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愔看了看那帽子上黄色的企鹅嘴巴笑了笑,她取钱递给老板:“谢谢。”
老板也笑着摆摆手:“让你同行的朋友也都来我的店里转转,我这里的价格比到时候去船上买便宜一半。”
“我没有同行的朋友。”韩愔抱起了买好的东西对老板道,“但我走之前一定也来这里买纪念品。”
那老板听说她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旅行又感叹了几句,不过他一直在和韩愔强调这些南极游轮都是之前的探险船改造的,非常安全,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
韩愔很感谢他的热情,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在老板的目送中离开了这间店面。
走到街上时天色和刚才一样阴沉,空气中带着一丝大海的咸腥气,但因为气温很低,这样的味道并不重,刚刚好能让人感受到身边的大海,同时不会厌烦。
韩愔准备回旅馆,才在街道上惬意地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身后有不寻常的注视。她转身往后一看,可目光所及之处却只有和她一样裹着大衣的游客们和远处港口的破旧渔船。
“别想太多了。”韩愔小声对自己说。
她回到了小旅馆放下了新买的装备,旅馆老板非常热情,说可以免费带所有住客去乌斯怀亚一日游,然后起哄着让大家都一起上车出发。
韩愔也被拉着一起去了,她挂上相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跟在队伍最后。她很喜欢海边一间据说已经开了一百多年的咖啡馆,店主是个老爷爷,就住在店里。他做了几十年咖啡生意依旧没学会拉花,卡布奇诺上画着一个非常难看的笑脸,但韩愔却觉得可爱,好久都没舍得喝掉咖啡上的奶泡。
中午打卡了一家当地著名的杏仁羊角包后,韩愔便也跟着去了一个叫火地岛国家公园的地方。这里汇集了湖,海,木道,雪山与雾气,宛如人间仙境。园里还有号称世界尽头的火车,火车冒着蒸汽慢悠悠地前行,仿佛带着游客们驶往纳尼亚传奇里的魔法世界。
离开火地岛之前,旅馆老板激动地带着大家去了一个他口中乌斯怀亚最最最重要的景点,那是一栋湖边小屋,也是世界最南端的邮局。
如果从这里寄出明信片,那这就是一份来自世界尽头的问候,谁能抵得住这样的浪漫呢。
与韩愔同行的几位游客们一拥而入冲进了小邮局,兴高采烈地挑选起了明信片和邮票。韩愔没有去,她站在一旁拍下这座邮局与它边上歪歪扭扭的铁轨,画面还挺文艺,再锻炼几次,她拍风景照的技术一定能超越她偷拍情报的技术,成功记录下南极的企鹅啦。
不过突然韩愔双臂一痛,她发现刚刚那位旅馆老板正拍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不去寄明信片?多难得的机会。”
韩愔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以寄的人。”
“怎么可能!”这位老大爷一脸惊讶,他不由分说推着韩愔进了邮局,“多看看嘛,这些风景照那么美,你不想和朋友分享吗?”
这位旅店老板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想要让世界知道乌斯怀亚的心,他盛情难却,韩愔便当是感谢他这一天的导游,在这间小邮局买了一张明信片。
在下笔的时候,韩愔思来想去,写下了伏特加在阿拉斯加的住址。
她能活到现在,这酒鬼的教导少说也有四成功劳。韩愔没有署名,也没有汇报近况,只是简单地感谢他两句,再和他保证之后会给他寄两箱伏特加。
把明信片投入邮筒的时候韩愔突然觉得,从南极圈附近的乌斯怀亚寄一张卡片到北极圈附近的阿拉斯加是件有意思的大事,要是能有个人分享她这无聊的灵感就好了。
*
很快就到了开船的那天,天气很好,一路都很顺利,冲锋艇一趟一趟的把游客从码头运上游轮。
韩愔要上的这条船叫银海探险号,不过船上早就已经不是当年艰苦探险的破旧样子,探险船被打造成了与国际游轮业接轨的奢华度假风格,也配有素质很高的服务生。船上的自助餐厅二十四小时开放,各种酒水也能直接叫到房间里。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私密的开放阳台,和房间由玻璃推拉门分隔。如果游客晕船不能上岛,游轮停靠期间还能坐在阳台上吹着极地的凉风,端着酒杯远观冰川的美景。
游轮上只有双人间和三人间,韩愔本也不介意和陌生人住,但买票时她多问了几句,便买了三个人的船票成功得到了一个可以自己一个人独住的的巨大三人间。房间里一切用品都是三份,连欢迎登船的水果和点心都放了三大盘。
韩愔心情不错,这是她第一次用金钱买到了快乐。
启航的第一天没有什么活动,还没开船甲板上就到处都挤满了新鲜感达到了顶峰的游客们。韩愔去绕了一圈,相机都差点被挤进水里,于是直接回了房间。游轮广播提示今晚有船长的欢迎晚会和船员们的踢踏舞表演,欢迎大家盛装出席。韩愔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抱着第二盘水果倒在了床上。
