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那个黑月光反派——令安疏
时间:2021-08-22 09:56:29

  然后小公子便将酥饼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微微一顿,生气地问:“你是不是嫌弃它?”
  不等小公子回答,她就把酥饼又推了回去,“不嫌弃你就吃完它。”
  看见对方果真吃了她才移开目光。
  小公子素来知礼,连吃饭也十分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次日,姚将军回到了军中,看见女儿同小公子玩得很好,少见的蹙了眉。
  等人走后,他拉着小姑娘,耐心地劝道:“小七,你可不能欺负他。”
  小姑娘气鼓鼓地看他一眼,“我才没有,我对他好着呢,而且我现在有名字了。”
  说到这个,她又有些得瑟,微微翘起了唇角,说:“我叫珞泱,璎珞的‘珞’,泱泱流水的‘泱’,算啦,反正你也不认识字。”
  她初七出生,于是爹爹一向以小七唤她,昨日她翻阅了小公子那儿的书籍,让他帮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瞧着女儿神气的样子,姚将军无奈地笑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说:“好,那珞泱,你想去长安吗?”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问:“爹爹为何突然问这个?”
  “陛下传来了新的召令,要攻下寒河关,爹爹早有打算,等这场仗打完,便向陛下上书回京。”
  卫王近几年扩张版图的心愈发强烈,不仅想打退西晋,还想趁机吞并西晋的城池,几场胜仗打下来,非但没有满足,让传达了继续向西打下去,占领寒河岭的命令。
  而兽穷则啮,西晋被一而再地打压逼退,必会竭力反扑。他若此时卸甲,卫王要调任新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进攻西晋,将士们也能养精蓄锐。
  姚将军心中打算得很好,笑眯眯地蹲下来,说:“等爹爹这次打了胜仗回来,便带你回长安,到时候便去向陛下求个禁军统领的差事,总不至于让女儿饿肚子。”
  “别人都是升职,就你主动往下降,一点也不好,我才不去长安。”
  小姑娘不再听姚将军的话,跑回了帐篷中。
  若是小姑娘随父亲去了长安,她便能看更多话本子,吃到比酥饼更好吃的美味,看见边塞没有的繁华盛世。
  可偏偏,梦境并没有像人期盼的那样发展下去。
  两日后,随着捷报而到的,还有两百将士牺牲的消息。
  战争总有牺牲,可今日军中的哭声如此号啕,将士们仿佛没了支柱,哭得天地都晦暗几分。
  打下寒河岭后,山洪突然爆发,几百轻兵被困山谷,姚将军一个个拉出士兵,帮士兵们逃生,自己却没能出来。
  那一刻,他感知到死亡的来临,想在山壁上给女儿留下几句话,却想起自己一代莽夫,目不识丁,哪会写字?于是他叹息着,划下一笔没有意义的符号,最后也终究被山洪吹散。
  军中一夜之间,挂满了白缟。
  “小公子。”
  有将士站到小公子的帐前,他还记得将军说过这是长安来的贵人,不可怠慢,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小姐平日与您玩得好,您去看看她吧,将军没了,她在这世上没了亲人,难过得紧,您去劝劝吧。”
  ……
  等小公子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哭红了眼睛,她看也不看他,便往外面跑,她要去寒河岭,她没亲眼看见,她才不会相信爹爹会出事。
  他那么厉害,打得西晋节节败退,他还说好了要带她去长安,他怎么会死呢?
  “珞泱。”小公子拉住她,目光深暗地落过来。
  他甚至无法开口劝她什么。
  他们享受着将士们流血牺牲换来的和平,却不知道长安的繁盛是多少将士用生命堆砌起来,留给贵族的一块避风湾。
  治国者,当品民间百态。上位者从来只高高坐着,等待捷报传回长安,却没在意过,那压在捷报之下的沉重。
  小姑娘再也没了之前的温和伶俐,她用力地挣脱自己的手,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们这些王孙贵族怎么会知道至亲分离之痛?若不是卫王非要扩张版图,爹爹怎么会去寒河岭?”
