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风头的无疑是七阿哥,但是像这样的事儿有第一个人做出来,第二个人如果再效仿那就是个傻瓜,得不了好,还会有人说是东施效颦。
李德全把一尊金鹤给七阿哥送来,金鹤高三寸,嘴中衔着灵芝,脚下是几枚仙桃,不管是放在桌上还是摆在架子上都是不错的东西。
他的那些小兄弟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顶多也只是过过眼瘾,这会儿连借来看看的话都不能说,这是皇父赏给老七的,哪怕是再羡慕也弄不到自己的手里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康熙这会儿是真的高兴。难得除了四阿哥之外还有一个孩子肯亲近表妹,而且七阿哥也完全是一副稚子心态,撒娇的时候自然不做作,表妹敷衍他的时候也是十分自然,这一刻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康熙已经考虑让七阿哥和表妹多走动,将来除了四阿哥之外,或许七阿哥也能奉养表妹。
但是这种意思他自己是不会漏出来的,也不能让这些皇子们知道来讨好皇贵妃就能让自己心情大好。
而这些皇子们也确实没有考虑到七阿哥是冲着皇贵妃撒娇才有了这尊金鹤。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今天皇阿玛心情好,老七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连四阿哥心里面儿也羡慕的不要不要的,隔着五阿哥,眼睛盯着那只鹤盯了好久。
太子倒是不在意,好东西他多的是,自己天天见到皇阿玛,得到赏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大阿哥心里羡慕。
他小的时候是在宫外长的,后来回到宫里面和皇父亲近不起来,再后来年纪大了倒是能和皇父说上几句话,但是却没有太多温情。两个人之间能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读书骑马的事情,皇父不会询问自己生活上有什么不如意,也不会主动安慰自己。
像今天这样笑着骂了一句老七是自己想了很久都得不到的。
他得不到,而且也过了随意撒娇的年龄,就忍不住用杯子挡着自己的嘴,悄悄地跟太子说,“咱们兄弟年龄都大了,已经入不了皇阿玛的眼了,看来你我兄弟失宠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失宠也是你不是孤,你就没得过宠,何来失宠?”
“太子也别得意,听说你从乾清宫搬到毓庆宫了,这不是失宠能是什么?”
哪有快有媳妇儿了还要跟父亲住在一起的,太子本来想反驳老大,但是回头一想,自己跟皇阿玛相处的时间确实变短了,往后说不定时间更短。
就这么一想,停顿了一下,大阿哥自认为抓到了太子的痛脚,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心里面想着只要自己跟着皇阿玛打一场胜仗,将来在军中多造势,效仿李世民逼迫李建成,何愁大事不成?
在的合家欢乐的时候,康熙皇帝心里面惦记着的也是开春之后御驾亲征的事情。看着一屋子如花美眷和可爱儿女,他心里面儿心情有点儿说不上来。
打仗这事儿不到最后,谁都说不出来结果是什么样子的。这一仗输了,有可能他会逃回京城,如果京城失守,那么只能向东北退去。
必须要稳住京城,稳住龙兴之地。而且这一仗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赢下去,先帝把江山交到自己手里,自己不能灰溜溜的就这么回盛京。
提到盛京,康熙觉得有必要对盛京周围多加管理。
他转头和坐在一边乐呵呵说话的太皇太后商量,“老祖宗,要不然咱们明年在盛京过年?”
“回盛京过年啊?”老太太心里面儿也愿意,只不过看了看眼前大大小小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恐怕路上要受罪。
“皇上想去自然是该去的,而且我老婆子在那里也生活了大半辈子,是该回去看看了。可是咱们走了,她们怎么办?皇贵妃路上也未必能熬的住苦寒。”
考虑到东北那个地方比北京更冷,田蜜浑身哆嗦了一下。
康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如让表妹带着孩子们留下,到时候孙子亲自陪您回去瞧瞧。”
太皇太后知道皇帝绝不是为了回去瞧瞧那么简单,就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们早点儿出门儿,路上也能祭扫祖宗们的坟茔。”
说完之后转头看了看太子,“到时候把太子也带上,他长这么大还没到过盛京呢。”
“把他们都带上,从老大到老七一块儿带过去。格格们就不用去了,留在宫里边儿过年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主孙两个把下一年过年的事情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到了后半夜,田蜜实在是熬不住。扶着宫女的手把脸上的脂粉洗了之后歪在一个地方搭着被子睡了小半晚上。
大年三十除夕夜,田蜜躺在慈宁宫的偏殿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见一条大路上有一支送葬队伍,队伍里面所有人都穿着孝衣戴着孝帽举着孝幡,和尚道士走在前边儿,念经的念经超度的超度,漫天纸钱跟雪花一样。
田蜜在梦里跟自己说做太不吉利了,赶快走吧。但是两条腿就定在路边儿,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支送葬的队伍从自己跟前走过去。
耳朵边听着哭声凄凉,眼睛里看着漫天纸钱,在梦里田蜜就能发现自己的手和脚开始不停的抖。这像是极力隐忍的愤怒,愤怒到了全身快要抽搐的程度。
然后在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之前田蜜被人推醒了,“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冷啊?”
