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听了,心里面想了一下,或许是后宫女人多疑,嘴里答到:“奴才这就回去严查,如有那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奴才写在本子上呈交给皇上。”
三个人一块退出御书房,在路上走的时候李煦忍不住问:“娘娘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咱们交上的钱数目不对?”
“可能就是这个意思。”曹寅低头想了想,交上来的确实少了。
“这怎么可能?有账本为证。”
在一边的孙文成忍不住说了一句:“账本也能做假呢,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怀疑哪个环节?让咱们去查咱们要从哪里查?”
曹寅这会儿也后悔,不如刚才多问几句了。这个差事还不能抱怨,谁让银子确实经了织造府衙门一手呢。他转头看向李煦:“王贵人在宫里不是颇受宠吗?请她替咱们问问娘娘,看娘娘那边怎么说?”
李煦答应了一声,回头就打算去给娘娘递信。
曹寅来到京城,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给女儿准备嫁妆,来年之后将女儿送到京城备嫁。他回到家,他那不满十岁的儿子曹颙在门口等着。
“爹回来了?”
“嗯。”
父子两个到了堂上,曹颙汇报了今天和管家出去买的东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没想到京城东西这么贵,儿子本以为咱们拿了银子够用的,没想到刚买了几件,现在银子快见底儿了。今天的银子不够,幸亏路上碰见了大表哥,他给儿子垫了一些。”
他嘴里的大表哥是李煦的长子,曹寅没有多想,“你明天拿银子去还了,再谢谢你表哥”。
“嗯,儿子记住了。爹,您不是说官员不可结交皇子吗?儿子看到大表哥对着八爷毕恭毕敬。”
曹寅一听,忍不住心头一跳,“你亲眼见的?咱们做奴才的,碰到阿哥们自然要毕恭毕敬”。
“可是您也说过敬而远之,路上毕恭毕敬的请了安,赶快离开就行了,可是他还留在那里和八爷说了好一会儿话。当时他还叫儿子过去给八爷请安,儿子没办法只好跟过去了,八爷当时还让儿子跟着他一块儿去他家玩儿,态度十分和蔼,没一点主子架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只是儿子一直记着爹爹的教诲,不敢和他们走那么近,就说最近家里面的事忙,爹爹又管不了家里的事,都需要儿子来回奔忙,就怕耽误了姐姐的大事,所以谢过了八爷的好意并没有去他们家。”
“做的对,”曹寅明显受惊了,前几年被京城两位爷联手勒索了一回,这几年又明显感觉到江南有几派势力在互相倾轧,让他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而且八阿哥和大阿哥隐隐的是一派的。亲近了八爷,太子爷就会恼,拒绝了八爷,大阿哥那边又不高兴。
这真是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儿啊,不管谁找你,咱们都不能出去,你年纪小又不懂得应酬。而且咱们家是皇上的奴才,自然要紧跟着皇上才行。做奴才的最忌讳有两个主子。”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觉得不仅是江南的水深,京城的水更深。而且李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八阿哥家里,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块坐着喝茶。两个人看到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看样子不少都是家中的管事送了礼物和帖子之后等着留下了名帖,剩下的那些人有的直接走了。
八阿哥随后带了几个年轻人进来,“九弟十弟,来来来,给你们介绍,这几个都是江南才俊。”
九阿哥懒洋洋的,听见这些人的自我介绍,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为了八哥的面子,他在这里坐了半天,听着这些所谓的江南才俊说了半天的风花雪月,好几次都想站起来走人。等到人都散了他站起来告辞,“八哥,弟弟有事,就先走了。”
“有什么事?好不容易出宫来一趟,怎么不在家里吃顿饭再走,到底什么事儿?说出来哥哥替你去做了”。
“宫里面娘娘吩咐的,去五哥家里面瞧瞧,还是那些破事就是让去问问五哥家里怎么还没个小孩子啼哭。您坐着吧,弟弟去一趟。”
十阿哥站起来,“八哥,我跟着一块去,我瞧着九哥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九阿哥今天情绪确实算不上好,八阿哥就嘱咐,“去了拉着点儿老九,别让他跟五哥吵起来了,对了,我这边有不少好东西,你们带过去也算是一个伴手礼,别老空着手上门。”
十阿哥急着追赶九阿哥,“都是自家兄弟,五哥才不会放在心上呢”。
“礼多人不怪,带上吧。”
兄弟俩到了老五家里,家中的太监管事迎了出来,一边让人把礼物接了过去,一边小声的跟九阿哥说。“爷和福晋吵架了,具体为什么奴才们也不知道,反正福晋好几天没起床了,一开始爷还去劝,后来就搬到前院书房里面自己住了。”
“走,去书房。”
书房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五阿哥在他的桌子上睡几天了,睡得全身骨头都是疼的。早上醒过来之后,他把全部铺盖给藏起来,晚上再给铺回去。
没想到老九一来先是前后左右看了看,紧接着在几个书柜里面搜了,到最后在两个书柜之间的夹角里把哥哥的铺盖给找了出来。
“瞧瞧咱们五爷,如今连房子都回不去了”。老九说着把怀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扔到他哥怀里,“这么多爷们儿,就你活得最窝囊,怎么了?有话就不能说开啊?”
