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黑土!我着急着去里斯本求证我的哥哥是不是个混蛋所以只能留你一个人在纽约。我顺便来了趟摩洛哥,帮我老板处理了一位可能正在计划恐怖活动的坏人。怎么处理?那当然是杀了他然后取到他身上的情报,我就不详细说怎么取到情报了——然后世界上另一个角落就会有人根据这些情报阻止一个炸/弹之类的,以前和你去烟平岛的时候我也做过一样的事。杀完人之后我逛了逛丹吉尔的集市,觉得这些工艺品很不错,特别适合放在我们的餐厅里,所以我特意带回来送给你的,你喜欢吗?丹吉尔的建筑和文化都很特别,有机会一起来看看吧。”
总不能这么说。
正当韩愔漫无目的逛着集市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在丹吉尔买的临时号码收到了一张照片。
就像在纽约的时候一样,那是威胁她用的。这次照片上只有项易生一个人,他站在纽约JFK机场的航站楼门口,抬着头看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手边放着他们两人的大行李箱。这样看来威廉的上级可太贴心了,帮她时刻关注男朋友的动向。
韩愔闭了闭眼睛,没有让任何有可能在监视她的人看清她的情绪。
她失去了闲逛的兴致,直接扔掉了这个手机后快速绕着集市走了一圈。也许是被刚刚咖啡厅好看的碗盆影响,韩愔挑中了一对彩色的手绘陶瓷碗。她让商人把东西仔细包好,拎着纸袋子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机场。
*
项易生订完机票就把信息发给了韩小易。他的纽约直飞航班只比韩愔从摩洛哥回国的航班晚到四个多小时,韩愔琢磨了一下,反正她也没有行李,干脆懒得回家了,直接在机场坐着等项易生。
韩愔知道现在她的人生中至少有57401件事情需要决定,但她一件都不愿意想。她坐在接机大厅的角落里大脑放空盯着出口,不过航班降落后她一直没见到项易生的影子,直到身边有人突然拍拍她的肩膀:“小易。”
周围的广播与旅客的声音过于嘈杂,韩愔没听清楚有人喊她,只觉得一个庞然大物一下子钻进了她的大衣里紧紧抱住了她,然后又喊了她一声:“小易......”
韩愔正要反省自己反应迟缓,居然能让他人这样近身——她见到项易生的脸从她的大衣里抬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你来接我啦。”
韩愔看了看接机大厅的出口:“我怎么没见到你出来?”
项易生松开了手坐正了好好说话:“航空公司给我安排了特殊通道。”说完他又开心地指着身后的轮椅,“你看,我现在是残疾人了,你可要照顾我。”
韩愔见到轮椅被吓了一跳,她差点跳了起来,照片上看起来不是没事吗?她紧张道:“你伤到脊椎了?脑震荡?怎么回事?”
“都不是,”项易生严肃地摇了摇头,“比那些都严重。”
韩愔盯着轮椅心脏快要骤停了:“是什么,需要联系专家治疗吗?”
她心里已经打起了鼓——项易生能抱住她,看起来脊柱没有太大的问题;在明亮的机场也没有拒光,也不像有严重的脑震荡。不过项易生为了保护她到底是被那么大的玻璃吊灯砸了一下,要是真的伤到了哪里,不仅徐白玲会杀了她,韩愔也不会原谅自己。
韩愔是见识过真正战场的人。伏特加教过她一招,作为狙击手有些时候可以不用对准敌人的头部或胸口击杀。在面对多人的队伍时,她可以先打掉第一个人的手臂或是大腿,让他在地上痛苦地爬行,等着看不下去的队友从潜伏处前来相救,然后用相同的手法继续将目标从藏身处引出来,以一人之力从心灵与身体上击垮对面的所有人。
韩愔不敢回想,但是在项易生护住她的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些曾经在她的瞄准镜前为了救回战友而丧命的糊涂人。他们从掩护处现身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命运吗?大约是知道的,可就是那一瞬间的冲动让他们的身体战胜了理智,最后连着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可项易生不是战士啊,他明明是那种世界末日来临时第一批坐着私人飞机登上诺亚方舟的人。他生活中的烦恼都是精神层面的——怎么用奥古证明自己?怎么用和劳伦斯的合作帮助更多世界各地的低资源群体接触到更便宜的医疗技术?——可能他现在人生中最大的苦难就是和韩小易一起住在那一百平不到的平安居里。
那他用身体挡住吊灯的时候想过这些吗?韩愔当初给他输血是因为常年伤病,非常了解自己的身体,但他呢?项易生是不是压根没有见识过死亡,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韩愔看着眼前带着笑意的男人,努力否定着脑中一切血腥又悲伤的场景。如果因为她的这些破事而让项易生真的受到了可以避免的伤害,那简直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项易生并不知道她的这些思绪,他看着韩小易紧张的样子开心坏了,心满意足地坐到了轮椅上,捂着胸口夸张地说道:“我的心好痛啊,在我住院的时候居然有人抛下我回国了。我一个人在纽约的医院任人宰割,孤苦伶仃,形单影只,举目无亲,孤掌难鸣,无依无靠,我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项易生只是心情好有了些表演欲,可韩愔听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抓起装着两只陶瓷碗的纸袋子丢到了项易生怀里,然后又气不过的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拉开了轮椅上的安全锁,踢了一脚轮椅左边的轮子,让他坐着滑出去一小段,这才头也不回自顾自冲出接机大厅。
项易生没想到韩小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赶紧站了起来,将纸袋子放在轮椅上追了过去:“小易!对不起啊我开玩笑的。警察找我笔录,结束之后我赶时间,他们就热情地开了警笛送我去机场。轮椅是因为阵仗太大机场强行安排的,我除了背上有点淤青,什么事都没有。”
韩愔转头问道:“真的?”
