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在黄老汉口中娓娓道来。
他家儿子是先天的毛病,整天疯疯癫癫的,靠着他艰难拉扯长大。到了岁数了,他就傻儿子找了一个媳妇。
过门之前,女方也是知道自己儿子情况的,但是为了高价的聘礼,也咬牙嫁过来了。
可是,没想到新娘子是个水性杨花的主儿,嫁过来之后就和同村的男人勾三搭四,不守妇道,最后干脆拿着钱要跟野男人跑。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临走那一晚,竟然被他老汉发现了。
在争执间,那女人意外一头磕到桌子角,没过多久就没气了。
但是,他家的傻儿子认死理,人都死了十几年了,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只要没看住,一准往这跑。
本来照顾一个傻儿子就心力交瘁了,现在又得了癔症,黄老汉说着,眼眶都红了一圈。
这凄惨的模样,让两位看客都不好再问下去了。
艳阳高照,三伏天没有空调,人身上都冒出一层粘腻的汗。
看着老人带着一个昏睡的汉子,行动不便,卢郁之让人帮衬一把,送人回去。
宣娆看着将要离开的身影,对着卢郁之倏地拔高音量:“卢小先生,不介意,晚上我们再走一趟。如果依旧平安无事,你们的工程队就能早日施工了。”
她视力不错,清楚地看清了将要离开的某一个身影,骤然怔了一下。
卢郁之脸上也浮现一丝玩味儿,:“辛苦宣大师了。”
大师?!她嘴角微微一僵。
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太诡异违和了。
刺目的阳光太灼热了,几个人带着一身暑气回到度假屋,宣娆的脸泛着一些红晕。
“宣娆女士这一次出行,有什么收获吗?”炎官笑眯眯,带着皱纹的脸上,隐隐期待。
她热得头脑发昏:“没什么不对劲的,晚上打算再去看看!”
简单寒暄几句,她就上楼,准备洗澡换套干净的衣服,消消暑热。
炎官目送她一会,然后转头对自家侄子,“出去一趟,对宣娆女士的印象有没有改观?”
卢郁之额头冒着一层薄汗,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结,难得嘴角冒出清浅的弧度:“是不是大师,我不确定,但是,她挺聪明的。”
那算是好现象了。
炎官暗暗点头,而后抬眼看了看自家板正的侄子:“郁之啊!我记得你小时候男孩子气十足,现在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
卢郁之拧眉,莫名所以。
炎官嘴角噙着笑意:“大夏天的,呵呵,包得比女孩子还严实。放心,露点肉,没人会扑你的。”
闻言,卢郁之眼眸泛寒,嘴角紧紧抿着。
第9章 山间的日夜温差大……
山间的日夜温差大,白天光着手臂都汗涔涔的,晚上遇到清风却能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宣娆扎着高马尾,一身利落的运动风装扮,眸底一团雾气,轻轻瞥到卢郁之身上。
她很怀疑,这位是不是一套衣服买了七件,一个星期通勤穿。
“宣——大师好了吗?”卢郁之一张冷脸上没有情绪。
语气中却带着揶揄。
宣娆鸦羽般的眼睫微动,嘴角扯出若隐若现的弧度,“走吧!”
晚上天空浓云密布,星辰廖廖,就连月亮也被云层裹挟,时不时冒出一点光。
山间的风骤然变得嚣张,伴着草丛不断聒噪的虫鸣,宣娆突然想起来一句话。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顺着临时小弟手中手电的光束,她看到了那座土房子,眼眸闪过一丝晦暗不明。
杀人放火倒不至于,一些幺蛾子说不定正等着他们。
毕竟算是贵客,她和卢家小少爷被一前一后几个保镖簇拥在周围。
四下静悄悄的,一些窃窃私语,难免会传到她耳中。
“卢先生是怎么想的?竟然找一个小丫头来。”
另一个也压着嗓子,“谁知道呢?说不定人老了,脑子不清楚了,小丫头苏侬软语说几句,就被糊弄了。”
“听说,这个丫头以前还是混娱乐圈的,那个圈子里的人,演戏不就是家常便饭嘛!”
“嗨!不关我们的事儿。那个丫头能有什么本事?估计装神弄鬼地出来走一圈,就差不多行了!”
“大晚上的出来喂蚊子,真是倒血霉了!”
