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很符合神灯的要求,是那种拥有极端妄想的人,对吗?”
“这只是一方面,柏妮丝。更重要的是,他对达科塔的感情,那才是最有利用价值的。”
接着,在柏妮丝略带迷茫的眼神中,希尔维杜进一步解释:“永远无法重新得到,却又深刻无比的感情,可以让一个看起来脆弱的人类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甚至是疯狂的事。神灯一定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这种潜力。”
“它原本应该是光辉灿烂的,靠燃烧信徒纯净的信仰而明亮,那种光芒可以驱散一切黑暗。”她轻声说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很久远的故事,“可惜,要求人类这样感情丰富的生灵做到绝对纯净,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看起来是这样。”柏妮丝适当地附和着。
“不知道要是光明神冕下知道了神灯如今的样子,会是什么想法呢。”希尔维杜说着,接过柴郡猫送来的特调太阳雨,用透明吸管随意搅了搅里面微微发亮的透明饮料,“不过,我倒是觉得光明神冕下应该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吧。”
“那为什么还要将神灯交给人类呢?”柏妮丝不解地问。
“猜测神灵的想法是很困难的事,柏妮丝。何况,并不是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一定会有一个准确清晰的原因。即使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但光明神冕下还是将神灯赐予了人类。也许是为了试探,也许是为了观察,更也许……”希尔维杜停顿一下,耸耸肩,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可能只是为了好玩。”
这个回答让柏妮丝有点愣。
她忽然想起蒂亚戈曾经说过的,他收集那些海洋里的剧毒物质并不是为了多么认真费力地研究,只是为了去试探是否会对他造成影响。
换而言之,为了好玩。
她低头吃一口勺子里半化的冰淇淋,由衷觉得果然能成为神的都不是正常生物,也更加不能用正常逻辑去理解他们。
吞下口中混合着果肉与燕麦的奶制品,柏妮丝再次附和到:“可能是吧。”
“当然了,也多亏了你的帮忙,明天这一切就要结束了。”说着,希尔维杜端起玻璃杯,主动碰了碰柏妮丝面前的冰淇淋碗,“提前庆祝。”
“其实我也没帮上太多。从一开始分析收藏家的行为动机,以及和神灯的许多联系,包括这个……解决办法,都是海神冕下想出来的。”柏妮丝解释着,“应该说,多亏了他才是。”
“也是。这可能就是海神冕下和光明神冕下之间最大的不同吧。”希尔维杜略抿一口杯子里的太阳雨,若有所思地用手撑着脸。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有种明显的孩子气。
“不同?”柏妮丝好奇地重复,态度谨慎。
希尔维杜没有她那么多的顾虑,只大大方方地解释到:“全视之眼所见即为真实,所以光明神冕下对于世间万物的变化发展,采取的更多是一种观察的态度,所看到和能直接改变的也是事物在宏观层面所呈现出来的最终结果。但是海神冕下不同,他是有‘心’的神灵,他能直接干涉到每一个独立个体的身上,在不同进度点去改变事物的发展轨迹,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不就是,一个毫无游戏体验地直接砍结局,一个有游戏体验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周围的npc吗?
柏妮丝愣愣地望着对方,突然很想立刻入教去跪求这两个至高神马上锁死在一起,永远不要出来祸害其他生灵。
也难为她的逻辑神经,这时候还能勤勤恳恳地工作,并且提出充满求知欲的疑问:“什,什么叫,有‘心’的神?”
“在海洋之心完全觉醒后,海神冕下似乎仍旧保留了一部分过往经历所带给他的感受。”希尔维杜小口啜饮着手里的饮料,动作和她的语气一样不缓不急,“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对神灵来说,除了存在本身,其他任何事物都非常多余,是不应该被保留的。”
“过往经历的……感受?”柏妮丝似乎被最后那个词语烫到舌头,连说出来都带着种清晰的哆嗦,“那是,是什么?”
感受这个词的涵盖范围有多广呢?
大概包括了所有。
是一个极为复杂,无法被轻易界定好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分裂的词。
人类也好,精灵恶魔也罢,所有生灵都有情感。他们每一分每一秒的喜怒哀乐,希望绝望,爱恨触动,都能被称之为感受。
谁又知道蒂亚戈保留下来的究竟是哪一种?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希尔维杜摇摇头,捏起果盘里的一枚樱桃送进嘴里,“不过既然是能在神格定型的状态下仍旧保留的感受,我想,应该是他最为珍惜的吧。”
“也许是吧。”柏妮丝无意识地跟着重复,看到窗外的海面上,有许多浮散的灯光。
作者有话要说: 柏妮丝[把他娘的意大利面拿出来给这两个至高神锁死,不要出来祸害其他人!]
