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不再规劝,“你情爱之事,爱如何胡闹就如何胡闹,可是在和功课可不能落下,你身负苗族未来。”
丹栀不喜欢这种“天降大任”,神色不愉,“大巫,能力越大,地位越高,我这都被人扔进云江中,也是命大,顺着江水来了碧落水中,被他捡了过去!”
大巫听言,脸色也冷了。“这事儿宫中皇族是要给个交代!”
“后日记得去雷公山。”大巫说完,就拄着拐杖离开了。
大巫身形健硕,为了匹配年纪,总喜欢拄着拐杖。
出了门,走了许久,大巫抬头看了看星空,人还是那个人,却也不是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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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丹栀还没睡醒,就听到门外声势浩大。
丹栀被吵醒了,睁开惺忪睡眼,脾气有些大。
“外头干嘛呢,吵吵嚷嚷的!”
昨日丹栀怎么央求,沈玉宸就是不应,死活不愉丹栀同榻。
丹栀因着沈玉宸这性子,气得整晚没睡好。
拿着他的笔墨,在他脸上画了花脸,心情大好,回去才睡了。
待得她呼吸稳定,宿在地上的男子睁开眼睛,眼神奇亮无比。
“公主殿下,女王王夫来了。”
秀芝敲了敲门,在门外说道。
丹栀直眉瞪眼,出了神,挠了挠后脑勺,“我知道了,待我二人收拾一番!”
二人收拾利索,沈玉宸开了门。
南蛮除非重大节日庆典祭祀天神,君臣民之间,鲜少行跪拜礼,若行跪礼,多是犯了大错。
沈玉宸作揖,礼节上倒是周道符合南蛮礼仪规范。
女王看了沈玉宸,神态之中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尤其是想到,昨日大巫去见了她,跟她说的话。
“公主殿下执意要和那汉家子成亲!”
女王压抑心中对沈玉宸的偏见,对其视若不见。不过毕竟是身居高位,女王鲜少会为了谁去克制情绪,王夫虽然不喜沈玉宸,但是好歹是混后宫的,表情管理能力还是不错,视若不见得比女王要高明。
丹栀挽住沈玉宸胳膊,“母亲,我好喜欢玉宸的呢!”
女王见女儿并不给她面子,直接就挑明了。
眼神晦涩,阴阳怪气道,眉梢之间尽显嘲笑之意,“若是喜欢就娶了,做个夫侍。”
夫侍,类似于侍妾。
沈玉宸听到女王的话心中冷笑。
“我不,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不可能!”
女王冷言拒绝,不留一丝余地。
“那我就不做这南蛮公主了!”
“你……你,你这个逆女!”
女王被丹栀气的火冒三丈,心中的火,直上白皙的脸上,女王虽然已是中年,皮肤倒是白皙,纵然忧心南蛮国事,脸上有了些皱纹,也难掩其风韵。此时她的面皮都泛红。
丹栀淡定地开门,“天色已晚,女王政务繁忙,寒舍简陋狭窄,不留女王客居了。”女王被自己一直乖顺的女儿下了逐客令。
此时正值正午,哪里来的天色已晚。
沈玉宸知道丹栀这是在护着他,心中窃窃欢喜。
面子上自是挂不住。
一手指着丹栀,“呵呵!你真长本事了!”
丹栀面色冷淡,女王见其死性不改。
“哼!”地一声,甩手离开,走时大力甩了一下门。
王夫想要安慰女儿,丹栀对其不冷不热,王夫心中很受伤,“栀子,你有事跟阿爹说说!”
丹栀不咸不淡地说着,“我一切都好。”
三人坐在简陋的小屋中,盛灿烂看着家徒四壁,心中酸涩,张了张嘴,嘴唇蠕动,但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主动依偎在那男子身边,尽显小男儿姿态,他这心就不是滋味。
晌午,秀芝准备了膳食,三人相顾无言,吃了饭后。
王夫走了。
走之前,王夫偷偷寻了沈玉宸。
“沈小兄弟,救了我们南蛮公主,我们王室很是感激!”
这话一出,沈玉宸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明珠的爹爹看不上他。
“无碍!”沈玉宸也没有讨好的心思,却也不失礼数。
王夫抿了抿嘴,“不知你可跟我说说当时情形。”
沈玉宸看着眼前瘦弱的男子,杨柳风姿,他在南蛮数年,已经习惯了这儿的风俗。却还是有些不习惯。
看着盛灿烂拳拳之心,亦是慨叹盛灿烂的慈父之心。
“当日,天气灰暗,我在云江支流碧落水捡到了她……”
沈玉宸不带感情的叙述着,盛灿烂听着他平铺直叙却已潸然泪下。
“谢谢你。”听完了,盛灿烂带着哭腔说道。
“公主,你不必为我这样子。”
待得所有人都走了,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丹栀摇了摇头,“不,不是我要为你这样子,而是我要为我这样子,我争取的是我的幸福,与你无关!”
