇子张灯结彩时,丁清有些稀奇地凑到窗边去看。
  客栈小二见她是外乡人,分外热情地介绍了今年惊蛰的节目。
  这些天丁清都是被周笙白带着在天上飞的,起初还能根据地形认得一些城池。后来越走越偏,可能大半日才能遇上人烟,几座山峦之后,入眼所见的一切便都开始陌生了。
  西堂也有许多她没去过的地方,就好比几乎与世隔绝的仙水镇。
  仙水镇中有许多条穿插在镇子里的小河,整个镇子是落于水上的,拱桥尤其多,船更多。哪怕是对着窗户能拉手的房屋缝隙间,都能过一条细长如柳叶的宅船。
  前几日西堂的气候还算暖和,一些加棉的衣裳就不能穿了,到这儿忽而生了些冷意,丁清出门都得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风。
  她原以为是因为仙水镇位于水上,自然凉爽,听小二介绍才知原来并非如此。
  小二道:“姑娘怕是没细瞧西侧,那里有一座山。”
  丁清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眯起双眼才能在阳光下瞧见一座山的轮廓,见到后她立刻睁圆了眼,啧啧称奇:“还真是有一座山。”
  那是一座冰山,和天是一样的颜色,阳光照在上头倒映着碧空白云,若不细瞧,只会让人以为山与天本为一物。
  “那是拜天冰山,据说山里面还住着神仙呢。”小二嘿嘿一笑:“咱们镇子里的水都是从那山上流下来的,天气转暖,镇上的水就多,等到了最寒的天里,这些水都要结冰,能在上头走人的。”
  丁清没听过拜天冰山,但这地方已算是西堂往西的边境,听老一辈的人说,五堂中除了中堂之外,其余几堂延伸的边境都是一片渺茫,那里是人还不能去到的地方。
  也不是没人试探过边境的尽头,只是凡是踏入杳无人烟之地的,都没能活着回来,就是魂魄也不曾飘回来半个。
  这地方司家的人可能都覆盖不上,也不知常年生活在中堂的周笙白如何会知晓。
  他沿途没走错过一次,可见对此地熟悉,来过的次数不少。
  丁清见到冰山本还有些稀奇,想说给周笙白听,可又想起来周笙白本就说来西堂见一个貌美女子,谈仅与他们二人有关的秘密,一阵烦躁涌上来。
  她臀部没离凳子,继续听小二闲聊。
  仙水镇惊蛰会有落花节,家家户户将早已准备好的花洒在水面上,任水流飘走,看那些花瓣飘去的方向来断定这一年的运势。
  客栈也准备了花,一朵朵白色的,仅有铜钱大,丁清瞧见时一震。
  她拉过花篮细看,见那白花五片花瓣,花蕊是淡淡的黄色,与周笙白种在窥天山上细心呵护的那些十分相似。
  “这花叫什么?”丁清问他。
  小二道:“这是咱们拜天冰山上特有的花,叫玉生白,姑娘是第一次见吧?这花娇弱,除非是小心照料,否则在别的地方可养不活。”
  丁清抿唇。
  她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因为这花和周笙白养的一样,就连他的名字都与花一样。
  丁清一直都知道,窥天山上的小白花里,有周笙白的秘密。
  夜幕降临,小客栈的门前飘了一层白花,其余人家门前也有,但多是五颜六色的各种叠在了一起。
  万家灯火倒映在水面上,波纹荡漾,水中闪着粼粼波光,还有那些散着暖香的花朵。
  丁清因为一篮子小白花,在木制的床沿上趴了一下午,就连周笙白何时坐在她身边的都没发现。
  广袖扫过眼前,一只手捏着丁清的鼻子,闭住了呼吸后她微微挣扎,侧脸看去,还未看见来者面容,又被人捏了下巴拽过去,一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丁清睫毛颤颤,温湿的双唇贴着,揉着。
  周笙白只是浅吻,一口亲上后便弯着眼睛笑对她。
  桃花眼中倒映着她略显木讷的面容,丁清才忽然发现她没察觉周笙白靠近,是因为周笙白身上小白花的味道,被满镇漂浮在水面上的花朵香味给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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