宣娆心里没什么触动,这种带着轻蔑、蠢而不自知的话,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猛然,比他快一步的卢郁之脚步突然停下了。
混乱的光柱散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是,那双清亮的眸子微微一个回眸,带着让人心头一紧的气势。轻飘飘地落在后面,而后就让两个絮叨的人,瞬间没了声音,仿佛连呼气声都不敢吐出来。
“小、小少爷!”一个人嗫嚅着,语气发虚。
另一个连声都不敢出。
行走的队伍暂停了。
眼见着气氛僵持,宣娆说了一句,“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闻言,卢郁之才转过头,快步向前,只是嘴角一直紧紧抿着。
宣娆双手插兜,悠闲地漫步。
“啊!吓死了!”
“闭嘴!别说了,赶紧跟着。”
他们谈论一个过气女明星,没什么,但是,上升到自己老板身上,恰巧还被小老板抓包了,就是老寿星上吊——作死。
两个人快步跟上,祈祷着他们的小老板没有听到全程,或者大人有大量,把这一茬忘了。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儿,让一群人对这座闹鬼的小屋没有一开始那么畏惧了。
没有等老板发话,直接挤进屋子里,用手电将房间内的情况照得清清楚楚。
宣娆再次踏进这座小屋,依旧没有感到任何不对的气息。
窗外虫鸣声不断,屋里灯火通明,一群保镖没有说话,等着唯二的两位发话。
卢郁之精致的凤眸,审视四周,目之所及和白天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地上的脚步痕迹凌乱了一些。
看来还是一系列巧合,以及后续三人成虎弄出的奇葩传言。
卢郁之眼眸闪过不屑,随后凛冽的目光落到宣娆身上。
“宣娆女士您觉得如何?”
他反而期待,这位能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言论来,然后他再用自己信奉了二十多年的科学观和她来一场唇枪舌战。
让他失望了,宣娆微微耸肩,随意说道:“没什么不对!我们回吧!”
卢郁之本欲张口的薄唇,瞬间僵住,眉头打了一个死结。
这位女士不按套路出牌,影响他发挥了。
两个做主的人,一个说回去,另一个没拒绝,一群保镖收了屋里的灯,预备打道回府。
“砰!”在灯光暗淡了一些的瞬间,一阵疾风袭来,槐花木门被重重甩到土墙上。
苍老的房子仿佛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房梁也抖下一层灰。
气氛瞬间从平和拔高到紧张。
说闲话的一位保镖,不由得干咽了一下,问道:“现在……走吗?”
“哈哈哈……嘻嘻嘻……”他的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一切开始走向诡异。
“啊!”两个说闲话的人受不了了,直接拿着电灯,撒命一样跑开。
剩余的保镖立即严阵以待,瞬间背靠背,将宣娆与卢郁之保护在圈子里,一脸严肃地警惕周围的一切。
卢郁之依旧是神情淡定,高声吼着:“装神弄鬼的赶紧滚出来。”
“砰!”手电不知为何突然炸裂,光亮又消失了一分。
众人紧张的神经又绷紧一寸。
宣娆余光扫到卢郁之突然蹲下了,再次起身手里多了一个小东西。
他嗤笑着:“鬼可不会用物理方式对付人。”
“能用石子打碎手电玻璃镜片的,只能是人。”
“无论你是谁,马上滚出来!”他嗓音有些低沉,坚定执着,很能安抚人心。
一群保镖因为他的话,跳动的心脏突然落地了。
“嘻嘻……”一阵尖锐的笑声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心头一紧。
木制的小窗上,突然出现一张殷红的脸,它嘴角大扬,似笑似哭,脸上挂着血泪,挣脱束缚的月光打在他半张脸上。
恍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下一秒,又倏地消失不见。
“鬼啊!”一些承受不住的人,吓得脸色苍白,仓皇出逃。
一些信守职业道德的人,依旧苦苦支撑,用理智战胜生理反应,虚张声势。
“咻!”一声细不可闻的呼啸,划过空气,直直冲着宣娆来。
她耳朵微微一动,微微侧身,顺带拉了一下某人的西装。
“啊!”一声由喉咙深处渗出的低吟叫,下一秒,宣娆就看着西装笔挺的某人,骤然倒在地上。
“少爷!”
“小少爷您怎么了?”
还剩几个忠心耿耿的保镖,见卢郁之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赶紧扶着他查看。
宣娆语速加快,“背上他,赶紧离开!”
