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见有人往册子上写了个金三爷,随后示意侍卫,侍卫扔了一包银子到这个人的怀里。
这个人又抱着册子到后面登记去了。
因为是男女分开等,田蜜被人扶的到了屏风后面,看到这里已经坐了几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田蜜旁边儿坐的这这个女人面色愁苦,看到田蜜坐下来之后,脸上强打着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田蜜不知道这个名医怎么样,忍不住问旁边的这个女人,“太太,您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一家是从河南府来的,光听说这边儿的名医名气大,不知道是不是人如其名。”
这个女人摇了摇头,“原来你们是从河南府来的呀,听说河南那里也有名医。我们大爷说这个名医看妇人病比较好,我是头一次来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我能不能生下孩子?”
这种事儿田蜜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就算到几百年后,不孕不育也是一个热门儿的门诊。
这个女人打起精神和田蜜说话,“我看着妹子你的面相年纪轻,不会也是要来问这个的吧?”
田蜜摇了摇头,“不是,我有肺疾,拖了好几年了,有不少大夫说我这病治不好了,已经成痨病了,每天几大碗药喝的比水都多,但是家里面的人还是想试试,这不就来了吗。”
然后两个女人对着齐齐叹了一声。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已经开始交换娘家的姓氏了,对面那个夫人姓林,田蜜姓佟,续叙起年庚,田蜜比对方还大了一岁。
就变成了人家喊田蜜姐姐,田蜜喊人家妹妹。女人的友谊来的特别莫名其妙,田蜜都不知道怎么了,人家送给了自己一根钗,田蜜就送给人家了一个镯子。
等到这位林太太进去了之后,田蜜翘首等着结果,没过一会儿,这位林太太擦着眼泪出来了,他旁边的男人脸色又不好看,跺了跺脚出去了。
田蜜赶快过去,两个人互相拉着手,这一分别再没有见面的机会,而且两个人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夫家是干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
田蜜只能安慰对方几句,对方也说了让田蜜多保重。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哭哭啼啼的离开了。
田蜜在门口看到他们两口子离开,康熙走到田蜜边儿上,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一对夫妻的背影,“怎么了?”
“这位林姐姐想要个孩子,却生不出来。恐怕今天也没得到什么好消息。我把我的一个镯子送给她了,唉!”
一个镯子不值当的操心,康熙刚才也打听了,说是这个名义看妇科病看的挺不错的,跟着田蜜进去的时候忍不住也想问问表妹这身子骨调养一下能不能生,只是年纪大了,太冒险了,短短的一段路让他特别犹豫。
屋子分内外,中间垂下来一层纱,田蜜把手放在桌子上,纱后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放在了田蜜的脉搏上。
过了一会儿对方把手收回去,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问:“我们师祖问:二位看什么病?”
青鱼回答:“肺疾。”
没过一会儿帘子后面有一个老人问:“可否让老朽面诊?”
康熙点了点头,帘子被撤开,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帘子后面。
老头对着田蜜的脸看了看,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把手放在田蜜的气管处。
康熙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随后这老头又要把手放在田蜜的锁骨两边,康熙照样同意了。
他的手指在田蜜的锁骨两边停留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贵府应该为夫人寻过名医,用的应该是太平方子,以温养为上,平时不觉得,每当到了寒冬极难喘气,此是心肺不强。”
康熙点了点头,“不知道内子的病还有没有转机?”