项易生将她拉回自己身边:“你哭什么,真的没事。”
韩愔一把打掉他的手:“谁哭了?你行李呢?”
“航空公司直接寄回家。对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怎么了?”
项易生故作神秘小声说:“我还寄了别的东西回家。”
韩愔看着项易生一脸藏不住的期待,也不再生气了。她挽住了项易生的手臂叹了口气:“上次你说要着急回家签收东西,结果是一大块黑猪肉,邻居家的狗叫了整整三天啊,整整三天。”
项易生笑道:“这次我保证不是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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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Ch. 57
项易生不骗人,这次真的不是吃的。
当韩愔看到项易生抱进来两只胖猫站在客厅的时候,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傻愣在了边上。一只灰白相间的英国短毛蓝白猫,一只比他更胖的橘猫,一左一右地挂在项易生的两条手臂上。
易生·猫爬架·项看着猫咪傻呵呵地笑道:“这是温郁文图新鲜领养的一对流浪猫。刚刚打完疫苗,连名字都没定。不过才喂了几天,他突然收到了出国进修的通知,满世界找人接手,正好我就要过来了。”
来送猫的是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嘱咐了项易生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留下了几个猫罐头就离开了。项易生把那只白灰相间的猫咪塞到了韩愔怀里:“你起一个名字,我起一个名字。我已经想好了橘猫妹妹的名字,你起哥哥的。”
韩愔看着突然闯入自己家的这两只活物目瞪口呆。那猫真是胖的不行,什么叫才喂了几天?一看就是从出生到现在每三分钟吃一顿正餐的样子,在流浪期间应该也有无数人类精神主人好吃好喝供着他们。
那只英短在韩愔臂弯里一下一下用头撞着她的胸口,她觉得这猫再蹭几下她的身上都能变出一个深坑。她想开口对项易生说点什么,反馈一下这个惊喜,但尝试了几次竟什么都说不出口。过了许久连猫都玩累了,沉沉地昏睡过去,韩愔这才小声问道:“你起了什么名字?”
项易生咧嘴笑道:“我要叫这只无虞。”
韩愔疑惑地啊了一声:“无什么?”
“四方无虞的那个无虞,是太平没有忧虑的意思。住在平安居里的无虞,正好对上了。”
“无虞......”韩愔点点头,“那她一时半会儿可能学不会怎么写自己的名字了。”
项易生被这奇怪的幽默戳中了笑点,乐得不行,竟然认真地问道:“那要不要改得好写一点?”
韩愔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橘猫的肚腩:“改成吃的鱼吧,无鱼。猫咪叫无鱼,希望她猫如其名,以后可以少吃点。”
项易生抱着无鱼很开心,笑着问她道:“你想好了吗,要叫猫哥哥什么?”
韩愔想了想:“就叫他黑土吧。”
这回轮到项易生讶异了:“什么?”
