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不断飘过来“严悦滚出M站”、“假名媛好可恶”、“up好可怜”等弹幕,这条视频总算消磨尽了。
总结一下,男人亮出身份证、和严悦的结婚证,以及离婚分居书。控诉严悦骗婚,加入名媛圈,用虚假的身份,雪堆的美好,骗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纯情男人结婚。
婚后花言巧语,让他为严悦家里花钱,买车、买房、还买包。
后来,两人发生龃龉,一言不合,严悦一走了之,还要离婚,请了海圈大状,要求分割财产。
让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纯情老男人,先是受骗,继而伤财,最后失人,现在还要面对强悍的海圈大状,走投无路,无可奈何,只能向公众求助,救救他这个现实男版窦娥。
严悦前夫,林伟,在镜头前涕泗横流,里子面子全然不顾,塑造一个被人欺骗,对抗强权的弱小形象,成功拉高一众吃瓜群众的愤怒值。
短短半个小时,光是严悦手机后台的问候讯息,就已经达到99+了。
宣娆返回主页,发现自己的私信后台,也不断有消息冒出来。
“你知道严悦的真实面孔吗?”
“宣娆,澄清一下吧!和严悦拉开关系。”
“滚吧!姐妹俩一样货色,滚出M站。”
“宣姐,你不会是受人蒙骗吧?”
“宣娆,你也是名媛圈出来的吗?”
“听说,你套路到了海圈男朋友,能不能开班授课?我想虚心学习。”
“能不能给一个名媛班的联系方式?不要多想,我是记者,主要想暗访一下。”
宣娆嘴角扬起,在一些诘难、质问、安慰、担心中,这种画风清奇的,让她忍不住破颜一笑。
这个世界上,多一些脑回路不一样的憨憨,能给生活增添不同的调味剂,使之变得多姿多彩。
沉吟片刻,宣娆潋滟的眸子陡然一闪,手指飞快,开始截图。
下次直播读私信,可以作为现成的材料使用,来一场社死现场。
蓦然,她在视频中,找到了端倪之处。
严悦什么时候主张分割财产?
在分居条款中,写得明明白白,她净身出户。房子、车、学费等作为对方赠予,用还款的方式,慢慢退回。孩子也不需要他过问,也不要求赡养费用。
走得干干净净,简直最佳前任。
最让人觉得嗟叹的,是现有的证据,不足矣送林伟进去。
按理说,林伟应该是欢天喜地地赶紧腾地方,找二婚,怎么会回头反戈一击?
说是对严悦念念不忘?
在刚到海城的那一两个月,以及拿到分居协议书的后几个月,对方毫无动静,可一点都没看出,他有对严悦挽留、不舍的意思。
思绪在脑海中纠缠成一团红线,找不到一个头。
除非,林伟有利可图,背后受人指示,故意发难,将严悦拖下水。
但是,严悦一个美食区的小up,会挡了谁的路,碍着哪位的眼?致使对方用这一套标准的水军流程,攻击构陷她。
思绪越来越混乱,宣娆额头疼,把远忧搁浅一旁,转而解决当下的困难。
在严悦午睡期间,宣娆开始准备一下公关的说辞,得益于原主以前混娱乐圈,和一大群人撕逼的经验,让她可以轻松借鉴。
期间,郝媛和棠棠打来问候电话,前者传递消息,后者摇旗助威。
郝媛:“宣姐,m站有明文规定,如果up主品行不正,身上官司缠身,官方可能会亲自下场,暂封账号。”
宣娆手指飞快,回:“下午就能解决问题,感谢关心。”
棠棠:“姐,我相信悦悦姐,不会那么过分。那个死肥宅一定是乱喷粪,诬陷悦悦姐的。悦悦姐知道了吗?现在情绪如何?让她不要着急,我发了声明,公开力挺悦悦姐。”
宣娆回来一个微笑表情:“发吧!”
时针旋转,冬日的阳光本来就吝啬,等到下午三四点,已然没有了温度,只剩橘红色的微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散落在室内,为房间蒙上一层舒缓。
宣娆刚停手,时间恰当,严悦的门也打开了。
橘红色的光洒在嫩白的指尖,宣娆呷着茶水,对她浅笑:“睡得好吗?”