卢郁之昏迷不明,宣娆有绝对的领导权。
不过,他们却没能走出屋子。
一阵奇异的香草味悄然爬进逼仄的小屋里,等到宣娆察觉之后,已经来不及提醒了。
几个身形硕大的壮汉,一个个像是被点名一样,纷纷昏迷倒地。
宣娆潋滟的眸子瞬间失去光彩,好似弱柳扶风,盈盈倒在卢郁之的背上。
人声消失,虫鸣越发喧嚣,好不容易出来的明月,又被拉进层层的云雾中,一阵疾风卷积尘埃,可怖瘆人。
不知过了多久。
细微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土屋。
月光终于重新降临大地,清冷的白光照出一张血色的鬼脸,以及地面佝偻的影子。
赤面恶鬼走进屋内,眼睛打量着昏死在地上的几个人,用脚尖踢踢一个保镖的大腿、踩踩另一个保镖的屁股,确定他们全都昏迷之后,才将一双混浊眼,贪婪地放在那张娇艳的小脸上。
他蹲下,好好欣赏那张让他惦记了一下午的小脸。
漂亮!太漂亮了。
十里八村的水灵、鲜嫩的小姑家加起来,都没有她好看。
比当初那个死脑筋的丫头,还要美上一百倍。
喉骨微微耸动,他被烟卷熏黄的指尖微微摩挲,慢慢地凑近那张水灵的小脸。
“啪!”
他的手被人打开,原本昏死在地的娇软美人措不及防地醒了,一双潋滟的眸子像点燃的烟火,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带着得意,像是抓住了心怡猎物的猎人。
他下意识向后趔趄一步,险些摔倒。
明明只是一个身量纤细的幺妹儿,可是那双繁星的眸子盯着他,却让他心跳停了几秒。
“黄伯,大晚上的,您怎么也来了?”宣娆起身,边用手轻拍衣服上的灰尘,边饶有趣味地望着他。
黄老汉又换了那副和善的面孔,“幺妹儿,你没事吧?我家儿子又没了,我来这找找他,没想到一进门就看着你们躺倒一片,都没事吧?”
对于他的话,她丝毫不信。
“黄伯,脸上的颜料还没擦,就拿鬼话糊弄我?”
黄老汉脸上的和善变,变得扭曲了。
既然话已经挑明了,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他脸上露着轻浮的笑,眼皮微塌的眸子中,溢出明晃晃的贪婪。
“幺妹儿,原本老汉只想占点便宜的——”他混浊的眸子中,冒出阴狠:“现在,你的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一步步逼近,宣娆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边,无路可逃。
宣娆面上带着与行为不符的淡然,星芒的眸子看着黄老汉,“既然都落到你手里了,我能关心一下,我的下场吗?”
黄老汉很满意小美人的服从、认命,“等老汉快活以后,就把你埋进那片瓜田里。放心,那里有人陪着你,你不会寂寞的。”
“你不怕因果报应,我变成鬼之后,找你复仇吗?”
黄老汉满不在乎,嘲笑她的天真,“幺妹!这个世道永远是杀人放火金腰带,莫说我不怕,就是你真死了,我也有法子对付。”
“天灵盖打上镇魂钉吗?”宣娆突然问了一句。
伴着这一句话,周遭的气氛骤然改变。
黄老汉猛然后退,不可置信地望着宣娆,仿佛见到猛虎一样。
这一瞬间,他仿佛对持的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久经沙场的嗜血将军。
“看你的表情,应该就是这个法子了。”宣娆双手合了一个太极印,而后缓缓打开,形成一个进攻的手印,“现在换我问你了,你好奇你接下来的下场是什么样吗?”
第10章 夜静得可怕。
……
夜静得可怕。
黄老汉看着对方一个幺妹,在还未熄灭的灯光下,手指灵活地变换着他看不懂的手印,最后化成一朵简约的莲花。
一声短促而猛烈的呵令,微亮的玄光从花瓣的冒出,像是星光划破天际一样,明明美好耀眼,却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他想逃,可是两条腿像灌铅了一样,寸步难行。
光点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被利箭穿透,瞬间耳边听见了雷鸣咆哮。
好似绳索、就如白练,全身都被看不到的东西捆绑着,动弹不得。
“你、你?”黄老汉双目瞪大,面色如土,惊恐地看着在朗月之下,恍若嫡仙的那张娇媚的花颜。
当初的贪婪全消,现在恐惧爬满全身。
而宣娆看着他双手反绑之后,弯腰从地上捡了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