  小公子没有辩解,他沉默了半晌,垂下目光,长长的眼睫微颤,轻声说:“珞泱,别哭了。”
  边塞的情况很快便传到长安。
  卫王确实不太喜欢自己那个早逝皇后生的儿子,但到底也是自己的血脉,便下令将小公子召回。
  姚将军牺牲,将士们士气低哀,若被有心人察觉了太子的身份,难保不会有人借他出气。
  三日后,卫王的召令与前来接人回京的车马一同下来。
  小公子晦暗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帐篷上,他对身侧下属说:“我想带珞泱回长安。”
  下属一惊,立马劝道:“殿下不可,且不说您带一个小姑娘回京会惹出多少非议,便是姚将军的旧部也是定然不会放人的,皇后与公子奇还在虎视眈眈,被他们抓住了错处,您非但护不住珞泱小姐,连自身都难保。”
  闻言后,小公子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天际,半晌,轻轻应了一声。
  他转身进马车的时候,恰好看见小姑娘从帐篷中走出,她一身素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嘲讽的弧度。
  他便从那平静的目光中读出了她的话。
  七年后。
  小公子已经弱冠,成了名誉天下的卫太子琅,卫王替他挑选太子妃,他拒绝了丞相女时,脑海中第一想起珞泱的模样。
  他想,她应当已经长大,却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边塞孤苦,这些年来她又寄人篱下,若是能将她接来长安,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于是他对卫王说:“早年姚将军为国捐躯,留下一个女儿孤苦无依,她性格温和善良,聪慧机敏,早年在边关对儿臣多有照顾,儿臣十分倾慕。”
  卫王本就对自己的嫡长子无甚感情,他宠爱新后,被新后的枕边风吹得认定太子觊觎他的王位,却碍于礼法不能废他,平日又挑不出他的错处,听见他想娶毫无背景的一介孤女,也毫不犹豫地应允了。
  婚书下来的那日,陵琅查阅百书典籍,又向属下细心询问,第一次骑着马,从东市跑到了西市,寻到了罕见的美玉,打造了一对玉佩,一个是他,一个是她。
  在小姑娘入京前,他找人购置了十万嫁妆,赶制了华美的嫁衣,借了皇后的名义,悄悄放去珞泱的住处。
  京中贵妇常攀比嫁妆,她父母不在,无人替她添置,他却不能让人轻看她。
  可新婚的那天,小姑娘藏在被子下偷偷地哭,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身在异乡的孤苦,世家贵族对她的轻蔑。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曾向往过的长安是这样啊。
  陵琅自然察觉到了,似乎一点轻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心口有些闷闷的,小姑娘的眼泪似乎化成了冰针,一根根地刺过来,密密麻麻。
  但卫太子琅向来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他有些无奈地笑笑,点亮了红色的灯烛,替她擦拭眼泪,问她:“嫁给我这样难过吗?”
  一切都仿佛陷入了阴差阳错的死胡同。
  他固执地认为小姑娘恨着他,恨着将她与卫王室绑定的那纸婚书。
  而她也忘记了当年边塞的那个小公子。她以为正如王孙贵族们之间传言的那样,卫王为了打压太子,才将她嫁给他。
  公子奇篡位赐下毒酒的那日,他将小姑娘面前的那杯毒酒一同饮下,忍着巨痛勉力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珞泱,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
  他想,或许一开始便错了,他不该去边塞,不该将她扯入卫王室肮脏的斗争中。
  如果有来世,她一定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一切都有人献上,幸福美满,事事顺遂,平安喜乐。
  而他若有幸再遇见她,她只要对他弯眸笑笑,他便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
  她一直以为那一纸婚书让他身不得已,背负着被摆布的命运。
  却不知那一纸婚书,是他三跪九叩,亲自向陛下求来的。
 
 
第五十四章 (完结)
  梦中的时光流转了十年,而醒来的时候,晨曦还没浮起。
  萧执的目光落在身旁熟睡的少女脸颊上。
  “珞泱。”
  他轻轻唤了一声,不过简短两个字,却承载了比平时更深沉的情愫。
  今日是归宁的日子,天色亮起后,绿枝便来给珞泱梳洗。
  小姑娘今日心情很是愉快,选了一件杏色齐胸襦裙,裙摆渐变为深色胭脂粉,刺绣精巧别致,搭着浅色披帛,俏丽极了。
  用完早膳后,侍从已经将萧执提前准备的礼品搬上单独的马车。
  珞泱拉着萧执,有些担忧地嘱咐道:“母亲她只是看起来严肃,应该不会为难你的,若是为难了,你便顺着她的意思来……”
  唉,毕竟娘亲连爹爹都看不顺眼,她实在很难确保娘亲看萧执能顺眼呀。
  好在是她杞人忧天,回到将军府后,长公主并没有多为难萧执,大将军更是对萧执十分赏识,其乐融融地交谈了一上午。
  珞泱坐在母亲寝房的窗台下品茶,听见长公主问了一句,“婚后他可有欺负你?”
