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倪一直陪伴在徐白玲身边,见她实在疲倦不堪,便劝她道:“白阿姨,医生已经说了,伤口紧急处理得不错,一点事都没有。您赶紧回家睡吧,我在这里陪着就行了。”
徐是白玲进入商界后才加的母亲的姓,意在让她的名字不那么单薄,这世上也就只有从小就这样与她相处的安倪会叫她白阿姨了。徐白玲果断地摇了摇头:“前因后果都找人弄清楚了吗?”
安倪点头:“本来只是和人谈生意的时候有点小纠纷,谁知道出了意外伤了脖子。是跟阿墨一起去的同事送他去的诊所。”
“谈生意的是谁?”
“李星传媒的李老板。不过找事的是一个姓蓝的老板,是城里洪帮的姻亲,所以才有些黑/道的背景。他女儿出了热气球事故,他就去找奥古策划的麻烦了,中间是那个李老板搭的桥。同事和诊所我都打点好了,不会传到媒体那里的。”
徐白玲松了松紧皱的眉头,盘算着如何处理这些垃圾。许久她抬起头来赞许地看着安倪:“成熟了很多,不是以前那个稍不顺心就大哭大闹的小姑娘了。三天之后那个财长府邸上的酒会,你陪阿墨去吧。”
安倪愣了一下,心中一阵欣喜若狂。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她从心口犯上的红晕:“这......邀请函上写的的是您的名字......”
“找人打个招呼就行了。再过几年迟早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公众视野里面出现,现在早点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也好,省得以后我交接困难。”徐白玲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医生说他明后天就能出院,但三天我感觉还是太匆忙了,还是要你帮忙多多照顾他。”
徐白玲看上去真的是累了,她的脸色比躺在病床上的项易生还要差一点。
到了一般人退休的年纪,她却一天比一天要忙,偏偏唯一的儿子与她不亲近,她也清楚的知道原因。
当时为了挽救失了主心骨的项氏,寡妇克夫这样的词又像大刀一样悬在她的头上,她一个人要面对多少风雨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怕殃及儿子的生活,她让项易生用化名入学,从小学开始就把他丢进寄宿学校一直到高中毕业,就连周末都不怎么见面。
项易生很能干,也早已习惯独立自主,高中就自己考了语言申请到了美国的大学,连办签证了都没跟徐白玲说一声,到了上飞机前才通了个电话报备,然后像个脱了线的风筝,影都没有离开了徐白玲。
徐白玲当年是从安倪这里知道他在申请国外大学的,也预感到他要离开,但是她真的鲜少有空,连与项易生谈谈心或者说服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都没有。
徐白玲在国内掌握着好些产业的命脉,却一度连自己儿子在美国的银行卡号都不知道。
徐白玲手下有个很得力的财务主管。那财务主管的孩子在英国定居了,所以她每年都要请一个月的年假,过去给孩子整理家务,做些拿手的腌菜放在冰箱里冻上,家人不在的时候可以直接热了吃。
徐白玲嘴上批评那财务主管离职一个月耽误大事,心里却满满都是羡慕,有段时间这种羡慕达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她等项易生读完了书,私心使用了很多手段阻碍他毕业后在美国的发展。项易生大概不知道,他最开始在纽约尝试的几次创业都是徐白玲派人去搅黄的。
本以为等项易生回国了一切都会变好,他会进入项氏工作,与自己的交流机会也就多了。
谁知道这臭小子像个普普通通忙活创业的年轻人一样——找合伙人,找银行贷款,找融资经理,亲自跑合同做考察。那小公司起步时项易生每周大半时间都在酒席间应酬,让徐白玲很是揪心。
项易生回国之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和徐白玲不亲近。除了偶尔给她发几条报平安的短信,他连生意上的合作方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与项氏有瓜葛的公司,好像生怕从自己母亲这里得到一点点的好处。
第10章 Ch. 10
10. 怎么又是你
惰性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韩愔收到了她答辩通过的邮件,深知对剩下的事无能为力,再加上为项易生输了血,整天都处在一个赖着睡觉,睁眼后意识到没什么事可以做,找东西吃,觉得困再接着睡的死循环里。
她很多年没有这样放肆地休息过了,就连凌翌练习小提琴的恐怖噪音都吵不醒她。
韩愔现在的工作也算是要吃青春饭的,总不能一路打打杀杀到六十岁。所以她闲下来的时候又开始想她回到匹兹堡的生活,就好像这是推动她每天生活的良药。