“因为我觉得某人很多时候特别像一只黏人的胖猫,故特赐此名。”韩愔摇了摇那猫,“黑土,可有异议?给你最后一次反对的机会。”
韩愔还象征性地喊了一二三,在座无猫举手反对,黑土这个名字全票通过。黑土在她怀里睡得死沉,全然不知自己刚刚获得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项易生在边上惨兮兮地看着韩小易:“那以后你叫黑土就不是在叫我了。”
韩愔笑了笑:“不然你和他打官司,争一个姓名专利。”
她说着轻轻把黑土放到了沙发上,然后走到了项易生身边:“让我看看你的背。”
项易生嘿嘿笑了两声转移话题:“你先跟我来。”
他把睡着了的无鱼放在黑土身边,拉着韩愔轻手轻脚地出门。项易生走在前面神秘兮兮地下楼,七拐八弯走到了平安居的地下停车场属于他们单元楼的车位。他面前停着一辆白色特斯拉和一辆黑色卡宴,两辆车都是刚出厂的样子,漆面还带着新车特有的干净光泽。
项易生开开心心地从兜里摸出两把车钥匙递给韩愔:“你挑一辆,我开另一辆。”
韩愔觉得自己的大脑被惊喜冲撞得快要爆炸了,她抬头看着项易生愣了一会儿,久久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和送她健身房的那天一样,韩愔现在也能感受到面前的人装着一肚子的快乐与宠爱。在纽约遇到那样不愉快的意外后,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相反他又是养猫又是送车,想用金钱和爱意充满韩小易的全世界。
但是项易生,你的投入韩小易没办法给出金钱上等值的回应,纽约的顶层套房也许住一晚就要花掉韩小易一整年的积蓄。她只是个来大城市打工,运气很好遇到你的普通姑娘啊。
可是对于我来说......韩愔在暗处握紧拳头,看着眼前的两辆新车没有说话。我有能力给你买车,给你买表,送你房子,却没有办法像韩小易一样——
项易生见她迟迟不答,走了几步靠着车门问道:“你不喜欢颜色吗?应该可以找店里换,或者之后可以做贴膜,改成什么颜色都行。”
“你之前的车呢?”韩愔想了想之后问道。
“被厂家召回了,说前轮有什么潜在安全问题,所以我想干脆换新的吧。你喜欢安静,这两款车都不错,特斯拉是电动的,没有一点引擎的声音。这辆黑的没有那么消音,但是相比电车可以跑长途。”项易生扶着车门看了一圈周围的停车场,“差点忘了,我们需要个充电桩,可能要把那边几个车位买下来。”
“是吗?”韩愔象征性地绕着两辆车走了一圈,但她似乎对车完全不感兴趣。她走到项易生身边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突然非常无厘头地问道:“你为什么扶着车门?”
“啊?”项易生松开了手,“没什么。”
“是吗?”韩愔走到他身边,“让我看看你的伤。”
“小易......”项易生有些抗拒,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先选车。”
谁知韩小易非常强势,她将两把车钥匙都塞回了项易生的口袋里,顺势拽住他的手臂冷冷说道:“我们可以现在上楼回家,或者我就在这里把你脱光,项易生你自己选。”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怎么隐藏受伤后的痕迹,那一定是韩愔。她看着项易生一扶车门就发现了端倪,这简直和掩饰枪伤的自己一模一样。她一路一言不发地拉着项易生上楼回家,费力地挪开两只怎么都不肯醒来的胖猫,气哄哄地指了指沙发。
项易生叹了口气,顺从地趴在了沙发上。韩愔小心翼翼地拉起了他的上衣,只见项易生的背上低至竖脊肌,沿着肩胛下肌,上到斜方肌,全都是一片紫红。他的外层皮肤下是整片整片触目惊心的血肿,看不到血色的地方也有数不清的小块青紫色的淤青。韩愔抬起了手却迟迟不敢碰项易生,她觉得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力,项易生背上的整片皮肉都会融化,千吨的血液会像瀑布一样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将她淹没。
她将在他的生命里溺亡。
项易生看不到韩愔的表情,趴在那里满无所谓地说:“你别觉得看上去可怕,我以前打球的时候也经常有这种淤血,连口子都没破几道,红花油推一推,一周就好了。”
项易生轻松地吹着牛,但他突然觉得屋子里有些不寻常的安静。他转过了身坐了起来,只见韩小易捂着嘴看着他的伤口,她眼睛都哭红了,眼泪根本止不住,像流淌的泉水一样从眼底涌了出来。
项易生认识韩小易后从没见过她这样。
韩小易一直是个遇事沉着理智的人,从前他受伤时她当机立断地输了血,在民宿撞见暴力纠纷时她也稳妥地解决了,就连在纽约遇到蒙面人持枪抢劫这种一辈子很难遇到一次的劫难时她都非常冷静,没有哭闹。甚至回国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仿佛这事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她简直是全世界最洒脱的姑娘。项易生唯一一次见她哭还是一起看忠犬八公电影的时候,而且那次还是项易生自己抱着大桶爆米花哭得更久,韩小易在一边看着他咯咯嘲笑。
所以当项易生见到眼前这幕时被韩小易吓了一跳。他赶忙手忙脚乱地胡乱抹掉韩小易脸上的泪水,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安慰道:“真的没事,只是看起来可怕,我整晚都睡着了,醒来之后医院给了麻药,根本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