沈玉宸听到丹栀的话,心中撼动,他喜欢的姑娘,直率勇敢,明朗纯粹。
看着她黛眉丹唇,盈盈凤眸,他在眼中一次次描绘着她的容貌,越品越甜。一股子奇怪的力量在他的身体游荡着。
可是看着她热烈单纯的眸子,他生不出半点非分之想。
丹栀笑了笑,弹了沈玉宸一个脑瓜,“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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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穿衣树下,丹栀坐在蒲团上,正襟危坐,身前是一长形汉白玉垒的书桌。
大巫姗姗来迟。
“今日讲述蛊虫咒。”
雷公山玉兰、杜鹃等树丛生,暮春初夏,娇媚的花儿次第花开,花香阵阵,山间云雾缭绕,空气湿润,温度不高,古老的大树上覆盖层层黑色的毛,好似古树自己给自己编织了寒冬衣服一般。丹栀喜温润,故而欢喜来这穿衣树间学习。
山中有群猴栖穴,群猴游走山间,幽幽雷公山,猴啼鸣的声音如同洪水一般,惊涛骇浪,在山谷之中震荡,呼啸山林。
丹栀被这些猴子的声音弄得烦不胜烦,加之植物本性,她不喜欢那些虫子,看着就觉得浑身颤栗,毛骨悚然。
大巫知其心思不在课上,却不说话,按部就班地授课。
好歹撑到了下课。
这么连着上了七天蛊虫咒课,丹栀七日没怎么吃饭。
纵然沈玉宸变着方给丹栀做吃食。
“玉宸,你是不知道那蛊虫多恶心人!又白又胖,在那蠕动!我看着就觉得它们要把我整个人都啃食了!”
沈玉宸倒是还好,没那么怕虫子,不过也是奇怪,“你可是苗女呀,怕虫子也太可乐了吧!”
丹栀听到她这话,不开心了,轻轻地打了沈玉宸一下,“你们中原对我苗族又何偏见?”
沈玉宸掩口而笑。
丹栀更是不满,“喂喂喂!”
“没有,我们中原最广为流传的便是负心郎和痴心苗女的故事,大抵是苗女和汉家儿郎恋爱,但是汉儿郎家人或者是自身不愿意娶苗女,苗女便下了蛊虫,有同心蛊,有情蛊……左不过是不爱了便去死的路子。”
丹栀笑了笑,“你若不爱我,我定是要你死的!不过我却不愿意用蛊虫,那玩意恶心。”
沈玉宸又笑了,此番倒是真心实意。
丹栀耸了耸肩膀,一副散漫不在意的模样,“不过这些蛊虫确实有哪些作用,不过我南蛮虽然不轻男,但是到底以女为尊,毕竟不论王族还是巫族的诸多传承都限制了性别,只有女子方可传承,女子个顶个的高傲骄矜,哪里会为了个男子面目全非。所以你说的苗女定不是我一族的。”
丹栀这么说着,但是日后却打脸了,她不也为了个男子洗手作羹汤,勤俭持家成了个黄脸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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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栀殿下被一汉家寒门子弟迷了眼睛,这件事的流言蜚语在整个南蛮传了起来,一时之流言甚嚣尘上。
王族几个公主殿下,都想看白栀的笑话。
几位殿下多番打听之下,得了她的日程,一番精心设计,但却好巧不巧,一次未曾碰到。
丹栀看着这群贵女,觉得她们是个顶个的闲。
穿衣树下,蛊虫游走,丹栀耐着烦闷,运用所学,迅速将蛊虫尽数装入各个竹筒之内,
然后分门别类贴好了标签。
大巫一直藏在树上,浓密的树叶之间,暗中窥伺,丹栀速度极快,这倒是令大巫意想不到。
大巫从树上飞身而下,丹栀看着大巫。
一脸嫌恶地将竹筒给了大巫。
大巫打开竹筒,细细检查。
丹栀别过头,看着远处风景。
“你学的不错,只是我苗族之女,岂能反感蛊虫,你便日日携带身边吧!”
丹栀对蛊虫不加掩饰的厌恶,大巫自是看在眼里。
虽然她学习成果不错,但是这态度不够端正,起了惩罚之心。
丹栀皱眉,“不!”