“没什么?你看你嚷嚷的那么大声干嘛,说吧想去哪儿玩儿,哥哥带你们去。”五阿哥挺羞涩的,这种事被弟弟踢爆,也不是什么好事,挥手让太监们退下。
十阿哥乖巧的在旁边找了一个凳子自己坐了下来,九阿哥不想把话题就这么轻巧的放过去,“你以为瞒的挺严实的,难道不知道你家里面有多少双额娘的眼睛吗?怪不得今天一早额娘就催着我出来看看,原来这个样子,你让我回去跟额娘说实话吗?”
五阿哥也觉得事情棘手,“这种事额娘就不应该管,你也不该来,夫妻吵架从来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种事儿多常见啊,我们俩吵是我们俩的事,你们就别管。”
“怎么可能不管?”九阿哥站起来准备跟哥哥好好的讲讲理,十阿哥上去抱着九阿哥往后拖,“九哥,算了算了,别说了,五哥说的对。这事儿是他们两口子的家务事儿,不过五哥,您好歹也要跟嫂子进宫跟娘娘说一声,毕竟娘娘出不了宫,什么事儿都是听别人讲的,又不知道实情,听别人传的再逼真也不如您和嫂子进宫跟他解释一下。”
九阿哥听了觉得这话说的也对,“老十说的也有道理,你们的事儿我也不说了,我做弟弟的没道理指责哥哥,你们嘴上都说额娘疼我和老十一,其实额娘疼你一点也不少,您别让额娘在宫里担心了。”
老五点了点头。
老九从老十怀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也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兄弟三个就这么尴尬的在书房里坐着,没过一会儿,门口有侍女在外边小声的说话声,随后就有太监打开门放她进来。
“给三位爷请安,我们福晋整治了一桌酒席,请两位爷留下来吃顿饭吧。”
老九冷哼了一声,老十立即答应,“吃吃吃,今天绝对要留下来吃午饭,跟你们福晋说多弄点好酒好菜。好几天没见到五嫂了,跟你们福晋说不必讲那么多规矩,一起去厅堂吃了。”等这个侍女退下去之后,老十跳起来推了一下老九,“弟弟要是不说,你是不是站起来拔腿就走,你怎么这么笨,这明明是嫂子像五哥服软,你这么一走了之,他俩还接着生气。不如这个时候借着吃顿饭让他们缓缓关系,也让五哥搬回去。”
老九确实不想搭理这个五嫂,听了之后忍不住恼羞成怒,“都是你有理,就按你说的办,今天在这儿吃饭了。”
兄弟两看了看老五的脸色,老五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完他们夫妻俩确实和解了,但是老九很不高兴,从五哥家里出来忍不住在马上和老十两个人讨论,“就是五哥脾气太软了,如果以后爷要是娶福晋了,要是惯得她敢天天给爷们儿摆脸色还不教训她,爷能当场给你表演吃盘子,太给她脸了,女人就是不能惯,话也说回来了,女人就不是好东西,五嫂差点离间了我们兄弟母子的感情。”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就是这样。”
“那要看娶什么样的媳妇呢,你看大嫂,你再看看太子妃,你再看看四嫂都是很贤惠。而且我不觉得五嫂有什么错的,他们俩也就是吵吵架而已,你说天下夫妻谁不吵架。”
九阿哥在马背上对着老十上下看了几眼,“我知道了,你对前面几个嫂子都挺感激的,往后我不在你面前说她们坏话了。”
老十憨憨笑了起来,九哥就这一点让人很舒服。嫂子们对自己的恩情自己记得,九哥也记得。
两人沿着大街一路往前走,没走多远来到了四阿哥家门前。正巧儿看见这里的奴才拉了一车的东西出门儿,在路上碰见了,四阿哥家里面的奴才赶快在街边请了安。
兄弟俩抬头看了看匾额,哥哥不在家,就留一个嫂子不好上门拜见。再说了,他们兄弟俩和四阿哥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见面了恨不得躲八丈远,每次路遇打招呼也是必不得已,大家都是为了脸面好看。这也是考虑他人不在家才从门前过呢,没想到还是碰见事儿了。
“你们拉着一车东西往哪儿送?”
