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慧实在是被他问得烦了,让人去宫外请了个擅长种菜的老农来,人老了都有个更年期,她原本以为自己这都奔五的人了,该是已经跨过了更年期,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因为没有被康熙烦过而已。
不过康熙现在身子大不如前,每天折腾不了多久就得歇息了,种下去的西瓜发了芽,还得跑到常慧这边来炫耀一二。
常慧都不忍心拆穿他,那西瓜苗苗还是老农帮忙才成功发芽的。
康熙炫耀完了,喝了口茶水解口中干涩,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老四早间命人送了折子来,说是想为你和恭嫔请封,朕瞧着便允了。”
常慧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道:“给我这个老婆子请什么封。”
康熙说:“他有这个孝心自然是好事。”
常慧摇头笑笑转移了话题:“皇上可要留下用膳?”
康熙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起身说道:“不必麻烦,朕去密太妃那边。”
他退位前,就将密嫔晋为了密妃。
常慧乐得清闲,起身送他出去,在外头久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腰有些酸软,便去里间贵妃榻上躺了会儿。
翌日,两道谕旨送往畅春园。
雍正继位,感念幼时和贵太妃与恭太嫔照拂之恩,将和贵太妃尊为皇贵太妃,恭太嫔尊为恭太妃。
晋封于常慧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康熙在畅春园悠哉了两年,最后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病得起不了榻,以前积累的旧伤也尽数复发。
拖到雍正三年夏,众太医束手无策,明里暗里都是让早些为后事做准备。
清溪书屋。
屋中跪了不少皇子妃嫔,身着龙袍的雍正也跪于下方,等着榻前的康熙谕旨。
康熙躺在榻上,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他吃力地动了动手指,从喉咙之中艰难地挤出一段话来:“老……老四,你行事过、于刚直,待朕去后……谨记万事谨慎。也万万记得……善…善待弟兄,莫要手……手足…相……”
尾音未落,康熙慢慢阖上眼睛,手倏地无力滑落榻边。
一时间,房间内呼声四起:“皇上!/汗阿玛!”
梁九功颤巍巍地将手伸到康熙鼻尖,良久后,哭着嗓子道:“太上皇……驾崩了……”
阵阵哭声瞬时响起,常慧被震得耳朵有些疼,轻叹了口气,让乌柳扶着自己起身,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去打水来替康熙整理遗容,命殿中众人回去换麻服。
康熙的丧事办得声势浩大,京中所有寺庙道观敲钟万次,万民同哀,一连折腾了数月。
宫中太妃年纪都大了,常慧怕新柔身子跪出个好歹,就和雍正商量着减少了她们跪坐哭灵的时辰。
但即便是如此,丧期结束后新柔还是病了,连常慧都消瘦了不少。
棺椁送走那日,梁九功求见常慧,递交给了她两道圣旨。
“太上皇生前命奴才将这两道圣旨交给娘娘,说娘娘看过之后只会明白。”
常慧云里雾里地接过圣旨,问道:“太上皇可还曾说过什么?”
梁九功摇摇头道:“不曾。”
常慧说:“多谢梁公公。”
梁九功惶恐地摆摆手,笑着说:“娘娘若无吩咐,奴才这便告退了。”
他已向雍正自请守皇陵,今日便要跟着棺椁走了。
常慧嗯声道:“公公慢行。”
待梁九功走后,常慧将圣旨放在桌上一一铺开,显露出其中旨意。
一封是封后懿旨,得封之后居于紫禁城慈宁宫。
另一封,是赐封她为静和道人,特例出宫于京中皇寺后山带发修行,旁人不得去往扰其修行。
常慧望着两道圣旨,心下瞬间了然,望着两道圣旨抑制不住心中欢喜,弯了弯唇角。
康熙到最后,给了她两个选择。
…………
雍正四年元月,自太上皇驾崩已去半载,雍正体恤后宫妃嫔,特赦太妃随膝下皇子出宫入府,膝下无子嗣者,受封入住慈宁宫。
先帝和皇贵太妃,遵先帝旨,特允出宫于皇寺带发修行,诚心祈福不得于他人扰,以封“静和道人”。
谕旨下发后,静和道人乘马车入皇寺。与此同时,京中一隅闲置了许久的宅邸今日门府忽然大开,几辆青灰色不起眼的马车穿过巷子停在了宅邸前。
一名小厮打扮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招呼着负责搬东西的工人,“都小心着些,别磕碰坏了箱笼中的物件!”
若有宫中老人在此,就会发现这位中年男人赫然就是那和皇贵太妃身边的太监总管——刘保。
“红皮箱子的摆入殿内,黑皮的放在院中即可,大家可别弄混淆了。”
“是!”