青鱼以为田蜜是冻得发抖,又赶快把田蜜穿的一件毛披风搭在被子上,“您再等等,已经让人去端火盆了。”
田蜜摇了摇头,被窝里面自己的手脚仍然在抖,此刻已经出了一身汗,觉得被窝里面湿热湿热的。
田蜜觉得如果有条件,这一会儿就应该赶快冲个热水澡,把被子褥子换一换还能美滋滋的睡一觉。
可是这个时候自己根本不能洗热水澡,而且因为是在慈宁宫,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是晚上再折腾起来,未必是好事。
“青鱼,我不太冷,你把我背后的被子稍微掀开一条缝,漏点儿热气出去。真的是太热了,恐怕我是被热醒了。”
“平时您盖一条被子就觉得有点凉了,怎么今天?”
田蜜闭上眼睛,“有可能是这里的火炕烧得太旺了。”
青鱼赶快把灯挪到田蜜身边,看了看田蜜的头发都已经湿了。
“娘娘!”
“别嚷嚷,这不是在咱们承乾宫,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青鱼只好把毛披风从被子上拿下来包住田蜜的头,田蜜就在这种潮湿闷热的被窝里面又睡着了。
其实并没有睡多久就被推醒,穿了衣服,外边天还黑着呢,来朝拜的贵族王公们已经等在宫门口了。
田蜜总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还有点儿疼,忍着疼痛摆出一副笑脸从老太太面前离开了。
坐在轿子里,想靠在壁板上撞一撞额头,可头上顶着朝冠,田蜜还没有碰到壁板的时候,头上那些东西哗啦啦的已经发出了声音。
田蜜用手指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处,在轿子里面叹了一口气,自己可能要生病了。
装了那么多次病,这次真的应验了。
田蜜预料的果然没错,一整天脸色潮红,因为茉莉香粉用的比较多,皮肤看起来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裕王妃还开玩笑问擦了什么胭脂,田蜜也一起说笑,称这是自己天生丽质,皮肤本来就如桃花一般,今日是自己的真容。
等到下午,外命妇进来磕头,田蜜又陪伯娘和额娘说话。
赫舍里是做额娘的,忍不住对着田蜜的脸上看了几圈,“怎么瞧着娘娘今天脸上有些红。”
田蜜仍然笑着敷衍了过去,佟家的女人因为家里面的男人要上战场,这个时候免不了忧心匆匆。对田蜜关注的也不那么多,就在有限的说话时间中,她们两个表达了对家里男人出征的担忧。
田蜜只好忍着头痛安慰了她们。这些贵妇们如走马灯一般在田蜜跟前磕头问安,田蜜只记得那些端庄的朝服,连她们长什么样都没有记清楚。
幸好冬日的白昼时间比较短,天刚黑的时候,田蜜才算是把一天的事儿给办完。
因为是过年,又加上早上和中午田蜜只喝了些水,所以康熙就让人把田蜜叫到自己跟前,想要两个人一块儿吃饭。
田蜜坐过去,这个时候眼睛似乎已经睁不开了,看人都是模模糊糊。
一开始康熙没在意,看她手腕无力的端着一碗汤喝了一口,就赶快把汤碗接了过来,“这是怎么了?瞌睡了。”
问到这里,对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嘴唇怎么起皮了?”
看着田蜜的脸比较红,他伸手摸上田蜜的额头,只觉得手掌下的皮肤滚烫滚烫的。
康熙扔了另一只手里的汤碗,气的抱着田蜜,对站在田蜜身后的青鱼踢了一脚,“没用的奴才,没发现你主子发烧了吗?”
第60章
田蜜这个时候已经不清醒了, 身体软乎乎的被康熙抱在怀里。
因为是在乾清宫,田蜜很快就被安置在了寝宫的大床上。
青鱼在一边跪着把昨天和今天的事儿讲出来,太医来的很快,迅速的给田蜜诊脉。
康熙的脸色太难看, 太医也不敢商量的太久, 动作迅速的给了药方, 没过一会儿乾清宫这里就飘起了药味儿。
大过年的人晕倒了,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
特别是有些人知道今年要用兵,后宫里边儿的这些女人都把自己的心思咽到肚子里,不敢多说一句话。
而惠妃这个时候在考虑着要不要自己也病上一场, 到时候把大哥留下来。假如今年若是皇贵妃病倒是一种凶兆,到时候自己儿子回不来了怎么办?