“想要根治已经难了,但是想要减轻苦痛还是可以的,我看你们家富贵,只要冬天别受寒,养上个五年七年就不容易复发。你们以前治病的路子是对的,只是里面有几味药用的小心谨慎,所以效果不明显,回去接着喝药也行,如果想要试一试老夫的方子,我就在你们原来的方子上面改一些药物的剂量。”
康熙想了想,“你只管出方子,用不用我们回去商量。”
老大夫就提笔写了一副方子递给了康熙。康熙接过来瞧了瞧,他早就把田蜜的药方背了下来,上面的药物果然是没有差别,只不过有几味药确实比以前用量要大。康熙自己也懂得一些药理,瞬间就明白了,这大夫是一个喜欢用险招的大夫,这种人在太医院混不开,太医院确实开的都是太平方子,吃不死人,一个风邪感冒能治半个月还不见好。
光冲着这个本事能跟宫里面的太医比肩了,称得上是一位名医。康熙把药方子收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我们夫妻还有一件事儿想问问大夫,就是我们成亲十数载,这几年来一直未曾有一儿半女,不知道……”他声音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田蜜,田蜜也抬头看了看他,下意识的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老大夫以前出入过富贵人家,见到的都是女子求子心切,男人有的时候是无动于衷。可这一对夫妻有些奇怪,这位夫人倒是不太乐意生孩子。大户人家的事情他不想多管,嘱咐他们,“这个病三分治,七分养。我看你们家行动坐卧排场不小,所以这位夫人恐怕不太喜欢走道,每天早晚出去散散心走走路,一天能走个三四里地,对心肺更好。”
田蜜猛然想起来,自己出门有轿子,就算是下个台阶,也有宫女太监争着扶自己,确确实实没什么运动。
康熙也明白了,这是养尊处优娇贵惯了。“多谢了大夫提醒,如若过几年我夫人的病好了,我们送你一份大礼。”
老大夫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童子把帘子拉上。
生子的事儿不了了之,田蜜就扶着青鱼的手跟着康熙一块儿出了屋子。出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到中午了,本来就是来庙里面上香的,所以他们也没有离开,而是往寺庙的大殿去了。
田蜜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喘,康熙回头看着她,忍不住想笑,“你这是懒出来的毛病吗?”
田蜜就忍不住瞪他,“我明天回去就绕着湖转圈,一天先转两圈儿,往后转三圈儿,再往后转四圈儿。”
“看来你都已经想好了,”康熙把手伸出来,“来吧!夫人,鄙人亲自伺候,看着点儿台阶,别栽下来了。”
田蜜扶着他的手,这个青石台阶光溜溜的,虽然自己穿的是绣花鞋不至于滑倒,但是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习惯了,上台阶下台阶,先把手伸出去,要是没人扶着自己的手,脚都不会抬起来。
田蜜刚扶着康熙的手下了几个台阶,就发现他似乎是发现熟人了,眼神儿往一个地方看了过去。
田蜜赶快跟着他的眼神儿往前看,还真的是熟人,简亲王夫妻两个刚烧完香出来。
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夫妻两一块过来了,这个地方人多眼杂,他们夫妻两个简化了行礼,男人拱手抱拳,女人蹲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嗨,还不是奴才那弟弟病了,奴才听说这里供奉着佛宝舍利子,特别特别的灵验,就过来替他求神拜佛来了。”说这话的时候,简王的脸上带着一些苦闷,“太医说,奴才那兄弟怕是不太好了。”
康熙也跟着叹气,“当初朕的小兄弟隆禧,一个大小伙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说没就没了,朕和裕亲王恭亲王也是难受的直掉眼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祖宗们让他过去,谁都拦不住。最让人难受的是他儿子富尔祜伦没过几年也跟着走了,隆禧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两个人齐齐叹了一声,田蜜和简王福晋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个人一番感慨,也只能默默跟着。
简王陪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奴才最近听到了一些民间传言,其荒谬之处令人气愤,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儿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指使。所以……”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你我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有什么话不能说?”
“实在是慌缪至极,民间传言说是先帝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连法号都有。”
“什么?”康熙站住,“先帝是因为天花而驾崩,怎么……怎么可能?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奴才正在找源头,不过好像是从江南那边儿传出来的。”
“别说了,这又是那些汉人杜撰出来的。”康熙哼了一声,“先帝要真是还活着,抛妻弃子不顾老母幼儿去出家……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对得起太皇太后吗?他们造谣的时候也不动动脑子。”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而且人家说的有理有据。说……说……”
“吞吞吐吐干什么?”
“说是孝献端敬皇后去世,让他看破红尘……”
康熙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仿佛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您别笑,外边就是这么传的,十分荒谬,还有很多人信了。”
“他一个帝王,年幼之时被人推上皇位,少年时候被拥护进关,青年那会天下未定……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家族数代之努力,扔下江山就这么出家了。他愿意,问问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爷们们愿不愿意。问问太皇太后愿不愿意,问问背后跃跃欲试的蒙古各部愿不愿意?”