韩愔来自匹兹堡的卡内基梅隆大学,这里科研环境很好,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可以在学校里继续论文方向的研究。不过韩愔现在很执著地想教书,但也不知道年纪大了之后脾气会不会变得古怪。要是那时候耐心还像做狙击手的时候这么好,韩愔必定教一两门工程院的基础课,会一会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学新生。
课余呢,春秋季的每个周末她都要去看匹兹堡钢人队的橄榄球赛和企鹅队的冰球赛,主场的时候就去体育馆看,客场的时候就去找个酒吧和别的球迷们一起看。
收养她的养父有一票认识几十年老球友都认识韩愔,这些人喜欢比赛那天开着车去场馆外面架起烤架,烤汉堡烤香肠烤牛排喝啤酒,韩愔决定不要脸的每周都跟去白吃白喝。
诶,等等。等她很多年后回去,那些老球友大概也都不在了。
*
姚局在慷慨放了两天的假后准时出现。
屏幕里的他看起来兴奋极了,让他们仔细看任务简报:“这个男人叫皮埃尔·泽里克,我们的调查员已经在海外追踪他很久了。他一直身为比利时财长的幕僚活动,但我们发现他在出差的行程中向不同的恐/怖组织和反政府武装私下售卖各个国家的机密情报。不论立场,谁出钱他就卖给谁,军事的经济的都有。”
沈皓云插话:“我做雇佣兵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人,神出鬼没的。”
姚局摇头:“这次他不神出鬼没了。明天晚上我们的财长会举办一个宴会,请了一些国内的企业家和他私人的朋友。他最近正在和比利时在谈加大进口额,所以也邀请了他们那边的人。比财长当然不亲自过来,但确认的名单里就有泽里克。”
姚局切了一下简报,露出了几张泽里克的偷拍谍照:“跟踪他的调查组报告,他每次交易前后身上都不带东西。但是像他这种人重要信息是不会离身的,所以情报只能藏在他随身的物件里。”
凌翌接话:“眼镜,手表,袖扣,领带夹,皮带这些之前都查了吗?”
姚局摇了摇头:“根本无法接近,只有一次手表用安检的借口检查过排除了。”
“啧啧......”沈皓云做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传闻姚局手下美女如云,各个都明眸皓齿倾国倾城,怎么连个幕僚的皮带的弄不到手?”
凌翌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真恶心。”
“我们尝试过了四波行动,泽里克无动于衷。反正——”姚局一摊手,“我有两张还没有填名字的邀请函。泽里克宴会结束后会立刻去往机场离开,在那之前你们必须要拿到他随身携带的交易资料,然后把他处理掉。老规矩,不能在境内出事,必须是意外。”
姚局说完这些话就挂断了视频,大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场小提琴独奏会。
以前这种时候屏幕上会亮起沈皓云还没打完的游戏残局,或者凌翌看了一半血淋淋的开腹手术视频。不过自从凌翌迷上小提琴后,日日三省为什么以前在这里浪费了那么多大好的学习时间,便霸占着这地方陶冶自己的情操,好像听多了就能拉好小提琴一样。
沈皓云最讨厌这种靡靡之音,一按遥控就把屏幕给关了。屏幕一黑,房间里也是暗的,这三个懒蛋都在等别人去点个光源。
这时刚才一直默默听着的韩愔开口说话了。她这几天比较虚弱,声音非常轻,听上去像是没睡醒:“他既然不沉溺女色,那我们试试另一个选择。”
*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到处都是酒杯碰撞和交际欢笑的声音。
韩愔一身黑白的酒会服务生装扮。她端着托盘游走在宴会的人群中,和所有人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酒会的客人们流水般从她的托盘上拿换香槟,取放食物餐盘,也会偶尔问她托盘上食物的名称,或者让她去取一杯特调的鸡尾酒。
韩愔一直微微低着头谦卑地回答着客人们的问题,其他时间一声不吭地一趟一趟来回后厨。
酒会已经开始一段日子了,韩愔利用着身份便利在这偌大的府邸会客大厅里一圈一圈游荡,尽心完成着她的工作。除了端着一个圆形酒盘,她还能匀出一只手撤换自助餐桌上的甜品和小食,活脱一个职业的五星级酒店服务生。
他们三人交流使用了高质量的肉色入耳骨导耳麦,除非有人要挖进耳朵,不然根本看不出端倪。现在的骨导技术比以前进步太多了,可以让使用者在不论怎样的杂乱环境下都能保证通话质量,就像对方在自己脑子里说话一样。
凌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憋屈:“二楼就位。”
此时沈皓云则一身华服,人模狗样的,手里拿着细长的香槟酒杯,混在了这一片政商界的领军人物中。他作为伪装身份的好手,正假装是被邀请来的青年人创业代表沈皓云,与人交谈如鱼得水,仿佛真的是为宣传奥古而来。
韩愔听到凌翌的声音,并不着急。
她不动声色地端着一些空的酒杯往后厨走去,在水池边放下了托盘。作为一个半低着头的服务生她看上去实在太普通了,不与别人交流,更没有人注意她在做什么。