果糖果然能使人慵懒,再加上这几天住在潮湿的岸边没有休息好,没一会儿韩愔就闻着被子上淡淡的花香味睡着了。房里的蜡烛香氛应该也有助眠的功效,这次韩愔睡得很沉,本以为能舒舒服服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早餐,没想到一阵敲门声把她吵醒了。
韩愔第一反应是有人喊她去听船长讲话了,上船取房卡的时候就有船员提醒过她,第一天会有安全讲座,要求全体乘客必须到场,正好游轮的工作人员可以在这段时间进房间收走果盘和垃圾。
韩愔不情不愿地慢慢挪到门口,她一手拿起自己的外套,一手抓紧时间再塞了一块甜瓜在嘴里。敲门声一直没停,韩愔对外面用英语喊了一句敲门声这才停了下来。
“比狙击手训练的出勤还要严格。”韩愔嘟囔了一句,套好了大衣去开门,“我还有一份水果没有动,可以麻烦你不要收走吗——”
韩愔解锁开后拉开了房门,她心系果盘,正转身想指给服务员看,突然毫无防备地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韩愔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推开对方,但那人竟用了十成的力气将她紧紧禁锢在了自己的拥抱里,那瞬间韩愔竟然一动都动不了。
又或者,她的大脑感知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没有让她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对方的举动。
他的呼吸还带着些外面大海的味道:“韩小易,你也太能跑了。”
他在韩愔的肩头蹭了蹭:“我差点又找不到你了。”
他渐渐暖和了起来,呼气吹在韩愔的颈侧,让她心里酥软异常。上次在山顶的医院外与他相拥时,韩愔体内至少有十几种药物同时作用,神智只有小半是清醒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记忆深处的梦境。
而这次不一样了。
韩愔现在非常清醒,她能清楚明白的从他的声音,他怀抱的温度和他身上的味道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在这艘前往南极的游轮上,抱着这个追着她来到世界尽头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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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Ch. 102
102. 普普通通的退休生活
韩愔终究还是贪心了。
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靠在项易生的怀里,由着他紧紧抱着自己。这样的亲密持续了几分钟,项易生才慢慢松开自己的双臂,他小心翼翼地搭着韩愔的肩膀让她站立在自己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
自从上次见面过去了约莫半个多月的时间,韩愔看起来健康了许多,之前脸上那份可怕的苍白已经褪去一些,船上暖气很足,她的双颊看起来红扑扑的,气色很好。
项易生从刚才的激动中缓了过来,他拉住韩愔的手臂,在这样激动的相遇瞬间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迷路了!”
韩愔愣了一下:“......?”
项易生解释道:“那天......其实第一时间我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去现场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真的杀了一个孩子。”他拧起了眉头,“但我想得太简单了,望远镜里看到的地方实际要去还是有点困难,我迷路了,找了一个多小时。”
韩愔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问道:“然后呢?”
项易生抓了一把头发:“根本什么都没有。”他有些无奈地笑道,“怪我,我居然有一瞬间相信你真的......”
他大概真是被那安全屋惊到了,怎么会失去了这点基本的坚定与信任呢。
项易生说着便想再次与她相拥。韩愔完全呆住了,不过她突然想到什么冷静地推开他:“你来这里的事情你的未婚妻知道吗?”
项易生一愣:“啊?”
韩愔心里一沉,她把项易生的手臂推开,然后作势就要将他关在门外。项易生赶紧拉住她:“你在说什么?”
韩愔露出了疲倦的表情:“你不是会犯错的人,回去陪安倪吧。”
“谁?——你先听我说我!”项易生第一次那样强硬地喊住她,用力一拉让韩愔回到了自己身前,“我承认,我确实需要时间思考,也需要和你好好谈谈,所以我打算回酒店带上药去找你,毕竟医嘱是早晚换药。”
“没有你的药我也活下来了。”韩愔顶嘴。
“我道歉,”项易生接着说道,“你生着病,我应该立刻回去照顾你。可那天我拿了药,酒店突发什么纵火案,把一段时间内进出的人全部隔离起来调查——”
“纵火案?”