“这本就是谣言!您别放心上。”
“不,还是要放心上的。你来,咱们商量一下……”他转过头支开女眷,“表妹,你们先去各处看看,我们随后就到。”
田蜜正听的津津有味被他打发走,颇有些恋恋不舍,简王福晋就扯着她的袖子,“您这边请。”
田蜜只好跟着往大殿方向走,和旁边的这位福晋还算熟,对方生下一个儿子,日子过得还行,家里也不是没挑刺的主儿,她还能弹压的下去。性格也比其他福晋开朗。
“过两天就是您千秋,年年都送那些金石玉器,怪没意思的,我们府上给您备了一份大礼,回头您可要好好瞧瞧。”
“什么啊?说呗,你现在说半截留半截儿,我的心里面跟猫抓似的。”
“就是要让你跟猫抓似的,到时候肯定先看我们家的礼,我们府上就能把其他王府压下去了。”
“真的假的?”
田蜜也就不问了,换了一个话题,“你们府上那个大小子如今怎么样?还淘气不淘气?”
“别提了,这么冷的天,他非要跳到湖里洗澡,把我急的啊恨不得立即把他揪上来打一顿。对了,前几天还去爬树,爬到树尖尖上下不来了,抱着数枝在上面哭喊着叫额娘,叫我有什么用啊?我能爬上去把他弄下来吗?惹得我在下面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说了不说了,一说起他就头疼。他比不得四阿哥乖巧,我常听我们府上的太监说四阿哥照顾我们家的大小子,多谢了。”
简王的长子雅尔江阿,如今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目前和胤禛的关系还不错,但是田蜜心里面是担心的,四阿哥有一个不太好意思让人说出来的优点,或许是缺点。
他如果认可谁,就死命的催着这个人上进。这一点儿真的让人受不了,如果四阿哥和雅尔江阿的关系好……恐怕最后他俩会打起来吧。
第64章
晚上回到畅春园, 康熙就让人端来笔墨,自己提着毛笔想了一会儿,把田蜜身边的青鱼叫了过来。
宫里的太监不允许识字儿,宫女倒是有认字的, 青鱼作为田蜜跟前的女官, 在宫内也是有品级的, 所以能写出一笔漂亮的毛笔字。
“朕口述, 你写。”康熙说完之后,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烛火,“儿臣叩拜皇父……”
青鱼眼皮一跳,赶快抬头瞧了瞧田蜜, 田蜜点了点头。青鱼利索的在纸上写了下来。
这封信一开始是父子寒暄,紧接着就说了今年一年家里面的变故, 家里面添丁进口, 但是也有幼儿夭折。更多的字描绘了老祖母如今身体不好,经常发呆忘事,而且闹着要回盛京。于是决定今年冬天兄弟几个一起陪着老祖母回去住一段时间,最后一段写了儿子对皇父的挂念, 嘱咐照顾好身体,若是有什么其他吩咐,只管按照以前的法子往宫里传信。
“……敬颂钧安,余不多言。儿臣叩上。”
青鱼捧着写好了几张信纸交给了康熙。康熙拿过来读了读,转头告诉田蜜,“准备一些东西交给简王,这些东西务必要有大内或者内务府的标记。”
田蜜联想到白天听到的传言,“不如准备一些柔软不打眼又耐用的布料,让人做几百件僧服和鞋袜, 进贡来的茶叶原封不动的送过去一些,其他的您看还有什么要送的吗?”
“进贡过来的精米梗米都带一点,人参鹿茸当归灵芝也装一些,再加上一小匣子的银瓜子,多让人刊印一些佛经什么的一并送去。”说完之后,将手中的纸叠起来装进信封里,“这个最重要,到时候一并把这个也送过去。”
等了一会田蜜问:“有用吗? ”
“有,有了这封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五台山附近肯定有人埋伏,到时候一网打尽。”
田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内务府的东西今年送明年送,说不定往后几年还要接送。
完之后心里面儿叹了一口气,“就怕他消息传进宫来让老祖宗知道了。”
康熙把信交给了李德全让他收好,随口说了一句,“你也太小看老祖宗了,老祖宗什么风雨没见过?而且这又不是真的,当年朕虽然年纪小,是被那几个辅政大臣扶着在灵前登基的。皇阿玛的遗容朕当年也是见过很多面的。”说句难听一点儿的,他亲爹死没死,他自己能不知道?
田蜜让陈公公亲自处理这件事,如今深秋,北方已经冷了,在田蜜生日的这一天,京城里悄悄的出去了一伙儿人。这伙人跟普通的行商队伍不一样,里面全是一些青年,带队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娘们儿兮兮的,说话的时候捏着嗓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太监。
一路上这群人不紧不慢,要做出招摇又要装着不招摇的样子,到时候自然会有有些人找上他们,这封信也自然会流落到别人手里。