严悦脸上带着嗜睡之后的慵懒,语调也是黏黏糊糊:“嗯!好像还睡过头了,姐你怎么不叫我?晚上又要失眠了。”
“不会的。”宣娆调侃:“你一沾枕头,保准秒睡。”
严悦的生物钟很准,无论白日是否午睡,多长多久,只要晚上一到时间,瞬间入睡,甚至连半夜宣娆去帮她拉被子,她都丝毫无感。
调笑几句,宣娆说道:“过来坐,有一个小事儿,和你说一下。”
“好!”严悦趿着脱鞋,软乎乎地坐在宣娆对面,一双杏核眸子还存在几分朦胧的睡意。
随着宣娆轻描淡写的讲诉,那双眸子从一开始的无神,到瞬间皱缩、惶恐、惴惴、犹疑、惊讶、豁然开朗,最后翻涌着崇拜的悸动。
一通话说完,宣娆拿起水杯喝水,缓解咽喉的隐隐干涸。
严悦握紧她的手,喟叹着:“姐,你真厉害!”
就如她承诺的那般,一切有她,便会安好。
宣娆撩动纤长的眼睫,笑道:“低调!低调!”
bj时间十八点,大部分人休息的时段,或是放学,或是下班的人,开始自己的悠闲时光。
严悦开启了直播间。
公关的四大条律:第一立即给态度;第二陈述真相,第三亮明结果,第四强调价值观。
开头自然是千篇一律的道歉。
强迫自己无视那些肆意谩骂,站在道德至高点的指责,严悦镇定心神:“很抱歉,占用了大家的公众时间,给大众产生了困扰。对不起!”
而后,严悦将阮莹律师的原版协议书,怼到镜头前。
“这是朝阳律师事务所,阮莹律师经手的协议书原件,本人从未要求过财产分割,并且,林先生的赠予,我也承诺会悉数奉还。”
言至于此,她看向镜头后的宣娆,得到了一个鼓励的浅笑,严悦深深呼出一口气,承认:“我确实进入过名媛圈,用虚假的外壳,和林伟产生了交集。”
将曾经视为耻辱的事儿,赤.裸裸地展示在公众面前,无异于自己动手撕开陈旧的暗伤,让它重新流血、溃烂、化脓。
但是,最终都会愈合的。
“但是,走到婚姻前夕,我曾经明确告知对方我的身份,一个水乡镇里,初中学历,混过名媛圈,带着虚伪面具的女人。”
公关陈述,最好不要夹带个人情绪,会消减公关的效果。但是,严悦此刻眼圈已经泛红,情难自禁,声音哽咽。
“我真的没有想过,靠着欺骗,得到一场朝不保夕的婚姻。”
她将两人的聊天记录展示在公屏上,掀开自己骗子的身份,以及林伟的虚伪险恶。
宣娆在镜头之外,看着严悦,手指攥得发白,可是,却不能上前,给她一个拥抱,低声安慰。
在公告结束之前,一切只能靠她自己,这也是她人生的一道天堑,越过去之后,便会柳暗花明,别有洞天。
严悦眼中噙着泪,努力不让她落下来,翻滚着喉咙,对抗身体的反应。
即便是带着狼狈,忍着泪水,她也完整地讲诉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最后,她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安睡着她人生的一半天际,抬头看向镜头之后,那里站着自己的另一半天际。
“时至今日,我很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一时的侥幸心理,选了一条看似捷径,实则深渊的道路。”严悦背过脸,用手背擦出夺眶而出的眼泪。
“希望我的教训,能给予一些企图想走捷径的小姑娘一些警醒。”
她挺着大肚子,扶着后腰,艰难地对着镜头鞠躬。
“很抱歉,我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不堪的历史。我愧对于大家的喜欢。对不起!”
严悦的情绪已然有些不对了,宣娆骤然关上了直播,抽着纸巾,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帮她擦去眼泪。
悦悦攀着宣娆的手臂,扑倒她的怀里,任由脸上的泪水,恣意地洒在两人的肩头。
“姐,我感觉很对不起,这一些日子以来,真心喜欢我的粉丝们。我不是一个好的up!”
当她们成为了公众人物,言行举止都要忌讳,因为肩头无形承载着责任。
严悦自认为,自己算是偶像失格,榜样崩坏。
宣娆扶着她的后脑,小声安慰:“你能勇敢地站出来,真诚地为曾经的事儿道歉,已经很好了。”
“喜欢你的,不会离开,不喜欢你的,你也留不住。”
“严悦,你今天很勇敢,超乎我的意料。”
肩头啜泣的声音一顿,严悦黏糊着哭腔,说道:“那,今天可以让我吃一根鸭脖吗?”
“……”宣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像表面那么伤心,怔愣几秒之后,她开口无情拒绝:“不行!”
“嗯?”严悦抹眼泪,“我今天都那么惨了,估计“骗子”的标签,一辈子都没法摘掉了,就不能安慰一下吗?”
宣娆揉弄她柔软的头发:“既然摘不掉,就努力提升自己,为自己安上其他的标签,让崭新的标签,盖过曾经的晦暗。小姑娘,加油!”