“回两位爷的话,这是送宫里面的,都是我们府大阿哥用的东西。”
既然遇见了,他们俩就顺手把这些东西捎回宫里,“跟在后面,跟爷一块回去。”
俩人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就见到街上还有不少人因为过年到处买东西送礼,也是大车小车的拉满整车。
老十就忍不住问:“九哥,你觉不觉得八哥和江南的那些官走得太近了?”
“是有一些,居然让李家的奴才登堂入室。咱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八哥还给他们一个座,要是到了我家里我连门都不让进”。
老十听到这里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四阿哥家的太监,随后在马上招了招手,把四阿哥家里的太监叫了过去。
“江南的人去你们家拜会没有?”
“我们爷不在家,没人来我们家递帖子,最近几天来往走动的都是一些亲戚和宗室王府。”
十阿哥不信,“你们福晋还在家呢,难道就没有江南的女人来拜见?”
“倒是来了几家,只不过都有没什么亲戚关系,我们福晋也没见。也因为最近快过年了,有几处王府唱大戏,请了我们福晋过去看戏,我们福晋就带着家里的两位格格去看戏了。三爷家的大阿哥不康泰,我们福晋和大福晋结伴去瞧了几回,最近忙的两头见星星,几乎不在家。”
九阿哥突然想起四阿哥的侍妾李氏和李煦家有关系,“李煦家没人来给你们家那位后院格格请安?”
“没。”
九阿哥不说话了,十阿哥敏锐的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一群人在宫门口分别,兄弟俩慢慢悠悠的回后宫,老十去拜见太后,九阿哥就去见宜妃。
宜妃虽然表面上被老九的一番花言巧语给哄着了,但是心里面并不相信儿子说的话。“不管你说什么额娘都信了,反正你们俩我都不管了,他是已经成亲了,往后想怎么过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了。到时候给你成了亲,该做的我都做完了,额娘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了。如今就盼着你小弟弟能够平安长大,也能成家立业。”
说完叹了一口气,郭贵人从屏风后出来,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锭银锭子,“姐姐,你让我找的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给他,”宜妃转过身来拍了拍儿子的手,“我听说最近老八手头挺阔绰的,哪怕是亲兄弟,以后就算你跟老五之间也要明算账,你要是没银子用只管来找额娘。外人的银子,哪怕是你亲哥哥的银子,你也别轻易沾。”
“儿子懂这个道理。”
“未必啊,我就盼着你将来不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就行了。要真的是到那个时候拿人家拿捏的手软,让人家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我就替你臊的慌”。
九阿哥推辞不了,只好让自己的小太监把银子接过来用布包了背在身上。
在出门的时候就突然难得的体贴了一下,“额娘,你有三个儿子呢,这么大手大脚的给儿子这些,您到底藏有多少宝贝啊?”
宜妃听了忍不住笑骂一声,“你小子还惦记着额娘的私房啊,去跟你姨妈到后面看看,也好让你小子也心里有数,到时候别说我偏心了你兄弟们不疼你。”
郭贵人就说:“你额娘能有多少银子,大部分都是郭络罗氏孝敬的。虽然这么多年攒下了不少,但是都不是现银,都是一些金器银器不好出手。”
宜妃点了点头,“所以你也别总觉得我为你那几个舅舅考虑,你那几个舅舅也不容易,他们供养了咱们母子四个,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几十万银子,虽然多,但是一分到你们三个身上也就一点,根本不够看。”
九阿哥一瞬间觉得自己太监身上背的那些银子太烫手了。“儿子知道了,下次碰见舅舅就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说话。”
宜妃叹口气,“滚蛋吧。”
九阿哥走到宫道里,他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从宜妃那里继承来的对身份的鄙视让他觉得今天八哥对李家的人太礼遇了。可是转念一想,八哥贵为帝王亲子,为什么对一个包衣奴才家的人那么客气呢?
他站在宫道里,想到这个问题之后,答案呼之欲出。
九阿哥在宫道上奔跑起来,他身后的小太监在后面追着。九阿哥一口气跑到慈宁宫附近,他蹲在慈宁宫花园里面喘着气,还在回忆小时候,那时候惠妃为了大哥在外边能够好过一点,简直是雁过拔毛。当年在宫里面惹了多少笑话。
现在惠妃为了八阿哥拔过雁毛吗?没有!良嫔连雁都碰不到,连拔毛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八福晋的嫁妆,八福晋的嫁妆是有很多,都是王府的东西,自从他们王府的老王爷去世之后,势力一落千丈。如今也没有多少渠道能弄来银子,而且郭络罗氏因为八福晋不从父系家族出嫁,整个郭络罗家族被八福晋一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到现在都很生气,家族内部是一两儿银子都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