她急的几乎是上蹿下跳, 为了想办法吃不好睡不好, 已经在嘴皮子上起了几个痘了。
过年没什么事儿,诸位娘娘们都约在一起打牌。说起皇贵妃生病这事儿,除了贵妃觉得不吉利之外。宜妃倒是不在意,“她一年到头身子骨都病歪歪的, 而且人生病又不挑时候。”
宜妃心里面想着不能放任这样的流言乱传,年前那会儿自己的宝贝九阿哥不也是大病了一场吗?要是这样的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人把九阿哥拉下水。
荣妃心里面七上八下,来的时候,二格格已经说了,对于这事儿不可妄加议论,更何况今年外边的男人摩拳擦掌想要跟着皇上亲征,要是说什么丧气的话,太皇太后那里就不答应。荣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用不着女儿在旁边多叮嘱,打牌的时候她自己就像一个河蚌一样,死活不开口。
惠妃看了她们几个的反应,把手中的叶子牌扔在桌子上,“行了,这一把我又赢了。”
尽管心里面忐忑不安,惠妃还是觉得这件事儿要和儿子商量商量,儿子的年龄大了,比自己见识的多,到时候让他说要不要跟着一块亲征。
大阿哥当然要去,还觉得惠妃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心里面儿特别赞成外边那些男人的说法:女人都是没见识的。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真是一个凶兆,八成会应在别人身上,有可能是皇阿玛,毕竟皇阿玛和皇贵妃之间关系太近,说的不客气一点,和夫妻没为什么了,除了那些汉臣咬文嚼字不承认,满族本来就是侧妻正妻一样尊贵。要真是皇阿玛有了意外,自己如果跟在皇阿玛身边临危受命,再不行拿到什么信物杀回京城,就不信到时候跟太子没有一争之力。
这种想法真的是大逆不道,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安慰惠妃别多想,到时候他肯定要跟着皇父出征,“儿子到时候给皇阿玛牵马坠蹬,父子一心,自然是大军到处旗开得胜。”
康熙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吉利的预兆。经过他自己分析,觉得这应该是表妹晚上熬的太晚,又因为火炕烧得太热,所以出了一身热汗见了一阵冷风。又早早起来坐了一天熬成了这个样子。人本来身体不好又病了,还一整天水米没进,所以病来如山倒成了这个样子。
“过年这几天就不用再挪动了,就住在乾清宫吧。”
田蜜醒过来之后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想着自己过两天缓过来了就赶快回承乾宫,住在这里虽然什么东西都有,但是很不习惯。
自己在隔壁多咳嗽两声,康熙就能扔下东西跑过来询问,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挺不错的,被人紧张谁都会得意,次数多了开始烦,时间久了就觉得没意思。
再加上四阿哥也不好经常往乾清宫来,田蜜又想见见儿子趁着过年的时候和儿子多说几句话。各方面儿汇集到一起田蜜,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待。
可是康熙却想享受着片刻的温情,大过年的也没什么事儿,他想了一个很风雅的活动。考虑到表妹的身体不好,又不能到户外去,而且太医嘱咐了要静养,于是把其他的活动排除了之后能够做的也就是读书和作画。
考虑到读书心得他们两个能说的简直太多了。随便拿一本书,两个人头对的头歪倒在炕上,光冲着某一个情节两个人就能唇枪舌战的说半天。所以读书的事情在康熙看来太平常了,什么时候都能找本书来读,没必要特意在过年的时候拿来消遣。
于是他把田蜜带到暖阁里,在书案上铺了一大张宣纸,“很久没有做画了,咱们今日一同完成一副,你觉得如何?”
他场地都已经摆好了,田蜜又因为在床上躺的骨头疼,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来走动走动,听了康熙的说法两个人一拍即合。
其实田蜜的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的,画画这东西全靠积累,田蜜没画过国画,油画倒是画了不少,最擅长的还是风景画。
国画和油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艺术风格,田蜜推脱自己手上没力气拿不动笔,“……表哥画画我题字,咱们再盖上各自的私印,表哥觉得呢?”
这个提议也不错,田蜜因为这两年来一直在临摹佟姐姐的字体,多少也有□□分像了,剩下那一两分完全是自己的风格,所以心里面并不担心被拆穿。
因为这幅画要两个人一起完成,田蜜看着宫女在旁边摆了六方砚台,又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六支墨锭。仔细看墨锭原来都是彩色的。
田蜜先是用小金勺舀了一勺水倒进了砚台里,拿起一只黑色的墨锭在上面慢慢的磨着,“表哥想好了要画什么吗?花鸟还是山水?”
要根据画的内容不一样而决定墨汁的浓稠,工笔花鸟会用到焦墨,所以墨汁要浓稠一些。
康熙从架子上拿了一支毛笔,“本来是想画工笔花鸟,不过朕觉得这一会儿画一副仕女图也可以。表妹坐着别动,这幅图够朕忙一天了。”
田蜜就知道他想给自己画像,忍不住嘱咐他,“要把我画年轻点,一定要画的唇红齿白呵气如兰气质如仙。我如今病歪歪这个样子可千万别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