余晖落尽,霓虹璀璨,围观全程的卢郁之,看着严悦直播间,即便主人已经离开,上面的弹幕依旧没有停止。
只是和一开始咒骂、戾气截然不同,更多的是原谅、鼓励。
卢郁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倏地失笑,原本想献殷勤,却没想到竟然无用武之地。
她们,比自己想象得要强大。
第62章 严悦这件事……
严悦这件事,发生得突然,熄灭得也干脆,到第二天中午,余晖才被胡希羽大小姐垂眸到。
“严悦什么运气?”胡希羽骂道:“我原以为她前夫是条狗,改不掉恶性,但是,没想到竟然连个东西都算不上。都分居了,才反过来咬她一口。煮一点柚子叶,给她去去霉气,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
论如何用棒槌打狗?胡希羽驾轻就熟。
宣娆抚摸着玄墨的小下巴,直把它摸得喵喵叫,还热情地用尾巴蹭她的手掌,像是一滩水一样,恨不得化在她掌心中。
听着胡大小姐喷涌的愤恨,宣娆蓦然有些发笑,确实,她们俩这是什么运气?
遇到的男的,都是极品。
一个为了新欢,对爱慕者赶尽杀绝;一个为了利益,对被家暴的前妻反手一刀。
虽然,看上王乾那个极品是原主眼瞎,但是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忽而让宣娆想到了,胡希羽很久之前的吐槽。
在对方喋喋不休的愤怒之中,宣娆冷不丁地开口问:“胡金主……”
胡希羽闻言,一阵恶寒,语气不善:“这什么称呼,上赶着给人当情儿?喊我希姐。”
宣娆沉吟片刻,若是没记错,她应该比对方大一点。虽然“姐”这个称呼,不一定非要出于年龄,也可以因为尊重开口。
宣娆纠结几秒还是叫不出口,换了一种称呼:“胡老板——”
对方没有挑刺,宣娆逆着毛撸人,诚恳发问:“上次被泼卸妆水的男的……是不是劈腿了?”
兀自记着她第一次和对方讲诉严悦的婚姻之时,对方在唾弃家暴男的同时,还说了一句什么。
——有些男人就像狗一样,家暴和出轨,是他们改不掉的恶性。
家暴对应严悦,那出轨……
宣娆唇角微动,听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又作死地一问:“不会……吧?”
空气凝滞几秒,胡希羽毛都炸了,“管你什么事儿?你又知道了?那群狗男人就是骨子里带着劣根,不,比狗都不如,狗好歹还有一个忠诚可言。就像是嗡嗡乱叫的苍蝇,一生就知道找死……”
一连串炮轰,让宣娆应接不暇,甚至感到耳朵有了负担,在愤怒之中,多少还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自己惹猫主子生气了,还能怎么办?乖乖当一个垃圾桶,等着主子发泄完,再商量割地赔款的相关事宜。
当垃圾桶的过程中,宣娆不禁感叹:她们这是什么运气?
薄情、家暴、出轨,极品男人集齐了,下一步,能不能召唤神龙,实现愿望?
不能召唤,能把那群狗男人塞到炮筒,打到天空,扬了他们的骨灰,给她们助兴吗?
骨瓷杯子里的红茶都变凉了,胡大小姐才偃旗息鼓,霸气地说道:“严悦的那个苍蝇男,我亲手送他进去,保管三年起步,一生污点。”
“敢碰瓷海圈第一律师事务所,多新鲜的事儿啊!阮莹律师都气笑了,还没见过这样愚蠢的人,承诺,一定会满足你一开始没如愿的要求,没有律师费她也愿意出场。”
宣娆指腹摩挲细腻的骨瓷,有一种对方作死,上赶着讨打的好笑感。
如此愚蠢的举动,背后如果有人支持,那不是帮忙,而是暗害了。
看来该是她多想了。
让胡老板转述一下对阮莹律师的感激之情,再软声软语地给猫主子顺毛,她逞一时一快,问错问题的事儿,才算掀过去。
宣娆一手撸猫,一手轻轻把玩骨瓷杯,心头很畅快,严悦以前的暗疾,经过林伟这个倒霉蛋一弄,反而成功地让她变成了一个弱者的形象,更能获得大众同情,完整揭开这个暗疮。
也算是林伟那个家暴男,最后一点用处了。
这道天堑,严悦跨过去了。
宣娆背靠着沙发,左手肆意搭在扶手上,眉眼间带着欣喜,蓦然,右手感到一阵温热,腥骚味也像炸弹爆炸一样,伤及四周。
看着手上黄色的液体,宣娆盯着盘旋在一团尿液中的玄墨,它还特别卖萌地对她喵喵撒娇,没有一点犯错之后的愧疚、胆怯。
凝视它良久,宣娆用湿纸巾揩去手上的犯罪证据,起身抱着猫,准备带它去看看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