希尔维杜[这边觉得你自己上可能效果更好。]
柏妮丝[……可是……我不喜欢……3,3p啊]
蒂亚戈[那意思是单独和我就可以了是吗?]
柏妮丝[???]
第43章 、part thirty nine
这是梦。
但是很不同寻常。
因为在这个梦里, 柏妮丝既没有被乌苏拉或者其他海底恶魔不断地追杀折磨,也没有悠闲地躲在自己的洞穴里,无比快乐地数着自己到底有多少珍宝收藏, 而是坐在一个充满温暖光线的大厅里。
过于充盈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发亮, 连想要看清楚都做不到。
柏妮丝努力辨认着周围的环境, 发现不管是从这种尖肋拱顶的建筑构造,还是那些色彩斑斓的玻璃窗, 以及正前方的全视之眼图腾都能看出来, 这是在原世界的人类教廷里。
而自己……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正穿着一件拖地的白色婚纱, 过长的裙摆与头纱逶迤如河流般铺开在她身后, 而那层黏腻在视线里的朦胧就是由头纱的遮挡造成的。
这里空无一人,可柏妮丝却分明听到有低声说话的声音。那是很多种语言,精灵的,天翼族的, 似乎还有海族。
可没有一句是能让她真切听清楚的。它们出现又消失, 只在柏妮丝的听觉里匆匆溜过就算完,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捕捉的痕迹。
发了一会儿呆后,柏妮丝终于勉强找回了神智, 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摆脱梦境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无一例外都和疼痛以及惊吓脱不了关系。她伸手摸上自己被光滑丝质手套包裹着的纤细手臂, 准备用力掐下去, 以求从这个奇怪的梦境中醒来。
“柏妮丝。”有人在一片虚空中叫了她的名字, 空灵而熟悉,“你很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存在都要漂亮。”
好熟悉的话……
“海神冕下?”她错愕地回头,看到隔着一整个走廊的鲜花与阳光, 穿着白色婚礼西装的蒂亚戈正朝她温柔微笑着。
他似乎站在了整个教廷圣殿里光线最灿烂的地方,过于浓稠刺眼的金色笼罩在他身上,看起来仿佛在燃烧那样,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温谦和煦的,朝她伸手的动作丝毫不见颤抖,礼貌得像是在邀请:“跟我来吧,柏妮丝。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等我?”柏妮丝迷茫地重复,却畏惧于走进那片光海,害怕自己会被灼烧成灰尘。
“婚礼要开始了。”他耐心等待着,抬起的手朝她示意向前,“过来吧,我们一起。”
这是梦吗?
诡异成这样的只能是梦了吧。
可这是梦吗?
她从来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似真似假到让她失去分辨的能力,只能在漫长的沉默中和面前的人对峙着,拖延到连阳光似乎都已经凝固住。
“柏妮丝。”他再次叫出她的名字,柔和的声音放得更加缓慢,温暖到接近诱惑的呢喃,“我们该走了,大家都在等着。”
“大家?”她迟钝地思考,终于想起还有格里尔的事。原本这场婚礼就只是为了抓到他和神灯所以才存在的。
可也就是说,这不是梦吗?
柏妮丝浑浑噩噩地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忽然忘记,只能任由蒂亚戈将她带向那座空荡荡的正厅。
渐渐地,那些看不见来源的声音开始越发嘈杂起来。柏妮丝听到有人在问蒂亚戈一些问题,关于永恒,忠诚,还有爱情一类的字眼反复出现,听得她有些克制不住地恐慌。
格里尔来了吗?
是否现在就应该结束这场不必要的仪式?
她无措地转向周围,强光让人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一种仿佛被囚困的感觉擒获住她。
“我愿意。”她听到蒂亚戈这么回答。
“等下。”她开始试图抽回被对方紧扣住的手指,“格里尔没来,还有神灯,为什么会这样?”
可蒂亚戈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微笑着催促:“该你了,柏妮丝。”
“我?”