大巫未曾想过她能拒绝的如此毅然决然。
丹栀性情大变,大巫看在眼里,以前的白栀圣女,绵软娇弱,对于长辈的话素来顺从。
“随便你。”
丹栀还是带着一篮子蛊虫回去了。
沈玉宸打开篮子,看到排列整齐的竹筒,刚想打开,不过看了竹筒上的标签,又放了回去。
丹栀见此,噗嗤一笑,“你不是不怕虫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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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女王王夫接踵而来要丹栀回去,但都是铩羽而归。
丹栀态度很强硬——她要沈玉宸做他的驸马,只有沈玉宸回去,她才回宫。
虽然丹栀自幼成长于巫殿,受大巫教导,但性子一直绵软端庄,行为举止也都是符合王族规范,一年见得零星数次,更是弥足珍贵,一家三口都很珍惜这半月时光,往常小公主都是承欢膝下讨父母欢心。
女王王夫也松了口,让二人先住进王宫。
丹栀不依不挠,“不,我不要你们考察他!我这一生认定他了!”
沈玉宸感动丹栀所作所为,正准开口。
“莫不是因为他救了你一命,你就忘了你的身份了!”女王冷脸,厉声说道。
丹栀笑了笑,“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但是我要嫁给他,只是因为他就是他,若偏生要给个理由,那就是一见钟情吧!”
“呵,这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性情大变?”女王受不了她寄予厚望最爱的女儿为了个陌生的男人如此顶撞她!
“你现在是南蛮的公主,苗族的圣女;未来南蛮的的皇女,待得孤王死了,你要继任女王,担得起南蛮兴衰,于苗族而言,大巫退位,你要做大巫,传承苗族巫术!竟然行事如此诡异不知礼数!”
“他不过是个寄我族篱下的一个汉人男子,孤王已经给了他机会!”
丹栀还准备说话,被沈玉宸拦住了。
沈玉宸朝着女王作揖,“玉宸愿入南蛮宫。”
丹栀舍不得沈玉宸受委屈,在她固有意识中,沈玉宸是天上明日、风光霁月,受不得委屈,或者说——她看不惯除了她以外的人给他委屈。
丹栀不甘,愤愤地看着女王,最终也给了沈玉宸面子,对南蛮王室妥协了,“女王陛下,既然已经下了指令,女儿也领命了,您和父亲早日回宫歇息吧!”
女王负气甩袖而走,王夫看着女儿,欲言又止,心中瞻顾,丹栀视若无睹,王夫跺脚离开。
南蛮所有的人,从上到下,对于他们的白栀殿下性情大变一事都颇为意外。
有了折腾人的叛逆女儿,王夫也没心思跟女王闹夫妻之间的小矛盾,小别扭了。
“你说,栀子这是怎么了?”王夫在宫中踱来踱去,问着身边侍奉的男侍。
男侍忧心安慰,却不知该如何说,“公主殿下,许是历经生死,性子才变了吧!”
王夫想到之前属下报告,白栀所经历的一切,想到女儿在冰冷彻骨的云江水飘荡,慈父心就生疼,“罢了,这孩子也苦了!自幼不在父母身边,乖巧懂事的,折腾一下也好!”
因着丹栀性情变得干脆彻底,坊间传言的,丹栀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
女王早朝,丞相上奏此事。丞相素知白栀殿下得宠,本来已经做好被女王斥责的心理准备了,不曾想,女王竟然没有呵斥,反而愣了神。
下了朝,白倾师去寻了大巫。
“女王陛下!”大巫礼貌性示意。
女王作揖,“倾师心有疑惑,还望老师解答!”
大巫怔愣,白倾师是女王闺名,这三个字啊,自从女王继位,就没有人唤了。
“倾师,你说吧!”大巫看着已至中年的昔日徒儿,心中也不免感伤,她的这个徒儿也是有灵根的,但是身为皇家女,便是有了诸多限制,她的半生都奉献给了南蛮。
如今南蛮政治清明,百姓富裕,她功不可没。
女王听到大巫唤她名讳,泪眼不止,许久,情绪平静了下来,她粗犷地擦了眼泪。
“我家栀子,我……我怀疑她是被夺舍或者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体!”
大巫摇了摇头。
“她就是她!”
女王不可置信,“可是她近来行事太过乖张。”
“自我知栀子还活着的消息那日,秀灵就事无巨细地跟我说了前因后果。当日晚上
我就开坛设香了!仙子说了白栀殿下本就是白栀殿下无疑。”
女王听言,心中犹疑落了下来,但是更是落寞。
验证了丹栀身份,确定了白栀还是白栀,女王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郁闷至极。
大巫拍了拍昔日弟子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你很累,但是这是你的选择,你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