韩愔避开了他人的目光,很自然地从后厨酒柜架上取了一瓶葡萄酒,像是给房里的客人送客房服务一样往二楼走去。
这片府邸实在是太大了,上下总共三层,还有一层地下室,经常作为此类大型宴会之用,前来的全部百余宾客都能有房间入住。远道而来的客人既可以在酒会前有个地方歇脚,在宴会上要是尽兴了,也可以住一晚再离开。
东道主自然不关心这些过夜的人都在干什么,这只是财长的社交手段罢了。他手下有专门负责这些旁门左道的心腹把宾客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各色的男人女人等候叫号一应俱全,要是熟悉的就直接往房间里送。
此时泽里克正与一个金发欧美面孔的男人在床上缠绵。
那金发男子一只手将泽里克的双手摁过头顶,一只手迅速解开他的皮带扣。他用力一抽,整条皮带顺利地滑了出来,被俯在上的男子团起来握在了手上。
他用皮带摩挲着泽里克的头发,顺着到脸庞,胸前,正要到下面,那金发男子兴致盎然地将手中的皮带甩到地上,开始低下身用嘴去一颗一颗解泽里克的上衣纽扣。
金属的皮带扣与地毯撞击时发出了沉闷的一声,然后整条皮带像一条毒蛇一样弯弯曲曲地躺在了地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白色的床裙底下幽幽地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抓住了皮带的一角,将皮带往床底下一寸一寸拉了进去。
凌翌仰面朝天卡在床底,骂了这个读取器的设计者千遍万遍。这机器竟然只能在与被检测物靠近时才能检测芯片并读取数据,现在的科技都能隔着几千公里黑别人的核弹头了,竟然还有如此差劲的玩意儿。
凌翌憋屈地挤在这里无声地操控着机器,小心翼翼的不让手臂的移动发出声音或碰到上面的床板。
皮带扣里什么都没有。
凌翌正要带有偏见地质疑这个检测器到底管不管用,一件衬衣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然后床板上方传来了淫靡的水声。
凌翌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再次伸手去找衬衫和上面的袖扣。
目标泽里克被摁在床上,他的视线范围内只有这个美艳的金发男子。这男人吻技高超,让泽里克浑身酥软非常受用。倒是那金发男子压在他身上时看到地上的衬衣如长了腿一样在缓缓移位,嘴角露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
检测器对衬衫两边的袖口都没有反应,正当凌翌又在心中起草投诉信时,检测器接触了衬衫上一颗胸口的扣子后灯光一变,表示已经开始自动传送数据。
找到了——凌翌看着变了色的指示灯心中一喜!
楼下穿梭在宴会中的沈皓云从一个对话中迅速脱身,走进角落拿出手机,二楼凌翌在读取的数据正快速传到他的设备上。
“百分之六十九.....七十八......还有三秒,三,二,一。”
随着沈皓云的读数,金发男子俯身接吻时突然将一根细小的针插进了泽里克的侧颈,瞬间泽里克便失去了意识。
凌翌从狭小的床底费力地挪出来后站了起来,他对那金发男子一笑低声说:“不错不错,宝刀未老。”
那男子用流利的法语回答他:“要不是你没魅力会来找我吗?真是废物。”他说着取下自己耳朵里的耳麦还给了凌翌。
凌翌收下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他。金发男子笑了笑:“韩还好吗?替我向她问好。”
凌翌收拾了一下衣服和装备低声道:“她就在门口,你不如自己去。”
金发男子挑了挑眉:“我要拔针了,你得走了。”
凌翌哪用他提醒,带着他的小包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窜了出去。
泽里克的客房门口站着一个看着得有三百斤两米高,一身精壮肌肉的男人。泽里克跨国前来只带安保一人,那这人的能力不可小觑。
不过保镖护卫这类工作,看似薪酬优越,但是和机长很像,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是无聊的。剩下百分之一的时候最怕什么,怕变数。
韩愔双手捧着红酒来到房门前,抬起头来恭敬地对那人道:“您点的红酒到了。”
那人都没有正眼瞧他,也不低头,挥手表示没这回事,让她赶紧滚。
韩愔面色大改,脸上堆满了委屈,哪里还有刚刚那谦卑恭敬的样子:“您什么意思嘛,这酒都开瓶了,我要向我们经理交差的。”
她说着竟要去敲他身后那道门。
泽里克的护卫队长被这个无理的服务生弄得厌烦,但他不会中文,所以开始用荷兰语混着英语尝试着跟她交流。
“什么鸟语,听不懂。”韩愔冲他无理地说道,“我!”她指指自己,再指指红酒,“红酒,”她最后再指了指门。
韩愔听不太懂荷兰语是真的,只能听个大概意思,她只是默默感慨这保镖也太迟钝了,都有人要擅闯房间了他居然还不采取行动。
不过这个护卫队长犯了这行男人们的通病,韩愔的体格相比这他自己魁梧的身躯实在太不起眼了,不值得被视作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