项易生露出一个小倒霉蛋的表情:“是啊,警察说那天我进酒店之后十分钟就有人在我去的楼层纵火,留我一直审到第二天。他们说我作案时间吻合,身上揣着那么多现金,还抱着外伤药,怎么都像嫌疑犯。”
韩愔看着他一脸无辜,想象了一下他身揣巨款被警方怀疑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他小时候喝墨水的事,暗暗笑了笑。她听着项易生继续说道:“第二天我联系了律师脱身,找到胖子面馆,按原路找到公寓楼,可你不在家。我以为你出门了,就在一楼的沙发上坐着等你回来,谁知道一整天都没等到你。”
听到这里,韩愔心中一动。
她离开安全屋时曾幻想过项易生就坐在那里等她。原来他真的......
项易生一脸懊恼地叹了口气:“也是怪我没经验,以为不会和你分开,竟没有提前留个你的号码。等你的那天晚上,徐老师的助理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急性心肌炎倒下了,包机已经备好,让我立刻回去。我实在找不到你,只能麻烦当地的司机帮忙留意,然后给酒店和胖子面馆留了我的联系方式。我告诉他们如果你露面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果你不愿意留下联系方式那就给你留句话,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韩愔觉得心脏里升起一阵酥麻的感觉——他在说什么,很快就回来找她?
韩愔的理性控制着她的表情,让她强装冷静地问了一句,“徐老师......徐董事长还好吗?”
“噢!”项易生一摆手,“她好得很,活蹦乱跳的,每天都带着两只猫出去晨跑。她是怕我不回去,所以让助理撒的谎。真正急性心肌炎的是安倪的爸爸,他没能挺过来,上周过世了。”
韩愔张了张嘴巴,第一时间没能说出什么安慰他的话。倒是项易生接着道:“我们两家是世交,在危机中都互相帮助过,所以我帮他们操办了葬礼,在葬礼上和安倪有些交集,但也仅此而已。”
项易生顿了顿,继续说道:“等等,你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网上好像都传疯了。”韩愔闷闷地说道,“你和安倪订婚了,好像有照片,还有好多版本的求爱故事。”
项易生果断地摇摇头:“绝对不可能,我们有法务和公共关系团队监控谣言,而且葬礼上根本没有外人。”
韩愔皱了皱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项易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赶着尾巴上了船,给了前台两百美金,让他查了查你的名字,然后就找到了这间房——”
“不,我的意思是,”韩愔打断了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艘船上?你怎么知道我在乌斯怀亚?”
项易生看上去比韩愔还疑惑:“不是你前两天发邮件给我的吗?我还以为你收到了我留的口信,你说想见我一面,让我务必到阿根廷乌斯怀亚出发的银海号南极游轮上来找你。”
韩愔:“............?”
看着韩愔的样子,项易生也意识到了问题,他拿出了手机找邮件给她看。船上的网络很差,邮件附带的图片加载了很久才一截一截显示了出来。
就像项易生说的一样,除了一行关于游轮的话,附件是一串韩愔从里斯本飞到乌斯怀亚的联程机票,落款是“想见你的汉娜”。
这是她在里斯本民宿打印过的东西。
韩愔轻声说道:“叶源。”
项易生不解:“谁?”
这时走廊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愔立刻拉着项易生进了房间,不过还是慢了一步,就在进门的一霎项易生被人紧紧抵住,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左一右钳住了他的双臂,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把他拖进了韩愔的房间里。
叶源就跟在那两个男人后面,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男人,总共四个人。叶源双臂抱胸笑眯眯地看着韩愔:“我跟你说过,我们有缘还会再见的。”
在他和韩愔问好的短短几秒钟,那两个近两米高的壮汉已经用胶带把项易生的嘴巴贴上,然后将他双手绑在身后扔在在房间的一张椅子上。
韩愔不动声色地看着叶源,一言不发。叶源看了看房间里另外一把空椅子给韩愔使了个眼色,韩愔很自觉地坐下,那两个男人立刻上前用胶带粗蛮地把她的双手也绑在了身后,他们正要把她的嘴也封起来,被叶源抬手制止了。
叶源笑着看韩愔说道: “汉娜,你看上去并不吃惊。”
这样的事情,韩愔当然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淡淡答道:“你制造了太多的巧合,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魅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