后面马车陆陆续续赶到,刘保正要上去招呼一二,乌柳便忽地从大门内快步走出来,见他便询问道:“小刘子,去附近医馆请个大夫来,夫人要寻大夫开两剂祛火的方子。”
刘保连声应道:“诶!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寻大夫!”
乌柳点头应了声,折身回去沏了壶菊花茶端到正院。
正院前厅,妇人打扮的常慧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即便是神情舒展,眼周和唇角处也能瞧见淡淡皱纹。
鬓角四周的白色碎发混杂着黑发随意地垂落,其余头发尽数用一只簪子松松垮垮地绾在脑后。
更引人瞩目的是,常慧唇角两周微微泛红,已经有生出水泡的势头了。
乌柳将茶放下,轻唤道:“主子,刘保已经去请大夫了,您先用些菊花茶吧。”
常慧悠悠地睁开眼,扶着摇椅起身,活动活动手脚筋骨后才伸手接过茶水,小心翼翼地张嘴喝了口茶水。
乌柳瞧见她这样,又是忍不住自怨,“也是怪奴婢,出宫之前忘记让人装外擦的膏药了。”
常慧摇摇头道:“无妨,怪我自己贪嘴。”
前几日贪嘴,辣椒吃太多就上火了,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都比不得年轻时。
乌柳伸手接过茶盏放好,又扶着常慧坐下,从边上小屉中拿出一把小木槌,力度适中地替常慧垂着腿。
四周安静下来,常慧眯着眼半晌后忽然道:“我看后院那小池塘都荒废了,改日让人重新挖出来载种些莲藕吧。”
乌柳刚应下声,刘保就领着个身着青衫的大夫进来,朗声道:“主子,大夫来了!”
那大夫单瞧长像似是四十多岁,但细看头发和眼周皱纹,少说也与常慧年纪相当了。
大夫身形单薄,宽松青衫硬是被他穿出几分飘逸感,他看见躺椅上的人时,眼中似乎是愣了一下。
常慧微微起身,上下打量了大夫一眼,总觉得这大夫瞧着有几分面熟。
她起身换了坐处,随口问道:“不知大夫如何称呼?”
那大夫微微躬身,拱手温声笑道:
“在下刘殊行,见过夫人。”
——正文完——
第89章 番外 后世云。
“华国历史悠久, 历史中所留下的文明数不胜数,底蕴非旁的国家能比拟,自然, 其中衍生的无数历史人物, 不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构的, 也都独具一格、各领风骚, 说到这古有盘古开天辟地造化万物,后有……”
“停!”
被室友忽然打断的林月迷茫地抬起头,竖起中指推了推眼镜,“嗯?怎么了?”
常慧从电脑桌前抬起头,满脸痛苦地抓着披散的头发,“选修课我陪你去还不行吗?我的祖宗诶!咱别学那唐僧念经了成不?”
林月咳了咳,摇着脑袋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就唐僧念经了,这历史之美你得细品。”
常慧欲哭无泪:“就方才那些话, 你每天都得念叨数十遍, 就算是鲍鱼龙虾我都该腻歪死了。”
林月吐了吐舌,抱着她胳膊软声道:“好吧,不过我选修课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我的小宝贝你不收拾收拾吗?”
常慧满脸嫌弃地把黏在自己胳膊上的人撕下来, “衣服是中午吃饭刚换的,头发随便抓抓就行了, 没什么可收拾的。”
林月劝道:“不画个美美的妆吗?万一你就转角遇到爱了呢,到时候素面朝天的, 多有损形象啊!”
常慧面露疑惑:“你们中文系有男人吗?”
林月挠挠头尴尬道:“呃……应该是有的吧?不过我平时都只顾着看漂亮小姐姐了。不过你底子好,不化应该也不影响的。”
常慧懒得同她贫嘴,从抽屉中翻出蓝牙耳机和触控笔, 再连同平板一块儿装进书包中。
林月好奇道:“你们艺术系这么繁忙的吗?不过宝贝儿,老师在上面讲课,你还能画得下去画吗?”
“蓝牙耳机,听着歌可以。”常慧说着拉上背包拉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话说你们讲到哪个朝代了?你这选修课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林月努力回忆道:“清朝,老师在群里提前发了ppt让我们看,看课件应该是要讲康熙了。”
常慧拉长声音哦了声:“康熙?就那个电视剧中容嬷嬷扎小燕子的皇阿玛?”