  珞泱坦率摇头,放下茶盏,语气轻快地答道:“萧执好着呢,娘亲无须为我担忧。”
  长公主见女儿神色如常,才放心下来。
  她又提议道:“想来世子府也没其他人,你们不如在将军府多住几日。”
  珞泱点头应下,便向长公主问起了有关三哥的事情。
  既然萧执能查到三哥的真实身份,说明此事还甚有纰漏,若不能完全遮掩住,于谢家终究是一大患。
  长亭内,四下无人,谢玦在萧执的对面落座。
  “池辛已经改换姓名籍贯,送出了长安,他并不知晓自己家与废太子的联系,此事已然无碍。”
  他顿了顿,看着对面清隽的少年,问:“影卫是陛下的一把刀,我以为你对陛下忠心耿耿。”
  “我只对一人忠心耿耿。”萧执倒了一杯石桌上的茶水,水声泠泠,茶盏碰到石面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他目光注视着平静的水面,“你会牵连她。”
  谢玦无奈地轻笑一声,“我未曾想过要复仇,谢家待我如此,我若为一己私欲,将谢家陷入欺君罔上,勾结叛党的境地,才是不仁不义。”
  他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露出其间半角白玉印章,“你帮我一次,我也助你一次,既然你是看在四妹的份上,那我也送四妹一份新婚礼。”
  那是废太子的印信。
  太子旧党表面被清除干净,可多的是暗中隐姓埋名的人,而他们互不知晓彼此的身份,只认东宫印信,以此印信,便可轻易差遣废太子旧部。
  无论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只要萧执懂得稍加利用,这个印信便能成为一件最锋利的武器。
  谢玦离开后,萧执看着桌上的那个木盒,将它轻轻阖上。
  “小七。”他唤了一声,吩咐道:“把这个送去岑治那里。”
  当初岑治为了救出妹妹,转而投靠了萧执,又继续以常王幕僚的身份一直待在常王府。
  而几月前,他向常王献出计谋,使萧成借中秋顺利回了长安,正得常王宠信。
  *
  回将军府的生活很是安逸,海棠园每日都有人打扫,同之前无甚两样。
  初晨,珞泱拿着长剪,折下几枝秋海棠,修剪整齐别致,插在花瓶之中。
  她将花瓶摆在窗前,又取了绿枝新购来的蔻丹,放在桌上,蔻丹颜色微粉,还散发着淡淡清香,盛放在洁白的瓷器之中,很是雅致。
  少女把瓷盒往前推了一些,眨了眨眼睛,与对面少年道:“萧执,我想染指甲。”
  萧执微微低头,摆弄着桌上的蔻丹与布帛,似乎有些懂了染指甲的步骤,便示意少女将手伸过来。
  珞泱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会了吗?要不要我教你一遍。”
  “会了。”萧执微微蹙着眉,似乎对少女不信任她的行为有些许不满。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莹润整齐的指甲上,一只手托着她纤细的手指,另一只手取出一些蔻丹,均匀地覆了一层上去,动作严谨,连一丝都没有涂出指甲外。
  最后取了一条布帛,将少女的手指轻轻裹住,以细丝带系上。
  萧执目光专注,动作细致。薄光洒落过来,映在少年墨色的发丝间,窗边有闪烁的微尘浮起,明亮又朦胧。
  将军府安逸,而外面却风波暗涌。
  几日后,辽地的军银一事被刑部公布出来,常王与吴将军次子勾结,私吞军银,又被牵扯出试图利用皇长孙信物收服废太子旧部之事情,承和帝震怒,褫夺了常王封号,收回爵位,将人流放去了宁坞塔。
  同日,封爵的圣旨也到了萧世子府。
  几日之间局势大变,可大周的朝堂似乎并未因为常王的消失而发生太大变化,甚至因为从太学出来的第一批寒门子弟相继入职而显得更加纷呈。
  今日下了朝后,仍有两位老臣争论不休。
  “正义虽会迟到,却绝不会缺席!我就说那常王是个笑面虎,焉坏焉坏的!”
  “得了吧,你前几日还夸赞常王礼贤下士,要去做他的幕僚。”
  “乱讲,简直胡扯!你前日还买了常王的画要挂在家中正厅!”
  “呸,老贼好生不要脸,你之前还想把自己女儿嫁给常王!”
  “你这老匹夫倒打一耙,你想送你那庶女给常王做妾,逼得那庶女和下人私奔了,真是不要老脸。”
  ……
  而此时长安城的一座山岭之间,阶梯绵延而上,枫叶洒落成一地红海,与林间灌木相掩映,竟也美如幻境。
  萧执与珞泱并肩而行,牵着她的手,慢步拾级而上。
  山林间的风清清凉凉的,夹杂着一缕不知名的花香。
  若有人细细观察,便能发现这座山的另一侧,正是数百年前,卫国的宫殿遗址。
  “萧执,我们为什么要去寻找百年前卫国的宫殿呀?”少女语调清脆地问了一句。
  “去还愿。”少年简短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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