“你愿意吗?”柏妮丝听到那个看不见来源的声音正带着种不容抗拒的口吻朝她问到,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她本就不安的心跳上,连神经都紧绷起来。
“愿意什么?”她不知所措地望着蒂亚戈,后退的动作被对方生生搂住腰肢遏停。
他的头发是那样浅淡纯粹的白金色,和阳光一起落在柏妮丝的脸上,即使隔着层头纱也能将她灼伤的滚烫。
“说愿意就好了。”他靠得太近,语气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温醇悦耳。
差一点,柏妮丝就要点头同意。
可紧接着,她反应过来,刚想推开对方,却看到窗外的光辉正在被阴影碾碎,圣堂顶部的全视之眼留下眼泪,图腾逐渐扭曲着变换。
太阳在空中凋落,世界被拖进深渊般的海底。
他们正站在海神宫举办祭典的地方,周围跪坐着的都是渊海神域里的人鱼,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柏妮丝。
这时,不知是谁先开的头,高喊着将意图弑神的恶魔关进监狱去处死。下一秒,所有人鱼都在朝她怒吼,纷纷弓起脊背亮出尖利指甲,随时准备冲上来将她撕碎。
“我没有……”柏妮丝刚想辩解,眼前却化开一层淡淡的红。
她转头,看到自己的手正拿着那把已经被她弃用很久的螺刺,另一端则刺进了蒂亚戈的胸口,浓艳到不祥的血红正在争先恐后地从他的伤口里冒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不想这样的……”柏妮丝慌乱地松开手,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
还有一些其他不知名的情绪也一同涌入上来,堵在她的喉咙里。
该逃离,该不顾一切地冲出这里。太多的危险围绕着她,保证活命才是眼下最该做的事。
可是……
柏妮丝看着在那团不断扩散的血红背后,蒂亚戈依旧执着地握着她的手不放,苍白到病态的脸孔,连站稳都做不到,脆弱得随时会破灭开,脑子里油然而生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他会死吗?
会被自己杀死。
为什么不反抗呢?
她僵硬在原地,大脑已经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只感觉被一股违背本性的冲动驱使着去抱住对方,浑身抖个不停。
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人鱼族杀死的恐惧多一些,还是害怕蒂亚戈会就这样死去的恐惧更多。柏妮丝几乎快有了要溺水的错觉,抱着怀里的人鱼就像抱着最后救命的浮木,口中胡乱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要这样的……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要杀你的,我不想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
急促地哭喊,让她连胸口都开始出现闷痛,直到被希尔维杜从这场噩梦中叫醒。
看着面前这位光明圣女脸上混合着惊讶与担忧的表情,柏妮丝就能预感到自己刚才睡觉的状态有多么糟糕。她试着活动一下身体,被压迫了一整夜的左臂麻木得无法动弹,连指尖都出现淤血过度的青紫色。
感谢恶魔极强的恢复力,她在缓和一阵后便感觉已经恢复如初,重新看向面前的希尔维杜,嗓音有些沙哑:“早上好。”
“你昨晚就在这儿睡的?”她问。
柏妮丝回忆一下,点点头:“我本来只是有点睡不着,所以就想回来看会儿书什么的。没想到这个催眠办法对我这么管用。”
“做噩梦了吗?”希尔维杜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起来状态很差。”
“是吗?”柏妮丝伸手摸一把脸,发现竟然全是潮湿的。
起初她以为那只是自己呼吸凝结出的水汽,可越靠近眼睛,潮湿感就越浓,分明是眼泪。
梦境里的惊悸还残留在柏妮丝的感官里,她迅速眨眨眼,将指尖的水痕抹开,若无其事地问:“该走了是吗?等我一下。”
她走到卫生间,就着清水给自己洗了好几次脸,连刘海都被弄得有些湿漉,软软地塌在光洁的额头上。
随意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柏妮丝很快便重新走出来,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我好了。”
“那我们走吧,大家都在等着了。”
这句和梦境中极为相似的话让柏妮丝本能一愣,甚至有种是不是自己还没醒过来的错觉。
然而现实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从观测中心赶到婚礼会场,柏妮丝匆匆看到一眼礼堂里的座无虚席,连惊讶都来不及就被希尔维杜拖进化妆间,差点迎面撞上正准备出来寻找她们的白王后。
这并不是柏妮丝第一次见到这位地下王国的统治者,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正式的打扮,好像要去参加一个无比庄重的庆典,从来连上战场都只是任性披散着的满头深褐卷发被盘成精致的髻,一朵大红色的馥郁玫瑰盛开其中。
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