林月出声纠正她的错误:“首先,容嬷嬷扎的不是小燕子是紫薇。其次,皇阿玛是错误叫法,应该是汗阿玛才对。最后,你刚刚说的那个皇阿玛是乾隆,不是康熙。”
常慧耸耸肩:“好吧,我一直以为扎的是小燕子呢。”
林月摸摸下巴,说:“康熙这个皇帝嘛,你应该没兴趣听,不过他的妃嫔你应该会想了解。”
常慧挑眉:“这么笃定,谁啊?”
林月说:“康熙的和哲皇贵妃,博尔济吉特·常慧。”
常慧嘶了声:“因为跟我同名?”
林月说:“不仅如此,这位和哲皇贵妃在清朝历史上还是挺有研究价值的,我之前看到ppt后上网查了查,她是康熙后妃中唯一一位长寿的高份位蒙古人,活了整整98岁,未曾生育子嗣,但后来的雍正却极为尊敬她,膝下抚养的公主也是康熙子女中唯一一位扶蒙还能留在京中。身上全是谜点,网上还有人说她是历史上除了王莽以外,第二个疑似于穿越者的人。”
常慧不以为然道:“网上某些发言可信度能高吗。”
林月:“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比如这墓穴之谜,清史记载康熙死后,这位皇贵妃就去了皇寺带发修行,死后被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康熙的孙子追封谥号葬入皇陵,但后来考古学家挖掘出来的景陵皇贵妃园寝中,只立了这位皇贵妃的碑文,不见棺椁,有野史记载,她是死后被火化了,也有野史记载,说她根本没入皇寺,而是放出宫了,死后安葬回了蒙古。”
常慧摇摇头:“古人虽然不搞火化,但也不能单凭这一点就说她是穿越者。”
林月说:“当然不只是这点了,这位皇贵妃死后,生前居住的咸福宫就被当时的皇帝给封了,但里面的东西还有些存在,这其中有一个类似于现在欧式沙发的家具、画着Q版小狗的抱枕、一个现代风狗窝,还有一书柜的连环画。这个皇贵妃貌似还是个画家,宫里还保留着不少她的创作,那画风,起码领先当时的清朝一百年!”
一说到画,常慧顿时来了兴致,“真的假的?有图吗?给我看看!不过她既然是搞美术的,我上课时老师应该会讲才对吧。”
林月打开电脑翻出ppt,说道:“都是些类似于现代漫画Q版连环画,在行业中算不上出彩,你没听过她也正常,听说这位皇贵妃唯一一副流传的正经宫廷山水画,早在十二年前就被一个私人买家以三个亿的价格拍走私藏了,喏,就是这个。”
常慧顺着看向室友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副工笔山水画,画像上画得是宫廷宴会,用色放在古代来看应当是十分大胆了,人物构形也不是传统工笔画独有的风格,明显夹杂着现代风,而且这幅画画得极为详细,仔细瞧,似乎连桌上酒杯纹理都一一刻画了出来。
仔细打量这幅画时,就仿佛自己已经置身这宫宴之中,透过遗留的画像窥探到了历史的冰山一角。
常慧不知怎么忽然间有些愣神,她脑海中飘过几帧金碧辉煌的画幕,但又闪动得太快,实在看不真切。
“主子。”
常慧猛然回神:“啊?”
林月被她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说:“啊什么啊?你发什么呆呢?”
常慧表情有些茫然,“刚刚不是你在叫我吗?”
林月也跟着茫然了,“我刚刚叫你什么了?”
常慧面露狐疑:“难道是我幻听了?”
“哎呀!”林月没时间管这些了,“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宝贝儿快快快!咱们出发了!”
常慧背上书包,“我早就收拾好了,走吧。”
林月抓起桌上的钥匙串,急急忙忙打开门往外走,“新买的小电驴,走,我载你去兜风!”
常慧呵呵:“别像上次似的翻车就行。”
事实证明,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句话是有依据的,事实也证明,学林月似的开小电驴都要飙车会出事,这句话也同样是有依据的。
两人在学校车道的拐弯处栽了跟头,直接撞到了长椅上,人没事,但车有事。
常慧都快被她弄出ptsd了,下回说什么也不让林月开车载她了。
林月眼镜直接摔飞了出去,不知道掉在哪儿,她一个高度近视,没有眼镜就跟瞎子没什么区别,周围人来人往,林月蹲在地上摸索片刻,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认了怂,抱着常慧的大腿哭唧唧道:“爸爸我错了,快来帮我一把!”
常慧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冲着她这一声爸爸,火气瞬间就没了,叹气道:“要不你先去上课吧,这眼看都快迟到了,我找到眼镜给你送过来。”
林月继续抱着她腿嘤嘤嘤:“不行啊爸爸,没有眼镜的我,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两米之外不辨五官,五米以外人畜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